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母看了奚凝霜良久，看到她眼底的淚花，再多的話也難以啟齒。自己兒子的悶性子被哪個女孩兒遇到，還真是難為了人家。範母從奚凝霜這段話中聽出，這件事，還是要範澄喻主動去解決才行。這結果已經讓她心中大悅，她拍拍奚凝霜的手說：“孩子，委屈你了。”便不再說什麽，她總不能替兒子表白，即便她能準確地表達出兒子的心意，但聽在奚凝霜的耳中絕然不是一回事。

    之後，她們都不再提這件事，範母關心地問起奚凝霜做琉璃的事，奚凝霜沉穩回答，自從知道範征曾經是琉璃業內的前輩，她對於範家人任何有關琉璃的問題都認真對待，畢竟，不像對自己的父母這樣的外行人，隨意講講就可以。範母聽出她對琉璃有深入的探索，不再是曾經那個僅靠一股熱情的女孩兒，而是一個成熟、有想法的女人了，這種成熟更讓人喜歡。

    晚上，範澄喻回到家裏，範母特意把兒子叫到院子裏說話。

    “怎麽了？”範澄喻看出母親眉間略有愁意，以為與父親有關。

    範母把找奚凝霜的事兒說了，範澄喻垂目不語。

    “人家是女孩子，你是男人，年紀也比人家女孩兒大，不應該主動一點，把過去的結解開嗎？”範母盯著範澄喻問。

    “媽，我把她傷的太深，她不會原諒我的。”範澄喻低聲問應。

    “你試都不試，就這樣認定了結果？你做琉璃的精神哪去了？”範母真想在兒子身上打幾拳，“這麽好的女孩兒，不珍惜，又不找新的，你還嫌我和你爸不夠老？”

    範澄喻繼續保持沉默。

    範母急得一拍腿，“反正你媽已經幫你談過，你趕緊去約小奚好好聊聊。”順勢推了兒子一下。

    範澄喻已經買了自己的第一輛汽車，車雖不貴，但對他出入各地辦事，提供很大的方便。所以，他開著車去了上海，直接來到瑰麗門前。停好車之後，他在車裏坐了很久，愁眉不展。感情的事，對他來說比做琉璃難，竟不知如何向奚凝霜開口，他不知道該和她說些什麽？

    範澄喻走進瑰麗，這裏的大部分員工都認識他，紛紛和他打招呼。他徑自走到奚凝霜的工作室門前，停下腳步。很多人都納悶，這一次他怎麽不是直接去張總的辦公室。他終於鼓起勇氣敲門。

    奚凝霜正在裏麵趕圖紙，要參加年底的展會。

    “請進。”奚凝霜的聲音傳來，隻聽聲音，還沒看到她的人，範澄喻已經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逆行。

    範澄喻深呼吸後推門而入，看到奚凝霜的背影。挽在腦後的鬆散發髻，白色的長襯衫，牛仔褲，白色的休閑鞋，隻從背後這樣看著她，就覺得那麽愜意。他想起在老宅時，她還是個喜歡穿碎花裙的女孩兒，再見到時，她身上的知性美，讓她更有魅力。這樣的女人，走到哪裏都在發光，都會有目光追隨，絕不缺追求者。

    奚凝霜回過頭，看到進來的是範澄喻，微微一怔，嘴裏還咬著一支鉛筆。

    她回眸的那一瞬，曾幾何時，那麽熟悉。範澄喻已經感覺到心跳在加速。奚凝霜抽出叼在嘴裏的那支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找我？有事嗎？”清冷地問道，接受了他的突然到訪。奚凝霜猜，一定與範母和她的談話有關。

    “不打擾你吧？”範澄喻睇一眼圖紙，又看向奚凝霜。奚凝霜隨後將畫板上的圖紙擋住了，走向範澄喻邊說，“至少，你不應該看我的設計稿。因為我們是同行，存在競爭關係。”

    “我可以不參加。”範澄喻毫不猶豫地回答。

    奚凝霜冷笑，“是呀，範總也不在乎這一次參不參加。”

    在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腦海中都曾閃現過，範澄喻第一次參加展會時的種種窘迫，這些曾經被很好的封存在心底的事，往往會毫無預兆地在記憶深處翻湧上來。

    什麽是永恒的呢？一個記憶中的畫麵，就可能成為一種永恒。

    “張總，應該在辦公室。”奚凝霜故意這樣說，既然範澄喻不說來因，她不想和他這樣有的沒的聊下去。

    “今天，我是來找你的。”範澄喻和奚凝霜四目相對，彼此凝望，他們眼中的千言萬語，就是等著彼此去解開的迷題。

    片刻後，奚凝霜垂目，低聲說：“是不是阿姨和你說了什麽。”

    “凝霜，你知道我是一個不會表達的人，我，我想和你說，對於我的不辭而別向你道歉，對不起。”範澄喻說完這句話時，竟然覺得呼吸困難，好像在等著什麽幫助他喘上這口氣。

    “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些話說出來顯得有點可笑。怎麽可能一句道歉，所有的事就能一筆勾銷？”奚凝霜的心還是痛了，沒想到，這句道歉會讓她更加難過，再抬眸看著範澄喻的時候，強抑微變的聲調，略帶哽咽地說：“過去，我為我的勇敢吃了很大的教訓，現在我不勇敢，你的道歉能說明什麽呢？”

    範澄喻能看出奚凝霜在壓抑怒火，他甚至認為，她如果能打自己一頓也好，那樣他的心裏或許能好受一點，他深吸一口氣，繼續說：“當年是我不好，我以為我真的沒有未來，我不能達到梁阿姨的要求，不能給你一個很好的未來，而我知道你一定不會計較這些，但我是男人，我做不到讓你受委屈，你放棄那麽多，而我還要讓你過委屈的日子，我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關。”

    “僅僅因為你過不了你心裏的那一關，所以，你就選擇替我做決定是嗎？”奚凝霜的淚珠突然滾落，那一刻，範澄喻怔住了，鼻子酸澀難忍，他心疼她這滴眼淚，這滴淚就像融化的琉璃可以在他的胸口穿個洞，直接掉在他的心上。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範澄喻想不出任何可以為自己開脫的理由，“是我太懦弱了。”聲音越來越低。

    任何偉大的所謂為了對方著想，有時候顯然就是一句空話。大多數時候，還是因為懦弱而選擇了逃避，這才是真相。(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