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將即，其他室友有的出去做兼職，有的去約會，也都不在。奚凝霜關好門，拉著媽媽坐下，急切地問："媽，是不是我爸出什麽事了？你怎麽沒打個電話就突然來了？"

    "我倒是要問問你，最近也不給家裏打電話，在做什麽？"梁慧一副興師問罪的氣勢看得奚凝霜大惑不解。

    "我在寫畢業論文啊。"奚凝霜放開媽媽的手，坐直了身體，眼前的媽媽讓她覺得奇奇怪怪。

    "論文？誰能證明？"梁慧繼續追問，奚凝霜摸不到頭腦地看著媽媽愣怔了一會兒，"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再不說，我可要生氣了？"

    梁慧繼續在女兒的宿舍裏打量，每一個細節都沒逃過母親那特有的審查掃瞄，好一會兒才稍微舒口氣，她瞥一眼女兒說："今天晚上，我能不能住在這兒？"

    "媽？"奚凝霜被反常的母親搞糊塗了，轉念湊到梁慧近前，小聲問："和我爸吵架了？不會啊，我爸肯定讓著你啊。"

    梁慧"哼"了一聲，一副今晚不走了樣子，奚凝霜笑嘻嘻地說："媽，不是我不留您啊，學校有規定，不能留非本校人員過夜。"

    "有這個規定？"梁慧頗有興致地反問，奚凝霜連連點頭，"那學校管不管晚上不回宿舍的學生？"

    "那可不管。"奚凝霜被母親問得越發迷糊了，"媽，你到底幹嘛來了？你可別說是想我了？"

    梁慧慎怪地“哼”了一聲，"凝霜啊，女孩子一定要懂得自愛啊……"

    "媽，你在說什麽呢？"奚凝霜越聽越離譜，打斷母親的話。

    "那個小子來過嗎？"梁慧終於進入正題。

    "哪個小子啊？"

    "少裝傻，還有哪個？就是那個給你迷得暈頭轉向的臭小子，就，就用破玻璃，給你騙了？"梁慧看到奚凝霜床邊放著那個琉璃如意，拿起來在奚凝霜眼前晃晃，氣急敗壞地抬手就要扔。

    奚凝霜見狀，一把將琉璃如意奪了過來，"媽，你幹什麽？"

    梁慧總算將來意合盤托出。奚凝霜氣得滿臉通紅，霍地站了起來，麵對著梁慧，責備道："媽，你到底在想什麽？你就這樣想自己的女兒？"

    這話和老奚說過的一樣，梁慧一時語塞，咬了咬嘴唇，稍作遲疑，又理直氣壯地說："改革開放了，現在的年輕人太開放，我不是怕你上當受騙嗎？巷子裏的人都說……"

    "媽，你真應該出去學習學習，巷子裏的流言蜚語，怎麽能當真？時代變了，但不是變成你們想的那個樣子，哎……"奚凝霜打斷母親的話兒，無奈地歎了口氣，要讓母親的思想轉變，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即便是母親一個人能轉變思想，可整個巷子裏的人呢？

    不過，她不打算妥協，因為，時代真的要變了，這一點她深信不疑。盡管母親的懷疑和不信任讓她很懊惱，可她還是壓下火氣，無論怎樣，母親大老遠跑來，看看時間，就知道她是趕了個大早，也一定因為今天要來找她而一夜沒有睡好。

    可憐天下父母心，她出來上了大學，不能愚昧片麵地思考事情。畢竟讓母親安心，才能解決問題。剛剛母親話中的意思範澄喻也離開了巷子，這一點倒是她沒有想到的。

    "媽，你是說範澄喻也走了？"

    "你走第二天就走了。哼，所以，你們是不是約好了？媽也年輕過，知道這熱戀中的男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梁慧一邊說一邊惱，又想勸女兒不要和範澄喻談戀愛，又自顧自地給兩個人年輕人預設了一切，聽得奚凝霜哭笑不得。

    "媽，我們沒談戀愛，而且，我回到學校就沒有見過他。"奚凝霜不想再任由母親去發揮她的想象力。梁慧正講得起勁，聽女兒這樣一說，半張著嘴，瞪大了眼睛，竟然沒有回過神兒來。

    改革開放之後，曾受重創一直未恢複過來的蘇州城的經濟漸漸複蘇，但那時，還沒有多少人知道琉璃，更不用說認識琉璃。

    範澄喻去哪兒了？

    一番安慰和保證之後，梁慧才算相信女兒的話。看樣子，兩個年輕人離開蠡巷之後，的確是沒有聯絡過，那個年代移動通信不發達，他們之間除了寫信，大概沒有更多的聯絡辦法了。奚凝霜也隻能寫信到蠡巷的宅子，她根本不知道範澄喻其他地址。

    安撫住梁慧之後，奚凝霜帶梁慧找了一家飯館吃飯，那天晚上，她陪媽媽在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就把媽媽送上回蠡巷的車，獨自返回學校的途中，她一直在想範澄喻會去哪兒呢？

    走之前，他還說要認真做《煙花》這個作品，怎麽會她才離開，他也離開了？範澄喻是一個悶葫蘆，她怎麽猜得透他的心思。

    範澄喻這個男人和她認識的很多男孩兒都不太一樣，她能感覺到他腦袋裏藏了很多秘密，對她來說就像那個琉璃的世界一樣神秘。不過，她也知道就算是想破了頭，她是想不出結果的，畢竟除了那個宅子和琉璃，她對他一無所知，她癡癡地笑了，牽掛什麽呢？難道怕學不成做琉璃？她甩甩頭，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

    回到學校的宿舍取了書就往教室趕，當她氣喘籲籲地坐在教室裏，翻開書的第一頁夾著她練習的素描，這是範澄喻交給她的學習任務，不禁又讓她陷入失神，講台上的老師在講些什麽便一個字也沒進耳朵裏去。

    梁慧剛進家門，家裏的電話就響了，她接起來，聽到是女兒的聲音，“媽，我猜你應該到家了，你平安到家，我就放心了。”聽到女兒這樣說，梁慧心裏一軟，嘴上卻還不忘慎怪，“你不讓我擔心我才安心。我剛進家門，你算的還挺準的。”

    奚凝霜憨笑了兩聲，“我是你生的嗎？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唄。”

    “就你嘴巴甜。”

    “媽，那，家裏沒別的事兒吧？”奚凝霜小心地探問。

    “你爸還沒下班，能有什麽事？”梁慧向家裏四處打量一眼，一切如常。

    “哦，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那我掛了。”奚凝霜吱唔了幾句才掛斷電話，其實她是想問範澄喻有沒有回來？但聽媽媽的口氣，也是一無所知，悻悻地掛了電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