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範澄喻就去打聽如何注冊版權了。

    那個年代版權保護製度還不算完善，隻有上海才有這樣的單位。盡管民間都認為這是防得住君子，防不住小人的事，但他還是決定全部注冊，無論什麽事，都要有人去做，做的人多了，自然成為一種規則。何況，這是奚凝霜的主意，算不算他完成了她的心願呢？每當心念至此，他都會淡淡一笑。

    範澄喻借了一輛車把自己的幾件重要琉璃作品都拉到版權保護中心拍照注冊，整整忙了一天，走的時候，他一再感謝工作人員，車才開出去。他長舒了一口氣，完成了一個大工程似的，這時迎麵開過來一輛車，他一眼認出是張總的車。車裏坐著兩個人，副駕駛上好像坐著一個女人，而且有點眼熟，他的心沒來由地狂跳了一下。他並沒有想到那是奚凝霜，隻是不知為什麽心就猛然一跳。

    “師傅，能不能掉頭回去？”範澄喻對司機師傅說。司機師傅以為他落了什麽東西，馬上調頭往回開。

    範澄喻看到張總的車也去了版權保護中心，他的心跳更加劇烈。張總一直不說他那位神秘的設計師是誰，範澄喻的大腦裏開始拚湊所有的事情。除了《向上而生》那個作品，瑰麗近年來發布的所有作品，都有將中國東方元素特點和現代感元素融會貫通的藝術效果。他一直覺得設計師是位和他年紀差不多的人，不僅如此，還有一個非常顯著的特征就是來自女性的細膩，這個想法讓他渾身的血液沸騰。他讓司機師傅把車在張總的車子附近停下，可當他走下車，看到張總的車裏已經沒人了。

    範澄喻看看車，又看看版權保護中心的大門。他們也是來注冊的？這不禁讓他想起當年，在老宅裏，張總可是聽到過奚凝霜要注冊版權的事，而當時張總對此不屑一顧，怎麽會？他更想知道剛剛一閃而過的那個副駕駛座位上有點熟悉感的女人是誰。

    “範師傅，是不是落什麽東西了？”司機見範澄喻一動不動地看著別人的人車窗，納悶地問道。

    範澄喻恍然回神，“哦，遇到一個熟人，我們在這裏等一會兒。”

    “哦。”司機也向著版權保護中心的大門看去。

    範澄喻看看手表，什麽人會快下班了來這裏注冊版權？或者他們知道剛才他在這裏？十分鍾後，仍然沒有人出來，範澄喻看得出司機師傅著急，大概想趁著天亮的時候趕回牌樓。範澄喻稍作猶豫，如果就這麽走了，他心有不甘，他想弄清楚剛剛那個副駕駛座位上的女人到底是誰，是不是一直存在於他潛意識裏的那個女孩兒。他推開車門，轉頭對司機師傅說：“師傅，我去看看，回來我們就走。”

    “好，好。”司機師傅笑著答應。

    範澄喻的手心滲著汗，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又為什麽非要去看個究竟，而他的心已經快跳出喉嚨了。

    “小範！”張總正好在樓梯口，看到他笑著打招呼，“這麽巧，你也來了？”

    “是啊，剛剛我看到你的車，就想過來打個招呼。”範澄喻向張總的身後看去，一個人影也沒看到，剛才那個女人去哪兒了？

    “是嗎？哦，我來了解一下版權注冊的事。你也知道，現在的盜版太猖狂了，必須要學會保護自己。”張總一邊笑著說，一邊往外走。

    範澄喻停下來，“張總這是要走了？”

    “對啊，事兒辦完了，人家也要下班了。”張總笑嗬嗬地繼續往外走。

    範澄喻回頭看了幾次，空蕩蕩的走廊裏不見一個人影。明明有一個大活人，怎麽這就沒了，“張總和這裏的人很熟悉？”

    “哦，怎麽這麽問，我看起來像和這裏的人很熟嘛？”張總警覺地將皮球踢了回來，範澄喻澀然一笑，“我以為這兒有您的熟人呢，剛才你不是車上還坐著一個人呢，你是送人回來？”

    張總一聽，故作神秘地衝範澄喻擠擠眼睛，湊近小聲說：“讓你看到了？這在外麵辦事，總要有個熟人好辦點。”

    “是啊，是啊，那以後版權注冊有什麽事不好辦，我可就找張總幫忙了。”範澄喻將計就計。

    “沒問題，沒問題。”張總硬著頭皮答應。

    而他們倆的這段對話，被躲在柱子後麵的奚凝霜聽得真真切切。就在範澄喻看到奚凝霜的時候，奚凝霜也看到了範澄喻，她不像範澄喻，她一眼就認出來車上坐的是範澄喻了，所以，她走進大樓就和張總說，剛剛出去的是範澄喻。張總轉身向窗外望，果然看到範澄喻的車子回來了，“怎麽辦？”

    “反正我不見他。”奚凝霜說著躲到柱子後麵，接下來的任由張總去自由發揮了。

    張總一臉無奈，“你們真是冤家，我遇到你們也是遇到了冤家。”嘴上這麽說，人已經掛上笑臉迎上範澄喻。

    範澄喻連連向後麵望了幾次都沒看到人，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最近累糊塗了？還是他太想奚凝霜了，為什麽總覺得張總會和奚凝霜有關。奚凝霜應該是在他離開蠡巷之後，就本本分分的在學校裏做會計了吧，她恐怕再也不會碰琉璃。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要趕回牌樓去了。”範澄喻伸手與張總握手告別，轉身離去。

    範澄喻上車以後，注視著張總也上了車，向張總揮了揮手，對司機師傅說：“走吧。”他一直注視著後視鏡，直到張總的車出現，張總的車開得很慢，和他的距離很遠，他想看看副駕駛位上有沒有人，沒人，真的沒人，莫名地有種失落蔓延全身，他沉默地看著窗外。

    張總故意把車開得很慢，奚凝霜縮在後排坐裏，坐得很低很低，躲開任何可能看見她的角度，沉默地看著窗外。她在心裏猜測，範澄喻會來這裏是不是因為她曾經說過的那些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