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隨機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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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兩天就是春節,帝都到處都有了新年的味道。

    蕭征本來就沒有什麽過節的,因為他一個人在帝都上班,父母都在老家廣陵郡維揚城,而如今又被臨時抓了壯丁,自然更是興趣缺缺。

    他不是沒有猶豫過,隻是,這件事從頭到尾太過於荒誕,很快也就被蕭征丟到腦後去了——難道因為一個馬路上遇到的瘋子,自己就要不聽老板的話?除非是不打算幹了,但即使是不打算幹,也沒有必要用這個當借口吧。

    所以,他隻是猶豫了一下,然後就約了自己的死黨,一起去看遊戲展。

    他最好的兩個朋友,一個目前不在帝都,另一個則更不喜歡過春節,因為這家夥是個孤兒,已經沒有親人在世。

    “師傅,前麵大概一分鍾稍微停一下,我一個朋友在那,我們一起的。”蕭征舉著手機坐在出租車上,一邊聽著手機裏範召南大呼小叫的聲音,一邊對著司機師傅說道。

    “沒問題,小區內部的馬路,我走的慢,您告訴他車號就是了。”司機慢悠悠地說著,一麵正了正自己的藍牙耳機。

    前麵才轉過小區內部的花壇廣場,司機和蕭征都看到了一個健步如飛的胖子豬突而至,還沒有等車停穩,炮彈一樣的範召南準確塞進了出租車的後座,幾乎貼住已經向內部縮了縮的蕭征。

    “謝了,師傅,咱們走,展覽中心!”胖子一邊脫著自己的羽絨服一邊快速地說著,很像一個四隻胳膊的蓬鬆怪物。

    “陸維明怎麽說的,春節不回帝都了吧?”蕭征幫著範召南把桀驁不馴的羽絨服塞在兩人中間,“他具體去約翰國的時間應該定下了吧?”

    “擼師傅說是二月底的飛機和他媽媽去約翰國。”範召南掏出手機,沒有看屏幕,又接著說,“他春節去姥姥家看看親戚,就在那邊過年,畢竟他這一走,也不知道還能多久才回來了。”

    車廂裏安靜了一下,司機貌似不經意地抬眼看了看後視鏡。

    “那我們就安排在正月初十左右聚吧,歡送擼師傅回約翰國繼承家產,成為海島上的大貴族。”蕭征靠在車窗上,習慣性地一邊說一邊想。

    “下個月的事,下個月再安排。”胖子隨口說道,“你這個毛坯版的遊戲策劃倒真入戲,什麽事情都要提前想著安排。”

    範召南說話速度一貫如此,蕭征多年來早就習慣,“要不要我們另外安排個時間和他單聚?省的這麽亂?”

    胖子難得停下擺弄了一下手機,“算了,我討厭送別,何必還要多一次,”說著他扭頭看看蕭征,拍拍他肩膀道,“大不了以後找機會去約翰國再聚,讓他請客多好。”

    蕭征點點頭,又想了想帝都飛去約翰國的機票價格,也就把這件事暫時拋到腦後。

    “這次的遊戲大展,國內外的大家夥們都來了,應該有不少好遊戲,估計有很多勁爆前瞻什麽的。”蕭征想著自己師兄兼老板在郵件裏交代的那些事情,腦子又開始進入做計劃的狀態。

    “那是你的事,我是去看妹子的!”範召南一邊劃著手機一邊說,司機又在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隻是他並沒有察覺,“你們那個十八線的破遊戲公司用人太狠,春節前也不讓你休息,不過也對,你這個鹹魚春節在家也是玩遊戲嘛。”

    “有薪水,有師兄罩著,我一個粉嫩的新人,能找到這個工作就不錯啦。”

    “你說你這個學了人力資源的,結果被賣到遊戲公司跟著幹策劃,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再說,人力資源難道不是為了管妹子嗎?師傅,快到了吧?”

    車子已經駛出環城高速,從高架橋出口出來了。

    “妹子們,我來了!”胖子舉著手機讓司機刷了某寶,抱著羽絨服就衝了出去。

    “謝了,師傅!”蕭征跟著下車,隨手關上車門伸了個懶腰,看著胖子已經跑遠。

    出租車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離開,司機扭頭看著漫步走遠的蕭征,點了一下自己的藍牙,“目標已經送達,第二組注意接收,他們已經進入會場。”

    車子沒有進入攬客區,而是直接緩緩駛離。

    展會大門附近,一個正在發放傳單的大頭娃娃停下動作,目送蕭征走了進去。

    “收到,他們進展會了,各小組注意動向,注意保持距離,桌遊組注意接收。”

