帝都，臘月二十六，傍晚。

    蕭征今天的運氣不佳，已經有三輛網約車放了他鴿子，都是沒有理由，莫名其妙司機就取消接單，好像根本不在乎被投訴。

    是不是快過春節，大家都無心掙錢了？！

    蕭征很無奈，幹脆就順著馬路向前走。根據某些都市實用傳說，走個幾百米，換個地方再約車，就能容易些。

    街道上的路燈不甚明亮也沒有行人，安靜且冷清。

    “呀，小哥，要不要算個命？”已經很昏暗的街道上，在蕭征站的位置後麵不遠處，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個聲音。

    街道的陰影處，一個瘦小的老頭，穿著破爛大衣、雙手揣著在一起，兩隻眼睛在黑暗中放著光，好像是一隻餓壞了的動物。他就那麽站著，盯著蕭征，似乎是在用盡了力氣才沒有從暗影裏撲出來。

    蕭征先是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這裏距離帝都一座著名的道觀很近，總能遇到攔著你算命的高人，等你入局以後，一臉神秘地賣給你一本五塊錢的如來神掌秘籍，或者讓你花錢請一塊含在嘴裏改運的翡翠。

    “小哥，算個命吧，你的命已經被他們看中了，你最好做好準備啊，我給你看看，給你一些忠告，這對世界有好處！”

    蕭征側步退開了一下，這麽可怕的算命開頭語，他倒是沒有想到。

    “他們一萬年來嚐試了幾次，但都沒有成功，曆代主角都死的很慘，這次他們看中了你，所以我打算幫你，畢竟我們都希望遊戲成功，因為隻有成功了才能活命。”

    蕭征的腦子有點兒亂，這是他第一次被人攔下來算命，卻沒有想到對方的騙局扯得這麽大。

    “你可不要不信啊，我說一個事情，你就知道我很靈的！呃，你，對吧，後天，臘月二十八，是不是要出門？”

    蕭征看看周圍，又看看這個猥瑣的老頭，始終不敢靠近，“我，我不出門啊，放假了，要過年了。”

    “瞎說，你要出門！”老頭子似乎被人戳穿了秘密，有些急眼，“不過，你要記住你不要出門，千萬不要出門啊！一旦你出門，這個故事就要正式開始了，你就要倒黴了，也會害的無數人跟著倒黴的！記住，你出門的話，就會流離失所、朋友斷絕、天打雷劈、世界末日、萬物毀滅啦！”

    老頭兒說了這麽多，這麽快，自己也累到了，開始喘氣，半晌才繼續說，“所以我做了一個神器，可以給你在遊戲裏增加更多能力！看在曆代主角都死得夠慘的份上，你不要拒絕這個禮物。”

    說著，他攤開自己的手，一雙肮髒帶著老人皺紋的手，一顆金黃色的六麵骰子在路燈下閃閃發光。

    “你拿著，投一次骰子吧，咱們都按跑團遊戲的規矩來，你投出來是多少，你在遊戲裏的能力就增加多少！這是世間最大的金手指！你要是那個有絕頂氣運的人，可以擲出個‘六’來，那就可以得到五獸的頂級能力，那你在遊戲裏就橫推乾坤了！”

    好死不死的，第四輛車約到了，目前還有三分鍾，而且司機還貼心地發了個短信，請他稍等一下。本來蕭征打算拔腿就跑的，這下也不敢離開了！

    “謝謝您，老大爺！我不算命，也不玩遊戲，更不是主角，這骰子看著蠻貴重的，您就不要給我了，我不拿。”

    按常規都市劇本，他隻要拿起這個骰子，就能瞬間召喚很多正義人士衝出來訛錢了吧，所以，打死也不能拿呀。

    老頭兒有些著急了，“你怎麽這麽笨啊，這是我們用一萬年才做出來的寶物！就是給這次的主角幫忙的！這是最後一次遊戲機會了，再輸，咱們就全完了！你拿著，快，一會兒他們就到了，你拿著，快投一次！”

    蕭征腦袋搖的如同觸電，打死也不去伸手拿骰子。

    “呀，你怎麽，我怎麽這是萬年來最好的寶物了！”老頭兒的樣子看起來要當場去世，但他卻不從暗影裏走出來，隻是站在那裏。

    “快拿著，然後你丟到地上就是，我就要你投一次骰子而已呀！”老頭兒的話音裏都快帶著哭腔了。

    蕭征低頭看了看網約車的距離，似乎還有一分鍾才能到，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會兒就能跑掉了。

    “他們快到了！你拿著，你”老頭兒突然想到了什麽，舉起骰子丟到了蕭征的身上，“從你身上掉下來，也算！”

    蕭征沒有準備所以沒有閃，金色的骰子砸中他的肩膀，然後落到了地上。清脆的金屬聲音似乎響徹在安靜的街道上，也似乎錘響在蕭征的心裏，骰子在透水磚上跳躍了很幾次，停了下來。

