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命中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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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喻,你想找個什麽樣的女人?”王再山又問,一副要做媒的架勢,範澄喻差點嗆著,咽掉嘴裏的麵條說,“師傅,我根本就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那也要考慮啊,雖然我不是你的父母,也沒見過他們,但我要是他們,肯定著急。我猜,他們也不同意你做琉璃吧?不然,你也不會跑到這兒來。”王再山是過來人,一針見血。範澄喻苦澀一笑,又沉默地繼續吃他的麵條。
“我本想讓你師母給你留意一個,可你這小子啊,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王再山真了解範澄喻。別看範澄喻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心裏的想法可不少,對琉璃如此,對他要做的事如此,想來對未來妻子的人選更是如此,王再山也隻能提醒提醒他,不要錯過了年華,藝術這東西是永無止境的追求,絕不能提什麽功成名就之後。
“師傅,你說夫妻是不是也像和我遇到琉璃一樣,有那麽一個人冥冥中早就注定了會來到我的生命中?”範澄喻眼睛盯著他那幅煙花的圖紙。
“小子,你這意思是已經遇到了?”王再山狡黠地一笑,範澄喻連忙搖頭否認,“沒有,沒有,我隻是這樣覺得。”
“不管有沒有,小子你記住了,如果是一個願意支持你的女孩子,一定要抓住嘍。”王再山鄭重其事地告訴範澄喻,範澄喻仍舊是那臉靦腆地笑容。
那天夜裏,他們睡得很晚,石膏坯凝固了之後,就要開始脫蠟了,這是古法琉璃最著名的一道工序,雖然沒什麽難度。隻要把包在石膏裏麵的石蠟溶掉就好。先給已經凝固的石膏磚下麵鑽幾個洞,讓溶化的蠟從石膏裏麵流出來,形成一個空心石膏模。這一道工序不用溫度太高,大約4、50度,石膏模裏麵的蠟要充分融化,不能有一點殘餘,再注入清水,稱重。清水和琉璃的重量相差不多,也有一定的比例可計算,按著這個比例配琉璃包球。一氣完成了這些程序之後,已是深夜。
按著事先稱好的重量,開始配包球,也就是琉璃母石,這個蟾蜍因為寓意著財源廣進,做成金黃色,單獨一種顏色的包球即可,所以,對於配色和包球的擺放位置並沒有太大的要求,如果是做顏色多樣的琉璃作品,各種顏色配比,擺放就另有一套規矩了。
王再山把石膏坯上麵擺好範澄喻所有的黃色包球時,瞥了範澄喻一眼,看他那凝重的表情,一定對燒製時間沒有把握,其實,此刻他也沒有把握,畢竟這裏的燒爐和他工房的爐子比起來差距懸殊,就算是溫度一樣,保溫效果如何,爐子的大小又決定受熱的程度,必須有所考慮,“昨天那點酒喝的有一個好處,就是睡得好,今天晚上恐怕沒得睡嘍。”
範澄喻沉默地點點頭,熬夜做琉璃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這一次有王再山陪著他,往日裏他一個人與這燒爐相伴,真是伴了個寂寞。
王再山一再確認之後,緩緩地關上了爐門,與範澄喻默契地交換了神色之後,開始調試燒製時間和溫度,因為對範澄喻的燒爐沒有足夠的了解,他不斷地問範澄喻一些問題,師徒二人根據實際情況確定了燒製時間,但無論如何王再山都無法等這個作品出爐,畢竟,那是需要半個月後才能見分曉的事。
王再山嘴裏說著燒製的時間和溫度,範澄喻拿著筆記本邊聽邊記錄,每隔半個小時,王再山都會觀察一下燒爐四周的溫度,然後對燒製溫度進行手調,“燒爐的大小不同,很多數據也不同,你都記好了?”
