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澄喻在附近轉了轉，一顆心懸在半空中，眼睛裏就看不到其他東西，他最喜歡的古舊市場也索然無味，早早的回到原地等著。看到奚凝霜一臉笑容地出現，跑到他麵前，“成了，成功了！”

    範澄喻不敢相信地一再確認：“什麽意思？你先喘口氣。”

    奚凝霜猛吸幾口氣，緩緩吐出，氣息才算平順，便笑著對範澄喻說起剛剛和張總之間達成的協議，範澄喻聽罷，一時之間竟也不知是怎樣的心情，不過，他還是笑了，他突然想把奚凝霜擁進懷裏。

    兩個人踏進張總的辦公室，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兩份合同，張總坐在桌子對麵，麵帶笑容地等著他們，見他們進來連忙伸手讓座，並將合同遞給他們過目。奚凝霜接過合同細細審閱，這一份合同的內容簡單、明確，沒有多餘的條款和陷阱，她猜張總大概和他們有同樣的想法，先促成一次合作，生意場上永遠是不斷地試探與被試探的關係，信任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合同約定的金額是一萬塊，對當時的他們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範澄喻想都沒想過他的琉璃作品是以這樣的方式出售。奚凝霜在回來的路上又和他說了一個新的詞語“知識產權”。他隻是笑著說自己隻有初中文化，哪有什麽知識產權？奚凝霜知道將來他會懂的。每個行業，每個物種都有一種規律，短期可以預測，長期無法預料，所以，在這條漫長的路上他們還會遇到許多無法預料的事。

    回到蠡巷，範澄喻對奚凝霜說，“我師傅有一個琉璃工廠，總有人給他樣品，讓他去做。現在，我怎麽覺得我成了那個給樣品的人？”

    “一樣，也不一樣。你師傅是代加工，而你是賣自己的創意，也就是你的大腦，你在這一個領域裏的知識。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方向。”奚凝霜的解釋範澄喻聽懂了，他也隻是含蓄地笑著點頭。

    第二天，範澄喻帶著作品按照合同上的約定，和奚凝霜一起去張總的工作室。張總也如數付了款。範澄喻從來沒覺得一萬塊錢會讓他有那麽大的成就感，和他以前做琉璃賺到的錢意義是全然不同的。

    這是範澄喻第一次正式去奚家拜訪，盡管他們在一條巷子裏住了一年半。他手裏拎了幾盒點心和白酒，還有水果，梁慧和老奚從奚凝霜那已經知道了這次合作的事情，奚凝霜那天晚上回到家毫不矜持地講了整整一晚。

    範澄喻在奚家院門前站定，深深呼吸，他每一個新出爐的琉璃作品都沒讓他這樣緊張，何況又不是沒見過梁慧和老奚，這沒來由的緊張感不知從何而來，直到氣息平順，他才抬手去敲門板。奚凝霜出來開門，範澄喻有點羞澀，他不知道梁慧會不會把他趕出去，站在大門口的腳像是被釘住了似的不敢邁進去。

    他們可以在範澄喻的老宅子裏自然而然地相處，換了個陣地，兩個人不由得都有些不說清的尷尬。畢竟，這個時候他們才能想起來範澄喻會到奚家的原因。

    “快過年了，所以我……”範澄喻將手裏的東西向前提，奚凝霜倏地紅了臉，“哦。”卻也不知該說什麽，隻把人往屋裏讓。

    梁慧和老奚都盯著門口，不知道是什麽人來訪。一看是範澄喻，不禁對視了一眼。

    “叔叔，阿姨，快過年了，我，我買了點東西。”範澄喻不太會說話，吱吱唔唔、語無倫次。事實上，剛剛來的路上，他是打過腹稿的，但這一刻就是一個字兒都沒想起來，他看一眼奚凝霜，“謝謝你們讓凝霜學習琉璃。”全然沒提他們倆的事兒，臉就紅了一半兒。

    這段日子以來，老奚體會最深的話就是女生外向。梁慧臉上仍舊嚴肅，“前幾天的事，我們也聽說了，可這並說明不了什麽，你們麵前的路還不知道是怎麽樣的，也別高興得太早了。”直接沷了一盆冷水。

    “媽！”奚凝霜聽梁慧的話不好聽，連忙打斷。

    梁慧瞥一眼女兒，“我說的是實話，你們這些年輕人不要有一點成績就覺得前途一片光明，這路還長著呢。”

    “知道了，知道了，媽，我們一定謙虛謹慎。”奚凝霜心知範澄喻嘴拙，在一旁幫腔。

    “有階段性的成績是好事，繼續努力吧。”老奚隻說了這一句話。

    範澄喻默默地點頭，臉上掛著不自在的笑容，還是不知該說些什麽好。老奚讓他進屋坐下，奚凝霜站在範澄喻旁邊，兩個人緊張的樣子，倒讓梁慧和老奚有些不自在了。說也怪，之前，他們已經默認了奚凝霜給他帶早飯，甚至每天早上，梁慧做早餐的時候，都會多做一點兒，現在這份尷尬不知算不算梁慧作繭自縛，如果她的態度緩和一點兒，這會兒，或者又是一番熱鬧的氣氛了。

    “那，我先走了。”範澄喻在奚家三口的注視下渾身難受，趕忙站起來準備回去。奚凝霜真希望這個時候父母中能有一個人留下他，留他吃一頓晚飯，可惜，梁慧沒出聲，老奚看著妻子的臉色，隻好和妻子站在同一戰線上。

    奚凝霜有點失望地對父母說：“我也過去看看。”跟著範澄喻就走了。

    兩個年輕人走後，老奚欲言又止，終是看著梁慧的臉色不好，沒敢開口，至少這樣比梁慧有什麽強烈反對好，老奚心裏覺得這兩個年輕人還要經曆一些考驗。

    “我媽她……”出了門，奚凝霜難為情地想為母親解釋，範澄喻卻笑著說：“是我來的太突然了。我隻是想，應該來看看他們。”

    那一刻，奚凝霜的心裏有點難過，一向喜歡說話兒的她，咬著嘴唇，選擇沉默，隻覺得這個時候說什麽都不合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