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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兩方對弈,棋逢對手的時候,執棋之人的眼中隻剩下棋盤上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鬱泓一手秒棋讓原本大勢已去的棋局起死回生,如今雙方實力相當。

    每一步都需慎重考慮。

    老者原本還漫不經心的搖晃著手中的蒲扇,此刻蒲扇被扔到了角落裏吃灰塵。

    他擼起袖子,露出幹瘦的小臂,眼中精光流轉,很久沒有感受到浴血沸騰的感覺了。

    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跟友人對弈的時光。

    這盤棋上,鬱泓扭轉戰局後,便采用了保守的方法,隻守不攻。

    就在老者喜笑顏開的時候,他開始全麵進擊。

    原本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卒,此刻化身一柄利刃,將自己的價值發揮到了最大。

    老者撚了撚胡須,對弈三炷香時間後,他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哈哈哈,很好,以天地為局,眾生為棋,妙哉!小子,八年前老夫在邊關見過你,你比你老子強。當年的藥錢你還沒有給老夫呢。”

    看著開懷大笑的老人,邊關二字像是一根導火索一樣在鬱泓的腦中炸開了一條線。

    他想起來了,那年他第一次上戰場,一路追擊敵軍,雖斬殺其首領,卻受了不小的傷,那時候一個中年人背著一個藥箱路過,為他上了藥。

    記憶中中年人儀表堂堂,和眼前這個有些糟糕的老人,實在是相差甚遠。

    “想起來了?是不是覺得老夫變化很大,人總是要經曆一些事情的。”老者重新將蒲扇撿了起來,這局棋他雖然沒有輸,但是也沒有贏得機會。

    不得不用刮目相看的眼神看眼前這個年輕人。

    鬱泓點了點頭“先生認識家父?能在此處遇見,實在是緣分,當年我醒來,先生已經離去,救命之人在所不辭,多少藥錢都是應該的。”

    老者搖晃著蒲扇轉了一個方向,用手指著東北方“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三才,三才生四象,四象化五行,五行化,化七星,七星化八卦,八卦演九宮,九宮歸十方,老夫以萬物為本體,設下此陣,一切都要靠臭丫頭的緣分了。”

    他的聲音中摻雜著一絲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期待之色,在看見楚暖的時候,他便用秘術窺視了她的命格,她應當能破此陣的。

    聽到他的喃喃自語,鬱泓站起身,想起小時候師父教他的各種破陣之術,看了許久,也許是未聲臨其中,他竟沒能看出半分端倪。

    “就算你能闖進去,也不一定能幫忙,去處理自己該做的事情吧,三個月後,老夫還要去一趟那不妄城,那丫頭也會去,現在的你,也許能保證眼裏隻有她一人,三個月後,可不一定了哦,老夫掐指一算,你命裏犯桃花,好自為之吧!”老者手中的蒲扇朝鬱泓的方向扇了扇,兩股勁風卷起,鬱泓猝不及防被卷到了涼亭外。

    麵對突如而來的狂風,他下意識的抬袖掩麵。

    風停了,放眼瞧去,涼亭中已無老人的身影。

    他快去上前查看,石桌上隻剩下一個紅色的瓷瓶。

    鬱泓皺著眉頭瞧著眼前的這一切。

    “鞏元丹送你了,加上上次的要錢一共兩千兩黃金,麻煩送到鳳仙山下的土地廟。”老者中氣十足的聲音悠悠的從遠方傳來。

    沒有想到竟然是鞏元丹,這東西是東岐皇室的貢品,在這片大陸上,隻有東岐皇室的人擁有此丹藥,上一次出現還是在五年前的四國會盟。

    此人難道是東岐皇室的人?

    多年前他便出現在南卉的邊境,實在難以跟東岐聯係在一起。

    他將瓷瓶收了起來,剛剛那陣風便是老先生的逐客令,他信步朝山下的方向離去。

    命裏犯桃花?

    嗬嗬,他這些年大大小小的還少?

