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裏的這一周，應該是帝都最懶散的一周才是，但大部分人還是過的很充實，有些人甚至感覺比上班還要辛苦，畢竟人情往來也很費神的。

    寧晨野這一周充實的可以，他陪著父母去幾家城裏的親戚家拜年，隻是中午不論在親戚家吃飯還是在預定的酒店吃飯，那周圍總能聽到放閃光雷的巨大聲音。一聲之後，沒有煙、沒有光、沒有飛散的紙屑，自然，也就沒有找到違反規定的淘氣鬼。

    相信那些附近的執勤人員，過的也蠻充實的。

    周三他給葛良打了個電話，年輕人之間不至於老氣橫秋地說拜年吉祥話，但對自己上鋪的兄弟，寧晨野還是很關心的，畢竟因為他和他有生意合作，要葛良自己一個人留在帝都穿厚衣服過年了。

    據說葛良著涼感覺有些胃寒，寧大夫作為一個眼科高手給他推薦了一些健胃保和丸和氣滯胃痛衝劑，並且陰險地囑咐他多喝熱水。

    聽得出來，葛良的精神狀態蠻好的，而且還對周六的跑團充滿了期待。

    周六，寧晨野很早就吃過午飯，然後開車到酒店接葛良，按他預估的時間，他們應該會在下午一點半前後到達。

    早點兒到，不要讓別人等，是跑團的一種禮貌。

    葛良上車以後，寧晨野吸吸鼻子，聞到了一陣藥氣，“還沒好？”葛良愣了一下，然後笑著道，“好啦，我身體棒，吃了一天衝劑就可以了，大概是這個藥片的味道比較大吧。”他從隨身的挎包裏翻出一包消食口含片。

    不能請別人吃藥，所以他將一片口含片丟進嘴裏，把藥和挎包丟到後座上，然後自言自語說，“反正我以後不會在除夕夜吃餃子了。”

    一點半的時候，寧晨野開車找到了“第一家園”咖啡店。

    是在一棟半新的寫字樓的底商，靛藍色的招牌掛在二樓左右的位置，大門開在臨街的地方，看來是上下兩層的設計。

    兩人停車以後走進咖啡店大門，就看到蕭征和範召南百無聊賴地坐在一個卡座上喝著什麽。

    胖子衝他們招招手，“這兒，坐著先等等吧，不到兩點這不讓上去。”他的聲音很大，也有些不滿，不過這間不大的類似靜吧的咖啡店裏隻有他們兩個，算不得擾民。

    店裏隻有一名女店員，寧晨野點了摩卡，葛良點了一杯熱可可。

    “守時是國王的禮節，不過確實我們來早了，”寧晨野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然後抬頭看看通往二樓的樓梯拐角，“估計還有其他的玩家在跑團，也是這個遊戲？”

    “不排除啊，上次說書人不是說有將近一百個角色可以扮演嘛，”蕭征隨意地說，他眯著眼看了看對麵的葛良，“在帝都這邊過春節不習慣吧？我感覺你病了幾天。”

    葛良似乎不願意在外人麵前說自己的事，簡單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善意地笑了笑。

    “望氣？”寧晨野腦子裏瞬間蹦出來這個念頭，但隨即忍住了沒有問出口。

    不會是這樣吧？但要真的是這樣，這個遊戲實在是太刺激，而且不科學，或者說太玄學了。

    “這也太玄學了吧？！”胖子看著自己的手機，顯然是對自己搜索出來的結果有些詫異，“網上居然有人教授怎麽練習偽音？而且有些號稱練成了？”

    “真的？”葛良放下手裏的可可，“他們練這個幹嘛呢？也當說書人嘛？”

    蕭征向上指指道“這個職業，我這輩子才第一次遇到，不會已經到了有網絡函授班的地步。很多地方流行spy，你說的這個偽音教學大概是配套服務的一種。”

    胖子腦子裏滑過說書人穿蘿莉神官服、手持碩大的紫色死神鐮刀的畫麵，洗剪吹、下巴上的小胡子算了，範召南決定換個頻道看看別的。

    “這完全不是同一種！樓上這位才是高手，毫無痕跡可循，”範召南此時有些激動起來，“就憑這個，這個跑團我也要繼續玩下去。”他認真地看著寧晨野，又看著葛良。

    “呃，好的呀！不過，”葛良又喝了一口熱可可，“要是每周一次，我應該下周還可以再玩一次，然後我就要回去一次羊城，總要恰飯的嘛。不過，搞掂以後我馬上趕回來就是了。”他越說越快，看來也是下了決心的。