“嗯,記好了。”範澄喻非常認真地學習,耳朵聽著王再山對溫度和時間的如何判斷,同時自己也在心裏計算,偶爾與王再山相吻合,就會沾沾自喜。不知不覺地,天已破曉,燒爐的溫度也基本穩定,範澄喻看看窗外透進的灰色光亮,對王再山說:“師傅,你去睡一會兒吧,現在溫控穩定,我來守。”
“好,我去睡一會兒再來換你。”王再山起身回房間去了。
王再山一覺睡到中午,飯香把他叫醒了,這一醒來,肚子果然是餓了。來到院子裏,見範澄喻正笨拙地燒菜,單身漢的日子最大的好處就是能學會生存的技能,雖然菜炒的不怎麽樣,但看上去都熟了,範澄喻見王再山醒了,澀然一笑,說:“師傅,今天您就隻能將就著吃點了。”
“行啊,吃別人燒的飯菜,就不能挑食。”王再山笑著說,腳步卻轉彎先去了爐房,範澄喻在後麵喊著,“溫度基本穩定了。”
王再山看了一會兒,從爐房裏出來,說:“你這個小爐子,也有好處,不過,我那兒燒了六天六夜,第六天開始降溫燒,你就不用降了,按著以前的操作遞減就好。”王再山把觀察後的判斷告訴範澄喻。
燒六天,王再山肯定是不能在這裏呆這麽多天,今天說這些話,想必是要準備回去了,範澄喻點著頭,“我記住了。”
“還有,我的爐子冷了七天,才開,千萬不能提前,你看它的厚度就知道提前的後果是什麽。”王再山一臉嚴肅,頗有些擔心,畢竟年輕人心急,小的作品或許早一點並無大礙,但這一次重中之重就在冷卻時間上麵,“寧願晚一天,也不能早。”
“師傅,我明白您的意思。”範澄喻對此十分了解,這麽大個琉璃蟾蜍,冷卻時間寧長勿短,他也早就決定,晚一天開爐。
王再山和範澄喻一邊吃飯一邊又交待了幾句,直到快吃完了,王再山才說:“你這個炒雞蛋,是不是沒放鹽啊?”
範澄喻恍然回神,苦笑著點頭,而此時這盤沒放鹽的炒雞蛋已經索剩無幾,師徒二人不禁大笑,看來,還真是師徒,充分詮釋了什麽叫心不在焉,竟然可以如此投入。
“我看,在你這兒做的蟾蜍應該沒什麽大問題,那明天我就回去了。”王再山沉聲說道,範澄喻心裏些許不舍,有那麽一點難過,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寂寞,那些獨自一人行走的路上,偶爾有人同行,便是最快樂的時光了。他隻點點頭,憨然一笑,“行,明天早上我送您去車站。”
王再山垂目沉思了一會兒,“我做琉璃蟾蜍大概要用25天大部分時間在燒和冷卻,你這個煙花,估計時間要更長,時間花在雕刻和拆,所以,今年你要靠這個琉璃蟾蜍養活自己了。做仔細點,別大意。”
範澄喻明白師傅的一番苦心,不住地點頭。師徒二人又都陷入沉默,一聲不響地繼續吃飯。
王再山又觀察了幾次爐子,覺得基本穩定,那天夜裏,他們整整一夜都在討論琉璃,在案前討論,躺在各自的床上繼續討論,最後是誰先睡著的,都不知道。
次日清晨,金陽的光輝灑進巷子,巷子裏的光影分明,範澄喻那個宅子的門吱呀開了,師徒二人走出來。
梁慧正巧看到他們離開,這一次沒有預謀,純屬巧合,她看到他們手中的行李,猜想範澄喻大概是去送那年長的人離開,她好奇地往巷子深處看看。前些日子巷子頭的小飯店老板已經把這師徒的醉話傳遍了巷子,大概隻有範澄喻不知道。梁慧有點好奇,琉璃是什麽?不就是玻璃麽?不過,梁慧最近有個奇怪念頭,範澄喻這個小子看起來,不壞。每當這個念頭從心底冒出來,她都會生自己的氣,然後還要告訴自己,就算他不是壞人,但也不是她心中理想的女婿人選,一想到這兒,她都覺得自己不著邊際。
範澄喻送走了王再山,再回自己的宅子,更覺得寂寞,他向四周看看,那些美輪美奐的琉璃,好像需要一點朝氣,屬於人類的朝氣,這一刻,他想起了奚凝霜。
範澄喻趕走腦中雜念,他深知任何外界的幹擾都可能會動搖他,所以,他必須讓自己保持對琉璃專一,做任何事情的初期,若是沒有這樣的信念和決心,恐怕一不小心就會前功盡棄。他又去看看爐子,一切都很穩定,王再山回去的時候說會再給他配送一些做琉璃蟾蜍的包球過來。他和王再山計算過,等料配齊了,他就可以一爐燒兩個,他這個爐子最多就能放兩個,他看著師傅帶過來的蟾蜍矽膠模,決定依著樣子再雕一個做成樹脂模,不然,三個月後,這個矽膠模恐怕就不能用了。三個月,他最快也隻能做八個成品,依著王再山和他分析的市場需求,遠遠不夠。
爐子裏的琉璃還要燒上四五天,就用這四五天雕一個一模一樣的出來,他拿起王再山做好的矽膠模細細揣摩,畢竟王再山雕這個蟾蜍模型的時候他一直在旁邊看著,大抵心裏有數,就開始動手捏模了。範澄喻幹起活來專注的勁頭可以讓他擺脫心裏的雜念。(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