    一隻羽鴿在他的上空轉悠了一會兒後,準確無誤的歇在了他的臂彎上。

    鬱泓解下羽鴿上的紙條,看清楚上麵的內容後,他重新將那張猙獰的麵具戴上,回頭看了這座山頭一眼,放出信號彈後,身形微動,朝著三甲城的方向而去。

    昨日有朝臣高密,說他玩忽職守,一路吃喝玩樂,縱情山水,更過分的是路過一處便搜查一處的民脂民膏。

    瑞安帝不信此事,在幾位重臣的激烈請求下,他派了太傅李安為欽差去親自驗證,這時候已經出發。

    若是其他人,敷衍一二便算了,李安是瑞安帝的啟蒙夫子,現在更是瑞安帝的首號擁護者,他曾經在他的門下學習了一年,那人心思縝密,很不好糊弄。

    他雖然厲害,卻生了一個不爭氣的兒子,不管是良家婦女還是未出閣的女子,隻要是看上的,能惹得,他那個不爭氣的兒子都要戲耍玩弄一番。

    聽說現在半身不遂,他無聲的勾了勾嘴角,隻能怪他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山林中。

    兩個時辰過去了,楚暖隻覺得腹中一緊,早上沒吃東西就跑了出來,她現在餓得有點前胸貼後背。

    看著那活力滿滿的黑翼。

    她漸漸發現了不對勁,這東西折騰的路線漸漸在腦海中形成了一個模糊的影像。

    莫名的熟悉感,她一定是在哪裏見過。

    當這一想法冒上心頭,她就知道那糟老頭沒安好心。

    她沒有去管黑翼,徑自走到腳下這座山的山頂,呼吸均勻後,她閉上眼睛一點點去感應剛剛跑過的所有路徑。

    一開始,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黑翼身上,沒有將周遭的環境當回事。

    站在她的角度往下俯瞰,太陽隻能曬到山頂這片區域,山腳背蔭。

    上為陽,下為陰。

    根據天地萬物相互轉化的原則,既陰中有陽,陽中有陰,若是陰陽結合,便會相生相克!

    想到此,她的額頭上滲透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若真的是自己猜想的這般,想要破了這陰陽八卦之陣,需要耗費很大的功夫。

    糟老頭以黑翼為餌,誘自己入陣,到底是為了什麽?

    想要找到破綻,必須等到日月交替之時,那時候陰陽轉換,便是這陣法最為薄弱之時,那時候她趁機破綻。

    當務之急,應該是中午吃什麽?

    這座山很神奇,放眼望去,竟然有種群山環繞的感覺。

    楚暖發現越是到山頂,灌木叢跟植被越是稀少,她決定去茂密的草叢中碰碰運氣。

    一番周折後,就在楚暖懷疑自己要餓死過去的時候,她聽到了動靜,聲音很小,依然被她撲捉到了。

    她俯下身將耳朵貼在地麵上,果不其然,是地裏麵傳來的動靜。

    順著聲源找了過去,楚暖發現一處岩壁下,有一個洗臉盆大小的小洞。

    為了將裏麵的東西弄出來,楚暖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除了一把匕首,隻剩下一顆霹靂子,她忍痛將霹靂子扔了進去。

    轟的一聲炸開,楚暖等沒有動靜後現身,找了一圈在一個土堆下找了一直土狸子。

    她提起來掂了掂,大概有四五斤的樣子。

    這東西在鄉下被統稱為土豬,有這玩意兒在的地方,可謂是戕害一方。

    這東西嘴十分的尖銳,和老鼠有一個共性,喜歡啃東西。

    小時候在姥姥家,她總是聽姥姥說這東西將家裏麵的玉米啃光了。

    雖然被炸的有些麵目全非,好歹能飽肚子,楚暖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想甩出腦後。

    削了一根樹枝,麻利的處理起來,沒有水清洗,她隻能丟棄內髒,將幹淨的肉剔出來。

    接著,她找了一堆柴火,對於鑽木取火,她有自己的小竅門,不一會兒便冒了小火星。

    一炷香後,架在火上的土狸子肉變了顏色,肉香四溢,楚暖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雖然知道這東西其實就是聞著香,吃起來可能就幹巴巴的。

    果然,人在絕對饑餓的狀態下,不好吃的都會變得好吃起來。

    這一股肉香在森林裏麵蔓延,楚暖等肉四周都焦黃後,取下來嚐了一塊,雖然很香,肉裏麵卻夾雜著一股土味兒。

    填飽肚子後,楚暖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出於野外求生的本能,她將剩下的肉全部烤熟了,扯下衣袖包了起來。