    “我們可以試著這兩周跑到故事的一個階段點，這樣就可以調節大家時間，萬一誰太忙，可以一起停一次？這樣不至於有誰掉隊。”蕭征說著掏出來手機，“加一個唄，我們建個小群。”

    “對，對，這個好，”葛良主動拿出了手機，寧晨野無可無不可，大家也互相交換了微信。

    “匈奴大可汗”——蕭征

    “逍遙主”——寧晨野

    “梅嶺道長”——葛良

    “蒸飯大陸之飯”——範召南

    不得不說，當知道了一個人的真名、也見過真人以後，再看網名總有些違和感，不過大家都是成年人，腹誹隨著咖啡飲料也就下肚了，彼此沒說什麽。

    蕭征發起，四個人建了“啟明錄第一群”，很有一匡天下的氣勢。

    在群裏大家還是還原了真實名字，但沒有注明職業，因為大家還記得說書人的話，每升一階，職業會改變——沒人願意當一百級書僮和護院的。

    等胖子在群裏發了一個霸屏版的笑臉表情以後，店員走過來很小的聲音說道“兩點鍾了，請到樓上。”

    四個人一下子都站了起來，拿包拿外套，很有一種上樓見大律師的既視感。

    “第一家園”二樓的落地窗掛著半透明的窗簾，所以二樓的光線不是太強烈，但也不昏暗。

    沒有其他人下樓，那麽剛才說書人在幹嘛？四個人上樓梯的時候，都紛紛在想這個問題。

    樓上和樓下的格局不同，沒有卡座，也沒有散座，居然還是一張長桌子，說書人坐在長桌子的一端，看著很像發牌人——隻是他背靠窗戶，即使不那麽明亮的陽光照射進來，映在他的背後，第一眼見到，眾人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

    帷幕、洗剪吹、一隻眼。

    “歡迎回來，我覺得你們應該會來。”

    還是不緊不慢的敘事腔。

    四個人沒有改變彼此的座位順序，很快坐好，拿出自己的人物卡放在桌子上，大家手裏拿著自己的技能卡，每個人都自己準備了白紙和筆——和上市公司的閉門會議比起來，僅僅是老板的形象有點兒特立獨行。

    “在遊戲開始前，大家有什麽問題嘛？”說書人環視著四個人，好像在期待著什麽。

    葛良搓了搓手裏的卡，沒有說什麽。寧晨野舉手示意道“我們今後都是周六在這裏遊戲嗎？”

    “沒有另行通知前，是這樣，”說書人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下周六，吳郡姑蘇也會辦遊戲展，我們會去參加活動，應該會有更多的人參加到啟明錄中來。”

    “下周六？”蕭征皺了皺眉頭，難道要改計劃，“那麽，下周六不能來了？”

    “我們繼續，不是隻有一個說書人，姑蘇那邊有人負責，一個月後羊城也有遊戲展會，我們也一樣參加的。”

    “羊城也要開了？”葛良晃了晃身體，“呃，我還是回帝都啦，我們一個隊的。”他看著對麵的兩個人說。

    寧晨野想了想，“那麽，後麵的玩家也是要隨機選擇自己的角色？會不會和我們這些人的角色一樣呢？”他說著話，輪流看著大家，感覺心裏有些惴惴不安。

    “你們是首測玩家，而且你們選擇的角色都是故事裏唯一性的人物，也是故事主線裏的人物，”說書人的語氣沒有什麽變化，但四人的表情一下生動了起來，“所以你們不用擔心後麵的新玩家和你們一樣。”

    “有些玩家不願意進行江湖大冒險，他們也可以在遊戲裏玩的很開心，比如生活玩家。舉個例子，農夫、商販、鐵匠也是可以選擇的玩家角色，也有自己的職業技能。不過這些角色會有重複，畢竟僅僅混元鎮就有十餘名可以扮演的農夫、漁夫或者獵戶。”

    說書人給的信息比較多，但“唯一性”三個字無疑給他們幾個打了強心針，哪個玩家不希望自己是天命一人呢？

    “一命二運三風水，”說書人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命，無從違；運，可以逃；剩下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隻要你願意選，而且也願意為此負責就好。”

    房間裏氣氛變得哲學了起來。

    “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第二天早上不管早點。”寧晨野手指刮過鼻子，腦子不知道飛到了哪一處劇情裏。

    遊方道人是不能停止腳步的。

    “好吧，遊戲繼續了。”

    “混元鎮。”

