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後，張總和奚凝霜一起來到牌樓範澄喻的工廠。

    張總顯得格外緊張，這筆訂單不小，他也下了很大本錢，他不允許有任何閃失。而奚凝霜能讓他安心，範噔喻就成了一顆定心丸。用張總的生意經來說，這一件作品，大概是他賣幾種產品的利潤總和，他自然喜歡接這種流程簡單的訂單是。在他的概念中一件作品的可控性比多件作品容易的多，許多連帶的因素，都不會太繁雜，等他大型作品做出名，不愁沒有合作訂單，所以，他自然是放了更多的心思在上麵。

    車子剛開進院子範澄喻就迎上去，他從早上等到現在，終於盼到他最想看到的人。可是，離奚凝霜所說的延遲半天開爐，還是早了幾個小時。他看看手表，笑著說：“還有些時間，不如我們先喝茶。”就率先走向茶台。

    奚凝霜發現範澄喻的桌子上多了很多新捏的油泥模。

    “範總，現在還親自做這些？”張總也看到了，笑著問。

    隨著琉璃市場的繁榮，很多琉璃的製作也從純手工塑模到拿一些現有的模版直接脫模下來。真正親自手工做的，大部分都是有特殊要求的訂製品和參賽作品。

    範澄喻說著目光投入奚凝霜，沒有深說，似乎並不想讓他們知道他要做什麽。奚凝霜麵無表情，她心裏清楚，離開爐的時間還有幾個小時，若不是張總急著過來等，他們完全不用來這麽早，還要麵對範澄喻不知所言地聊天。

    奚凝霜很佩服張總有那種無話都能聊出話來的本事，無論對方是誰，幹哪一行的，他都能很快把對方拖到他的語言汪洋裏去。不過，今天的對手可是範澄喻，她突然有一種好奇心，想知道張總能不能讓寡言少語的範澄喻也隨著他誇誇其談，這想法讓奚凝霜不由得微微一笑。

    張總既然不聽奚凝霜的勸告，非要早來幾個小時，自然是有他的原因。和奚凝霜合作了那麽久，她的判斷準不準確，他還能不了解？所以，他今天是故意早來的。

    “張總，我建議這個作品到現場再連接吧，不然，我還是擔心路上會有意外。”範澄喻提出建議，“太重了，運輸途中的顛簸，還是有風險存在的。”範澄喻是駕駛員出身，他對一切都了如指掌。

    張總連連點頭，“這個都聽你們兩個人的，我是外行，我不懂。我能做的，隻是廣告宣傳和提供創作條件，對吧？”非常信任他們。張總不曾想過，他們最初那麽不愉快的開始會有現在的局麵。

    張總從來不避諱自己的短處，他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的溝通方式，當然，也是要遇到對的人，商場上千人千麵，像他身邊這兩位永遠保持一麵，還能生存得這麽好的人，除了身懷絕技，就是有強大的後盾。顯然他們兩個人屬於前者，張總前後都沒有，隻能學著做變色龍。

    範澄喻靦腆一笑，沒有言語。按說，雖然這個作品是他們的，他們想怎麽做就怎麽做。畢竟，這不算他的作品，隻是借用他的工廠加工而已，但範澄喻對從自己工廠裏出去的作品都有要求，這是他的責任心。

    奚凝霜同意範澄喻的說法，盡管她嘴上沒說，而實際上，她對這個作品最後成功與否並沒有太大把握，她很需要範澄喻的幫助。奚凝霜把這些話告訴過張總，她從來不會盲目誇耀自己的能力，但也不會刻意謙虛。她隻需要真實表達給對方，她一直認為這樣的相處最直接有效，也最輕鬆。這些都是因為範澄喻才學到的生活經驗。

    她曾經想過，以前她和範澄喻的交流存在問題的原因，那時候他們大多數時間都在談琉璃，忽略了生活，就像現在，他們麵對琉璃有那麽多相融相通之處，可是麵對生活就出現了嚴重問題。

    “範總，你看交貨那天，你能不能親自去幫小奚把把關。”張總謙虛地笑著問範澄喻。這個請求，其實早已有答案。隻是張總還是想聽到範澄喻親口答應。

    範澄喻的目光睇向奚凝霜，自然地微笑著說：“沒問題。”這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

    張總高興得地笑出聲來，“我就知道範總有義氣。”看範澄喻不時飄向奚凝霜的眼神，張總就知道肯定沒問題，便越發笑得得意。

    奚凝霜一直很安靜，沒有表示出任何態度，一切自然而然。她再好強，也不會拿這麽重要的事情去逞強，她一直都有這樣的大局觀，在坐的這兩個男人很了解她這一點。

    重要的事情談完了，張總又東拉西扯一些琉璃業內的閑話。範澄喻很少應和什麽，畢竟，他就不是一個喜歡閑話的人，隻有說到專業技術，他才會多聊幾句，不過也終究是沒讓張總冷場。這就算是範澄喻幾年商場曆練的最大進步。

    奚凝霜偶爾會流露出一絲笑意，佩服張總這聊天的本事，她沒有參與到任何一個話題中去，從始自終保持她優雅的沉默。

    無論是在老宅，還是在這裏，她總覺得有範澄喻的地方就有寶藏，所以她的目光一直在四處遊走，她看到操作台上有一堆油泥，顯然是在做新作品，而且四周沒有圖紙，她在猜測範澄喻想做什麽作品。近期沒聽說什麽重要的比賽，離展會也還有些日子。再看範澄喻的泥模，堆得小山高似的油泥看不出雛形，他到底想做什麽呢？這個心思讓她不覺地走了神兒，張總那些閑話更聽不進耳朵裏了。

    與此同時，和奚凝霜一樣，心思根本不在那些話題上，怎麽可能聽得進去？他看到奚凝霜將墨鏡卡在她頭頂，這樣他能看到她的眼睛，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隨著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油泥模，那的確是一個沒有圖紙的作品，因為圖紙已經在他心裏很久了，根本不需要任何圖紙也能捏出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