    一粒黑色的大圓點直直麵對蒼天，似乎是一張笑成圓弧的大嘴。

    “一？啊，一？！怎麽會這樣，這，這，我們這全白費了！”老頭兒徹底瘋了，“一，一能幹嘛？哦，你能得到一個無用的技能可這，這夠幹什麽的呀！你，你放棄吧，後天不要出門了，不出門，這遊戲就不能開始！”

    到此為止，蕭征是被徹底弄懵。看來這是最新版本的騙術，而且騙子自己把劇本搞砸了。

    “好的，好的，我給你十兩銀子，謝謝你！”蕭征從身上摸出來一張十兩的票子，遠遠地伸手要遞給老頭。

    “別給我錢！我不用你們的錢！隻要你，隻要你後天不出門，我給你十萬兩！”說罷，老頭子扯開破棉襖，從裏麵拿出來幾捆鈔票，“你隻要後天不出門，這些錢都給你！算我們買下自己的命，要是你覺得不夠，你說個數，我出，能買下地球的錢我都有！”老頭子癲狂了，他的眼睛在路燈下好像兩點鬼火。

    那幾捆鈔票，蕭征居然還在一捆錢上看到了銀行封條的戳子，這該不會是剛從銀行搶的吧？

    蕭征又退開了一步，這件事從頭到尾已經透著詭異古怪，這看起來不是什麽訛人算命騙錢的小事。

    “你別過來啊，我答應了，我不出門，不出門！”

    “真的，不要出門啊，為了這個世界，也為了你自己，不要出門啊！算我們大家求你啦！”老頭似乎就差給他磕頭了。

    車子終於到了，網約車閃了兩下大燈，慢慢停到路邊。

    蕭征拉開後門就鑽了進去。

    老頭卻沒有追來，他始終不願意在路燈下顯露自己的身形，隻是站在原地喊叫著“你肯定要出門，不，求你不要出門！要是你一定要出門，你將來小心啊，小心大霧垂江時啊！”

    車門關上了，最後的幾句話，蕭征並沒有聽清楚。

    等他在後排坐定，然後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剛才自己站的地方，那顆骰子還在地上發著金色的光，但那個老頭兒卻不見了！

    司機重複了一邊職業提示語，從後視鏡裏看著他不住回頭看後麵，似乎也有些奇怪，“您是還有什麽同伴嗎？需要我停一下嗎？”

    “沒有，沒有！我們按gps走就是了，我沒同伴。”

    司機不再說什麽，正了一下自己的藍牙耳機專心開車。

    蕭征一個人坐在後麵發呆，這算什麽？快過年的時候怎麽會遇到了這種事？！

    這時，他的手機微信亮了。

    “蕭總，剛才老板說讓你後天去帝都會展中心，去看看那裏的遊戲展，弄些資料回來！”

    “具體要看什麽，我發你郵箱啦，記得收、記得看哦。”

    發信息的是公司的出納兼文員的小麗，這間奇怪的遊戲公司，到處參觀遊戲展，也不知道要做什麽。

    自己這個苦逼的職場新人，隻能出賣自己的假期了。蕭征暗中歎口氣，但隨即也就釋懷了，反正自己也是光棍一條，大不了，約了胖子一起去轉轉吧，因為他也是光棍一條。

    隻是，嗯，這個算不算出門？！

    他又回頭看了看，隻是一片車燈和暗影交織，已經看不清楚來時的路了。

    蕭征的車子離開後不久，一老一少兩個人從街道的暗影裏走了出來，老一些的男人一頭白發，年輕的人則是標準的洗剪吹，隻是兩個人都是一身風衣，在寒冷的街道上，似乎有些單薄。

    白頭發的中年男人走到那枚骰子邊上，輕輕一招手，骰子就飛起來落到他的手裏，金色、沉重，似乎真的帶著一萬年的某些、期許。

    但很快地，金骰子碎成粉末，散落到昏暗街道上。

    “這個，就是這次跑團的主角？”白頭發的用手裏的手杖點著遠去的車子，“是不是性格太隨和了，一副軟塌塌的樣子！我以為他起碼要和卜者多周旋一下呢，這個人能堅持下去嗎？”

    “可以。”年輕人隻是望著遠處，似乎不願意多說什麽。

    “哦，你這麽肯定？沒什麽能力而且性格還偏軟，不大適合我們這次的賭局吧？他憑什麽能撐過未來的那些災禍？”

    “朋友，他有兩個朋友。”

    “哦，你倒是一直看好他們三個，他們可是未來一切的關鍵。卜者他們試圖幫忙，結果搞成了這個樣子！你需要不需要我這邊幫幫他們？”

    “不必。”

    “好吧，你拒絕得這麽幹脆，那你決定的事，我也不好太多插手。給你的內測時間已經結束，你的三條故事主線都設計好了？”

    “是的。”

    “好吧，好吧！那就，讓遊戲開始吧！”白頭發的似乎對洗剪吹這種拒人千裏之外的態度也有些不悅。

    他轉身離開，但走了三步以後，卻就又停下來，“快到春節了，祝你，萬事如意！”

    洗剪吹並沒有回頭看他，依舊固執地注視著蕭征車子離開的方向。

    白頭發似乎麵無表情地搖搖頭，聳了聳肩，然後就大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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