    遊戲展,尤其是這種國際性的展會,在最後幾天裏隻會有兩種客人一種是穿行在各個展台埋頭撿遊戲資料、說明書和雜誌的;另一種則是穿行在各大展台給妹子拍照的。

    前者就是蕭征,一看他帶著職業微笑忙著拿資料的樣子,大家都知道這是個小同行,也就沒有誰去打擾他了。

    後者就是範召南,不過他隻是拿著個手機,展會妹子是不會對單反以下的拍攝者假以顏色,所以他拍了半手機的妹子看別處的照片,拿了一背包的各種贈品。

    等到範召南的饑餓關注度從美色變成了美食,兩個人終於在會展中心地下一層集合,在下午一點半的時候吃了一頓不知道名字的疑似肯德基快餐。

    一人一杯快樂水,胖子自顧自地翻看著手機照片,不時傻笑;蕭征則拿出一個小的記事本,核對著師兄交代的事情。

    “這一層還是比較安靜,我們找找桌遊和跑團這部分吧。”蕭征揚了揚手裏的本子。

    “哦,好吧,不過貌似這類遊戲不會有太多來會參加展會吧?”範召南是個手腳麻利的人,說著已經站起來開始收拾背包了,順便又喝了一大口可樂。

    “其實啊,據說玩桌遊的妹子比例很高,”蕭征站起來開始四周亂看,“不過,這種妹子一般都是有男朋友的,或者是很可能有女朋友的。”

    “總之不容易拍照,”範召南把手機徹底放進了口袋,“你們這個公司為啥還要搜集桌遊的資料?你們老板又改主意打算搞桌遊了?或者開個可以跑團的咖啡廳?”。

    桌遊的展台被擠到了這一層,離開食品區,長長的走廊兩側都是各種小展台,卡牌、帷幕、指示物在桌子上都可以看到。

    “不知道,反正老板不差錢,都兩年多了,公司開著但啥也沒幹,到處跑路看展會差不多成了主業,也許看上了桌遊的發展前景?”這最後一句是說給已經迎麵走來的展台工作人員聽的,順勢拿了人家一遝子資料,同時遞給人家一張自己的名片。

    “掌樂人生遊戲公司”業務經理,蕭征。

    蕭征和範召南沿著走廊一路過去,期間蕭征有兩次都回頭看看——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有誰或者什麽在盯著自己,盯著他們兩個,這種感覺從進入展會以後就一直存在,但蕭征卻始終看不到什麽蛛絲馬跡。

    難道因為自己太帥了?他有些自嘲地想著。

    大同小異的故事和內容,沿著長長的走廊幾乎排滿到了盡頭,有點兒強迫症的範召南堅持走到了最後一個展台。

    展台外麵隻有一副很大的易拉寶,印刷還算精美的畫麵上方是繁星閃爍的星空,中間一隻巨大的眼球突兀出來,畫麵下方是半個藍色的星球,看雲層和簡單勾勒的圖形就是地球,而且是天朝這一麵的地球。怪異的眼球和地球之間,是三個紫色石刻狀的大字“啟明錄”,外圍還有綠色的煙氣纏繞,大概是為了顯得妖異。

    櫃台後麵的空間裏,隻有一張長條桌子,桌子的盡頭有個人坐在那裏,麵前擋住帷幕,光線不是太好,看不出來這個人的樣貌。

    “已經走到最後了,何不進來看看?”一個聽不出年紀的聲音從桌子那一端傳來,說的話卻也有些怪怪的。

    蕭征回頭看看來時路,卻是有些遙遠。“胖子,進去看看,不知道這家是什麽項目。”其實範召南已經越過蕭征走進了裏麵,在桌子的右側坐了下來。

    “是個真人角色扮演遊戲,也就是trpg,跑團遊戲。”待蕭征挨著範召南也坐在了桌子的右側,帷幕後麵的人動了動頭繼續說,“這是個原創的係統,目前正在開始招人測試。”

    展台後麵的光線不是很強,但也不算昏暗,帷幕後麵的這個人年紀應該不大,因為有一頭洗剪吹似的黑直長發,身體被帷幕擋住了全部,再加上這種發型還擋住了一半臉,給人感覺是黑色的帷幕上飄著一個一隻眼的怪物。

    蕭征腦子裏想了想門口那張易拉寶,不覺有些好笑。

    “有什麽遊戲資料可以看看嗎?畢竟跑團有很多需要玩家自己看的規則書什麽的吧?”蕭征環顧了一下空空如也的四周,居然沒有看到三寶書這類勸退眾生的東西,甚至連飲水機都沒有。

    “我是說書人,按一般跑團也可以叫d,不過最好還是叫我說書人。”帷幕後麵的聲音沒什麽起伏變化,“規則其實沒那麽重要,重要的是扮演,重要的是選擇,以及承擔選擇以後的結果。”

    說書人的一隻眼睛看著蕭征,又看了看才收拾背包放鬆下來的範召南。胖子在他的注視下似乎晃動了一下身體,翕動了一下嘴唇,但沒有說什麽。

    “不限人數的嗎?”雖然蕭征和範召南都有在大學死宅階段跑團的些許經驗,但兩個人加一個說書人,這樣也太無趣了。

    “最少四個玩家開始,”說書人停頓了一下,“他們,也該到了。”

    話音未落,兩人就聽櫃台外麵有個南方口音說道“啟明錄?不知道搞什麽,道友,進去看看如何?”