    “東邊鏡來山中傳來的巨大響聲和天空中白色閃光都消失不見。鎮民們驚慌不定，不過看到鎮北和鎮南兩位裏正帶著不少精壯漢子出現，慢慢也就恢複了平靜，畢竟除了聲響大了些，沒有真的出現什麽事故。”

    說書人隨著展開了一張手繪的混元鎮地圖，貌似比上次看到的地圖大了一些，鎮子西麵出現了吉安山的地勢樣貌，還有一條路貫穿其間，山道的這一端，則是和仙緣路接在一起。

    “鎮子上慢慢恢複了秩序，集市上的人又開始了自己的事情，隻是相互認識的人之間多有問安之意，看到不認識的人，則麵露疑惑之色。”

    混元鎮原產地的蕭征和範召南與信差葛良一起對遊方道人寧晨野麵露疑惑之色。

    “呃，我們要不要順道打聽一下鎮子裏目前的狀況？”葛良出來打了個圓場，“看看能不能探聽到什麽？”

    “可以。”說書人在帷幕後麵投了骰子，然後對葛良說，“你聽到遠處有小攤販說閱東樓剛才晃動了一下，有夥計從裏麵跑出來說後廚那邊有根柱子裂了。”

    “閱東樓？”蕭征舉手說道“是不是我家老員外的閱東樓？”

    “是的，就是黃老員外家的閱東樓。那是混元鎮唯一一家客棧兼酒館，黃家已經經營了好幾代人。這裏因為山貨水產豐盛，也有欣慕鏡來山風景的雅士前來，所以商客不絕；而且，閱東樓三層可以遠看‘鏡緣錦繡’，把酒臨風，也是一樁快事。每年縣裏的主事來鎮子公幹，都會有幾位秀才、貢生與縣學學子一共登樓，飲酒唱和。”

    “那，現在這樓要塌了？”胖子不禁有些著急，然後想起自己的身份，馬上又說，“呃，我家這樓應該很結實，再說，鎮子上有木匠吧？應該不會塌。”

    “信差聽旁人聊天，說已經去找鎮子上的幾位木工師傅去看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說書人看了看大家，繼續說，“鎮子上幾百戶人家，所以木匠、泥瓦匠這些都不缺。”

    “這麽說來，將來我們沒準兒可以在鎮子上蓋房子咯？”走南闖北的信差此時居然麵露歸農之意，不過他很快就搖搖頭，向著說書人道“呃，我還能聽到什麽？畢竟這集市上人很多，適合打探消息。”

    “可以，”再次擲骰子的聲音，“你聽有賣蓮藕的農人說望蓮湖一帶有蜜蜂蜇人，隻是目前養蜂人還沒有從山裏回來，大家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混元鎮附近有水稻農田、望蓮湖上半覆荷葉，山林中也有野生的果樹、山花，所以在鎮子附近搭蓋有小木屋，每年都會有專門的養蜂人來這裏住一段時間，牧蜂采蜜。”

    寧晨野眼睛一下子睜得大大的，“蜜蜂襲擊人？剛才山裏出現巨響，天空還有白光”他著看對麵的範召南，胖子也瞪起了眼睛“混元鎮是在個河穀裏麵哎！這要是地震、山崩、大洪水”

    蕭征在一旁推了他一把，急忙說道“你這個烏鴉嘴，你災難片你聽鬼怪故事聽多了吧，哪裏有咒自己家鄉鬧災的呢？！”

    難道，這個就是那天晚上遇到的瘋老頭說的大災？蕭征的腦子裏突然出現了這個念頭，但隨之被他強行丟開了。

    說書人沒有製止他們，等了一下才慢慢地問道“你們的選擇是什麽？繼續送信？還是牽掛鎮子上的人，要做出反應？”

    跑團玩家和電子遊戲玩家的區別之一，大概就是不會一言不合就屠村或多或少，他們都代入了自己。

    蕭征看看有些發呆的胖子，又看看對麵的兩位，“不能再分開行動，這一點，大家應該沒有異議吧？”想想一周前他們艱難地會師，大家都點頭同意了蕭征的說法。

    “道長的猜測，應該隻是一種猜測，而且，為了要說服整個鎮子的人相信這個巨大災難的可能性，我們幾個能做什麽？我們現在回去找黃老員外，搞不好我會被執行家法，範召南大概要掃地出門了。”

    寧晨野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技能卡，然後說道“我覺得也是這樣，我們沒道理回去。這個世界，呃，我是說大概不會有這麽巧的事，再說我遊曆過不少地方，也確實沒有聽說過這麽大的天災呀。”

    “那麽，”胖子沒心沒肺地指指寧晨野，“幫我買把小刀，我們出鎮子去吉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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