    看著柴火尚未燒盡,楚暖削了幾根樹條,用匕首將頭部位置削的尖尖的,然後在插在土堆裏麵。

    昨晚這些,她又撿起一些火柴,滅了火堆後,她開始觀察路徑,邊走邊在樹上做上記號。

    楚暖的感知力,觀察力都是一絕,她此刻心緒有些亂,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前腳剛剛做上去的記號,不一會兒便會消失,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影子跟在她的身後一般。

    楚暖走了一個時辰後,發現身邊的環境幾乎是一模一樣,若不是她一直向前走,她真懷疑自己其實一直在原地踏步。

    她默數了步伐,沒兩百八十八步,她會左上一個記號。

    來鳳鎮。

    穆青青找了一處隱蔽的客棧將錦鴻安置了下來,錦鴻說還有另外一撥兒人在追殺他,千萬不能請大夫,他能挺過去。

    在她看來,他不過是在強撐罷了。

    他身邊的屬下已經有一人因為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

    穆青青對這個鎮子頗為熟悉,當她在最偏僻的一家藥房買了藥趕回去的時候。

    卻被一輛馬車攔了去路。

    穆青青戴著黑色的鬥笠,平時掛在腰間的佩劍此刻緊握在手中,她不動聲色將剛剛抓的藥藏在了身後。

    車簾掀開,一個人影走了出來,筆直的朝穆青青衝了過去。

    這條小巷太窄,馬車攔在前麵,已經不能從其它的地方離開。

    穆青青心想,定是那些追殺之人找到了她們的蹤跡。

    處於條件反射,她將青劍擋在了麵前,聲音冷清“你們是什麽人?”

    墨辭剛想開口,猝不及防聽到這句話,氣的雙手叉腰“你讓人將本少打成這樣,現在翻臉不認人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穆青青一愣,剛剛她的眼神一直遊離在找退路,並未看麵前之人。

    墨辭改了一貫書生氣的打扮,頭發用一個玉冠豎起,身穿墨藍色的長衫,腰間係著一根銀腰帶,看上去多了幾分男子氣概。

    相比較前些日子渾身纏著紗布,現在已經好了太多。

    穆青青收回手“你怎麽在這裏。”

    “你能在這裏,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要是我沒記錯的話,穆府大小姐現在應該半死不活躺在病榻上,畢竟得了痢疾啊。”墨辭強忍著摘下穆青青鬥篷的衝動,皮笑肉不笑的哼唧兩聲。

    來的時候,他想了無數種被揭發後的反應。

    比如,立馬軟下身段求他不要將此事宣揚出去,當然了,這是他最想看見的結果。

    還有一種可能,惱羞成怒後怒罵他一頓,或者直接動手,他挺直胸膛,真男人越是在這個關頭,越是不能有一點退縮。

    穆青青完全沒有任何反應,轉身就走。

    當知道攔在自己麵前是墨辭後,她反倒淡定。

    墨辭像是被電擊了一般站在原地,最後他無奈的一巴掌敲在自己額頭上。

    失算失算。

    他轉身追了上去,雖然穆青青的反應很冷淡,他好像是有無盡的激情一般,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在一處不起眼的客棧前。

    “墨辭,求你裝作不認識我行不行?”穆青青是吵得有些煩,不等他回應徑自走了進去。

    問掌櫃的要了熱水和幾套幹淨的衣裳,便徑自上了樓。

    一股腦兒衝進來的墨辭,瞧見穆青青拿著幾套男人的衣裳,雙眼瞪的大大的。

    他好像嗅到了她拒絕自己的原因了,是因為外麵養了狗?

    不行,他要去瞧個究竟。

    穆青青剛剛將熱水放在床邊,便聽見身後故意加重的腳步聲,知道來人是誰,她看都懶得看一眼。

    錦鴻感受到外人的氣息,捂著胸口強撐著坐了起來“咳咳咳”

    接踵而來的便是一陣急促的咳嗽聲。

    穆青青胳膊一緊,她被一把拉了起來,耳邊響起墨辭嫌棄的聲音“這人一看就有肺癆,你也不怕傳染給你,我來吧!”

    平時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墨大少爺擰幹了手帕,對準那髒兮兮的臉招呼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