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臨時搭建起來的平台上，王懷看著四名穿著黑色長袍，麵容同樣被印著奇怪符號的符紙的人在四周活動著。
    他們的動作很輕柔，一舉一動都合乎章法，看起來如同晴空中的白雲一般柔軟。
    跪坐在蒲團上，王懷回憶著葉媛告訴他的，與五師姐有關的內容。
    五師姐現在借調到天命司，而天命司又是大周主管神明方麵的機構，主要研究神明。
    而五師姐是被研究的那一個。
    她是為數不多的神明與人類相結合的例子，這種奇特的案例讓她身上充滿了各種不可思議的現象，進而成為天命司重點關注對象。
    在說完自己知道的內容後，葉媛這樣叮囑王懷：“總之，她讓做什麽，就做什麽。五師妹是妙音門中最善良的人，她說的話一定是正確的。而且沒必要讓她知道你是妙音門的，她對所有人一視同仁，不會因為是同門而多加照顧。”
    即便有葉媛這麽叮囑，王懷還是感覺有點慌。
    板著指頭算一下，王懷發現自己除了大師姐和六師姐，師門裏每個師姐都見到了。
    這些師姐一個比一個奇葩，保不準這個五師姐也是個奇葩。
    正當王懷胡思亂想時，坐在他身邊的丹青子渾身抖動起來。
    “老丹，你害怕了？”
    “沒，我是興奮啊！難得有這種經曆，我隻想回去好好寫一寫啊。”
    王懷看著對方，感覺和這個家夥完全無法共情。
    除了他和丹青子外，在平台上還有其他七人，其中兩個還是王懷的熟人。
    “段某人”和洛小生。
    剩下的五人則是被困在這裏的行商，粗略看過去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因此也搞不懂五師姐選人的標準到底是什麽，為什麽可以聽到鈴鐺聲就會被挑選進來。
    平台的位置在一處小山上，這裏剛好有一塊突出去的巨石，上麵曾經有一座休憩用的涼亭，但現在已經被拆除，用來布置平台。
    一刻鍾後，身著紅袍的五師姐才緩緩的出現，出現後就端坐在九人麵前，用舒緩的語氣說道：“感謝各位的到來，在下莊無妄，是個神明。”
    直白的開場，讓中間的眾人騷動起來。
    而丹青子更是雙眼放光，嘴裏念念有詞，已經開始打腹稿了。
    隻是這場騷動隻持續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所有人就在同一時刻接受了這個設定，並對對方神明的身份深信不疑。
    感受到情緒上的變化，王懷大驚失色。
    言出法隨，一句話就可以讓周圍人徹底相信自己，這莫非就是神明的真正能力？
    難怪大周要大力搗毀邪神神祠，若是每個神明都是如此，那凡人都會在瞬間淪落為神明的信徒，屆時跟家畜沒什麽區別了。
    等到眾人平靜下來後，莊無妄繼續平和的說道：“我請你們來，並沒有什麽惡意，相反還是一件機緣。”
    “什麽機緣？”一名行商大著膽子問道。
    “被神明賜福的機緣。水滿則溢，隻要被人知道，神明就可以從你們的神魂中提取神魂之力，這份神魂之力會被動的堆積，形成我們自身的力量。不過我不能讓自己的力量太強，所以需要時不時將這份力量化為賜福，轉交給其他人。”
    “賜福的內容又是什麽？不會變成魚吧？”王懷也擔憂的問道。
    莊無妄回頭麵向王懷。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王懷感覺符文下的少女，似乎對自己笑了一下。
    “不會，我會控製好量，對你們隻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
    發現莊無妄比想象的還要溫和，王懷也大著膽子問道：“為什麽選我們？”
    “你們與我有緣，能聽到我鈴鐺聲的，說明與我有一定的相性，所以選中你們。”
    “那為什麽不選你身邊的人？”
    “已經選過了，再多，他們就承擔不了了。”
    連續問了幾個問題，麵前的莊無妄始終沒有任何不耐煩，一一進行了解答。
    直到確定王懷沒有問題後，她才說道：“若沒有問題的話，我們的儀式可以開始了。稍後，你們選一個自己覺得舒服的姿勢就行。我建議你們閉上眼睛，當然，不閉也無妨。”
    “之後，無論你們從我這裏得到了什麽，都不要說出去，明白了麽？”
    “明白了！”
    “好，那就辛苦各位了。”
    挽起長袖，莊無妄伸出印滿奇妙文字的手，拿著青銅製成的古樸風鈴，輕輕的搖晃了一下。
    叮鈴~
    清脆的聲音入耳，讓王懷感覺渾身毛孔炸開，周身法力不受控製的沸騰起來，化為種種奇怪的異象，在身後掙紮搖擺。
    眼前的景象一陣恍惚，不遠處莊無妄臉上的符紙似乎透明了起來，露出下麵那張美的不似凡人，卻又讓人毛骨悚然的臉。
    王懷很難解釋這種感覺，隻知道對方漂亮的出奇，但又好像不是凡人，而是一尊可以隨手毀滅自己的怪獸。
    這種矛盾的感覺在他的心中交織，讓他一方麵被對方所吸引，一方麵又恐懼著對方的存在。
    艱難的扭過頭，王懷發現身邊的人並沒有自己這種感受，反而一個個如癡如醉，臉上的神情快意無邊。
    叮鈴~
    鈴鐺第二次響起，眼前的少女再次變化。
    身上的紅袍也褪去，蟒蛇一般漆黑的文字纏繞在少女的身上，讓少女藝術品一般的身體被囚困在文字搭建起來的牢籠中。
    漆黑的文字有著滲透進靈魂深處的寒冷，光是看上一眼就讓王懷心髒狂跳，完全無法想象被實際囚困會是怎樣的感受。
    叮鈴~
    第三聲響起，王懷感覺自己耳邊響起了一個炸雷，之後就是耀眼的白光。
    白光之中，他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聽不到，甚至連自我都消失，仿佛自身的存在都被抹去。
    一片茫然之中，他聽到有人在他的耳邊問道：“你看到的我，是什麽呢？”
    這一句話，讓王懷喚醒了些許神智。
    努力運轉《太上忘情訣》，鈴鐺的汙染終於褪去少許，讓他可以看到麵前的存在。
    咬緊牙，王懷死死的盯著眼前，努力從一片純白中辨認著對方，半響才艱難的說道：“一個少女？”
    “什麽樣的少女？”
    “一直在哭的少女。”
    “她好看麽？”
    “好看。”
    “若是可以，幫我抱抱她好麽？”
    “……可以。”
    王懷走上前，感覺自己似乎成了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魂，一點點挪向麵前的白光。
    走到一團模糊的影子旁邊，王懷蹲下身，將伏在地上痛哭的少女抱在懷中。
    霎時間，周圍的白光猛然消失，王懷重新回到平台上，手中還保持著擁抱的姿勢。
    其他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一縷晨光出現在遠方的山頭。
    自己竟跪坐了一天一夜！
    沒等王懷想明白怎麽回事，他便發現莊無妄跪坐在自己的麵前，隨後五體投地，給自己行了大禮。
    “多謝師弟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