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抗父母這事兒，範澄喻可是過來人了，但他不想拖奚凝霜下去，這其中艱辛他正在體會當中，別人能不能和他一樣，他可沒有信心，至少此刻他對奚凝霜沒有這種信心。

    “不過，如果需要，我可以幫你勸勸她。”範澄喻的話讓梁慧看不懂了。“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梁慧不確定地追問。

    範澄喻抿唇一笑，他也在想奚凝霜若真是因為琉璃回來，那這個決定非同小可，他想知道奚凝霜對琉璃是否和他一樣熱愛，而這份熱愛絕不能是三分鍾熱度，是需要付出一點代價的。

    “我說的是真心話，我也不希望小奚因為一時的興趣而做錯一生的決定。”範澄喻有一張十分誠懇的臉，這讓他說什麽話都很有可信度，哪怕梁慧不想相信他，還是被他目中的坦蕩打動了。

    “好吧，那，謝謝你了小範，阿姨不是來興師問罪，但這件事發生的太突然了。”梁慧有點佩服眼前這個年輕人了，“小範，藝術這條路，不容易走。”

    範澄喻笑了，“阿姨，我還不敢確定做琉璃是在搞藝術，但我想任何美的東西都應該與藝術有關。難與不難和心裏的認可有關，不在其中的人，和我們的認定是不同的，心裏的滿足感讓我很幸福。”

    梁慧搖搖頭，搞藝術的人大概都是這幅樣子的，執著，不，她認為是固執，幾頭牛也拉不回的固執。梁慧走了，範澄喻重新坐在案前，剛拿起泥模打算繼續捏模，手卻不聽使喚，找不到一點感覺，濃眉緊鎖，腦海裏想的是奚凝霜。

    所以，那一夜，範澄喻失眠了。

    輾轉反側良久，他拿出紙筆，又從書桌的抽屜裏翻出奚凝霜寄過來的信封和信紙，決定給奚凝霜寫一封信。畢竟這兩天她的父母分別到訪已經說明了一切，他也很想知道奚凝霜到底是怎麽想，關於琉璃。

    不止範澄喻，梁慧和老奚，還有學校宿舍裏的奚凝霜這天夜裏都睡得不好。第二天早上，老奚看著梁慧幾次欲言又止，梁慧怎麽會不知道，她就是不問。

    老奚推著自行車往外走的時候，又猶豫了片刻，正好梁慧也出來了，老奚輕聲說：“你真要去學校？”

    “對。”梁慧二話不說，堅定地回答完搶先一步出了院子，“鎖門。”下命令給老奚。

    老奚的同學李鍘看到梁慧，也知道一定是有關他們的女兒分配的事情，畢竟奚凝霜剛入學的時候，他們夫妻倆就找他關照過，現在馬上要畢業了，家長最關心的事兒就是分配工作，但他也為難，有些事不能違背原則。

    “老奚沒一起來嗎？”李鍘笑著寒暄。

    “他忙，我的班時間自由。”梁慧和李鍘都知道這次會麵的意義，說什麽都顯得有點假情假意，李鍘幹脆先開口說，“孩子要畢業了，這丫頭成績好，應該能分配得不錯。”

    梁慧歎了口氣，“老李，不瞞你說，最近我也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在想什麽，她突然往家裏打電話說要回去，不在蘇州工作。”

    “啊？”李鍘的眼鏡還真的差點掉下來，這麽多年的工作，還頭一次有人來找他不是為了分配到蘇州工作。

    “你也不能理解吧？”梁慧一臉愁容。

    “為什麽啊？”李鍘大惑不解，他之前也了解過奚凝霜解在蘇州找一家好單位是沒什麽問題的，也安排去實習過了，有幾個實習單位對奚凝霜有意向，梁慧的話倒真是李鍘沒想到的。

    “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今天才來，想問問你，能不能強製她服從分配？”梁慧給李鍘出了個難題。

    李鍘將倒好的茶水端到梁慧麵前，“這可不行，分配也是要經過畢業生同意的。她不同意，學校是沒有權利強製她服從，但會給她進行說服開導工作。”

    說服教育有用的話，就不是奚凝霜了。梁慧太了解這個女兒，無奈地歎了口氣，看樣子，學校是不可能幫她解決問題了，家裏的事還是要家法解決，她和李鍘又聊了幾句就告辭了。走在學校的院子裏，看到那麽多熱情洋溢的年輕笑臉，他們臉上的朝氣就像一個個美好的未來，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兒怎麽會突然喜歡做手藝活兒，那在過去是讀不起書的人不得不學的手藝，以此養家糊口，即使說的高級一點，說成藝術作品，藝術……她的心越來越沉重。

    既然已經來了學校，就一定要去見一見奚凝霜，梁慧努力穩定自己的情緒，母女倆總不好在學校裏吵起來，她可不想女兒在學校裏以這種方式出名。梁慧這個女人雖然讀過的書不多，但大是大非還是懂得一些。

    梁慧站在奚凝霜的宿舍門口，張穎和奚凝霜從教學樓回來，兩個年輕的女孩兒都看見了梁慧，不禁放慢腳步，張穎對奚凝霜說：“你媽還真是行動派，你說吧，是需要我留下來，還是回避？”

    奚凝霜知道這是一場不可避免的談話，既然母親已經來了，她隻有迎戰，她對張穎說：“你去圖書館吧。”

    “嗯。”張穎衝著梁慧笑著打招呼，“阿姨，你們聊，我還要去圖書館。”說完，揮手再見轉身逃走了。奚凝霜拿出宿舍的鑰匙，開了門。母女倆誰也沒有先開口，心知肚明彼此想說什麽，就不必開口了。進了宿舍這種沉默仍持續良久，好像誰先開口誰就輸了似的，母女倆較著勁兒。

    六月的天說變就變，上午還豔陽高照，下午烏雲就來搶占天空，不管太陽多麽頑強地想留一絲光芒，越積越厚的雲團硬是倔強地把太陽的光輝掩去，直到雷聲漸近。奚凝霜瞥一眼窗外，心下暗忖，不會吧，天氣也這麽配合？這不都是書上寫的情節，還在現實中出現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