    話起話落,好似安排好的一樣,櫃台外麵轉進兩個人來。

    一高一矮,看著都是蕭征這樣年紀的男人。

    高個子的看著有點兒帥氣,文質彬彬的感覺,手裏拎著一卷類似遊戲宣傳畫的卷軸,倒像是拿著一口寶劍;矮的卻很粗壯,眉骨突出加上粗重的眉毛,有些彪悍的意味,不過他隨即便爽朗地笑起來,“搞什麽?看著好像在開會呀。”

    沒有宣傳冊、沒有遊戲道具,甚至沒有妹子,說這裏其實是會展中心的維修班組大概都會有人相信。

    “我是說書人,請坐下吧,這是個真人角色扮演遊戲,也就是跑團。”說書人還是那種沒有什麽高低起伏的語氣,但卻有一種說不出的信心,知道新來的這兩位肯定會坐下並感興趣似的。

    一高一矮真的就走進來,在桌子的左側並排坐了下來。

    四雙眼睛隔著桌子互相對視了片刻,蕭征一下子笑起來道“這桌子人居然沒有一個戴眼鏡的,這大概是本次遊戲展的一個奇跡。”

    遊戲宅男和黑框眼鏡更配哦。

    一高一矮兩位也一起笑了起來,氣氛也就不那麽尷尬了。

    高個子的男人把自己拿的那卷東西丟在桌子下麵,笑著對蕭征說,“我是個眼科大夫,自己眼睛要是不好,估計病人也就更沒信心。我們這是可以開始玩遊戲了嗎?我還真的有些好奇這是個什麽遊戲。”矮個子的沒說話,不過也跟著坐直了身體。

    “我們也才到,d說要四個人才可以玩,正巧你們也就到了,好吧,我們開始車卡,然後聽d給我們上課吧。”胖子搓了搓手。

    車卡,對麵的二位聽到這個詞眼睛都一亮,有種對上了暗號的感覺,看來也是多年玩家。

    “不需要車卡,你們自己隨機選擇自己的角色。”說書人從帷幕後麵遞出來一摞a紙和四支筆,“這些你們分一下用來自己記錄劇情就是了。”

    稀裏嘩啦的聲音裏,大家各自抽了自己要用的白紙、拿了圓珠筆,胖子試了試筆是否有水兒,順便在紙上畫了一隻卡通狗。

    “隨機?呃,這個遊戲裏有多少個可以扮演的角色呢?我們隨機選的,難道真的可以適合我們自己?”蕭征習慣順著遊戲思維說了出來。

    “放心,你隻會選擇到那個需要你的角色。”隨著話音,說書人又好似憑空變出來一樣,從帷幕後麵遞出來了一個不大的紙盒子,上麵開著一個圓洞,看起來像商城做活動的抽獎紙盒子,還好盒子外用“啟明錄”的宣傳畫裱起來,起碼看起來不那麽low了。

    “誰先來?”說書人還是那麽不緊不慢地說著,一隻眼睛在有些麵色陰晴不定的四人身上輪流看著。

    真的是來玩遊戲的嗎?蕭征的心裏一愣,不僅僅是他,其他三個人心裏都湧起了這個疑問我們,明明就是來參加個遊戲展,轉轉看看的,怎麽好像就是來玩這個遊戲的似的?

    玩這個遊戲,有什麽可以期待,可以得到什麽呢?範召南的妹子?還是更多的錢?更帥?

    “還是我先來吧,”蕭征心裏一動,難道我真的是來玩遊戲的?我隻希望自己的朋友們,都平安無事——無兄弟,不遊戲!他腦子裏始終想著那晚詭異的遭遇,但手卻不受控製似的伸向盒子,摸了進去。

    裏麵似乎有很多卡牌一樣的紙片,觸感很滑,但很快,一張卡落入了他的手中,蕭征一愣,不敢確定這卡是他自己抓住的,還是自動滑進他手裏的。

    胖子看到蕭征的手從紙盒裏完整地拿出來,便也伸進去抓了一把,對麵的二位也如此炮製。

    緊接著,四個人就都緊緊盯著自己的卡片,不說話了。

    卡片不大,和市麵上流行的卡牌遊戲的尺寸沒有區別,隻是卡片很厚實,有種類似金屬的質感,印刷很精美,卡背麵統一是黑色上麵是暗金色花紋。

    蕭征的卡片正麵上左上方有個很小的篆體字“士”,卡片正中卻是楷體字寫著“書僮蕭征”。

    蕭征的腦子有些亂了,他趕緊抬頭看了看胖子,發現胖子正在看著自己,而對麵的兩個人也互相看罷,然後瞪著蕭征和胖子。

    “這,是個惡作劇還是怎麽?”高個子咽了口吐沫,有些遲疑地說道,“誰能說一下,這卡上的名字怎麽來的?”他隨即把手裏的卡放在了桌子上。

    一樣的樣式,他的卡上左上方也有個篆體的“士”字,正中楷書寫著“遊方道人寧晨野”。

    蕭征等三個人也如是把自己的卡放到了桌子上。

    矮個子的卡上也是個篆體“士”,中間寫著“信差葛良”,胖子的卡篆體字卻是“武”字,中間楷體字“護院範召南”。

    帷幕後麵沒有任何聲音,那隻似乎懸浮的眼睛在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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