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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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捕頭帶著一幹人從鎮北過來,路上遇到了紀尋,把昨夜的情況都告知了他,然後又問,“那四個侍女如何了?”

    紀尋道,“已經離開蒲縣了。”

    “也好,宋家隻剩一人存活,養四個侍女隻能雪上加霜。”

    半響,他又道,“我的人已經帶回來消息了,梧桐縣和楊樹村的那幾戶人家都沒人住,並且,發現了存活下來的女子人皮。”

    “嗯。”紀尋點點頭,“先不急,繼續按照我說的做,且看這幾晚還有什麽動靜。”

    “好,不過,縣令大人又請了一批方士,據說是東勒那邊過來的,後幾天我多半要忙於接待安排之類,宋家和梧桐楊樹那裏,還要麻煩紀兄多留意。”

    “嗯,對了……”紀尋忽然沉吟,“可以借我點銀子麽?”

    黃捕頭……

    下雨了。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一簇簇的白梨花和紅海棠種在長街邊,在春雨的澆淋下陣陣顫栗著。

    十字口處有一家酒鋪,酒香飄十裏,即使有細雨隔成縹緲帷幕,也阻擋不了過路人的光顧。

    白矜矜頂著雨鑽了進去,全身濕漉漉的,衣裳緊貼在身上,長發凝成小豎棍,略顯狼狽。

    她在白溪鎮亂逛,不想回紀尋的破房子,也懶得再去看柳家人回來沒有,最主要是心情差,就想到處走走,看看稀奇。

    然而這雨來的急,比女人翻臉還快。

    店小二看見她了急忙找來帕巾,“姑娘擦擦吧。”

    白矜矜搖頭拒絕,找了個位置坐下,她生來嬌豔,被雨水一淋,身材凹凸有致,裸/露出來的皮膚白得跟雪一樣。

    惹的鋪子裏的客人都往她那裏瞧。

    真是好一個人世間尤物。

    “給我來壺酒,再來一盤肉,酒要溫熱的,肉必須把毛給我拔淨了。”

    “好好!”

    沒一會兒酒肉來了,她大口吃下,然後又猛地吐出來,“這什麽肉!怎麽有股騷味!”

    “誒姑娘,這你可別亂說,我瞧你不像是在蒲縣的人,許是吃不慣我們這裏的口味,你要是願我再給你加兩勺糖漿如何?”

    白矜矜蹙眉看著他手上黏糊糊的東西,搖頭,“算了。”

    她隻喝酒,喝著喝著就趴在桌上,發呆似的望著外邊的雨,心情低落,不知該往何處去。

    她活了十八年,頭一次生出這種無家可歸的感覺。

    幾個男人用眼神打量旁邊的綠衣女人,他們小聲交耳,滿嘴淫膩之詞。

    忽然站起來走到她的桌邊,一個輕撫她的長發一個扳過她的臉。

    “喲……小姑娘,大雨天身上怎麽都濕了呀,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要不要跟哥哥走?”

    白矜矜對上那滿腦肥腸之人,忍不住吐到了他身上,打開他的手,“你不自己照照鏡子?哥哥這種稱呼也是你能配的?”

    男人臉色陡變,抓著她的頭發往下一扯,嘴臉猙獰,“臭婊/子,你再給我說一遍?老子看得起你才找你,不要不識好歹!”說著他的手就探向了她的胸部。

    白矜矜立馬退開,抄起酒壺就朝他砸去,“滾!”

    旁邊的男人也加入,場麵開始混亂起來,店小二急急忙忙想攔住他們,但被他們一腳踹開。

    雨勢不減,酒鋪裏的人都魚驚鳥散,白矜矜一個手無寸鐵之力的女子怎麽抵得了這種野漢呢,她隻能跑,跑入雨中,後麵的人緊追不舍。

    “有人嗎?!”她呼救,然而已至黃昏時分,街上行人寥寥,大多都回家升起炊煙,等待夜幕降臨。

    “臭娘們兒!腿腳還挺利索!讓我抓到你鐵定把你腳掰了!”

    白矜矜心跳狂亂,比在山上被狼追還怕,她看不清路,隻能亂躥著,雨點子跟有千斤重似的,眼看男人就要追上來了,她奔潰大喊,“救命!”

    紀尋穿戴著蓑笠,手上提著買來的肉食和菜籽,遠處,一個綠色的影子朝他這方靠近,他眯了眯眼,那人披頭散發一下子撞進了他的懷裏,抬頭用力看他,然後跟老鼠一樣拉起他的蓑衣鑽到裏麵去。

    驚慌顫栗著,“救我!”

    他皺眉,似曾相識,但又很不同。

    女子的凹凸和濕潤隔著薄衫緊貼在他身上,他往後退了退,白矜矜又貼了上來。

    後麵追的兩個男人/站定,圍過來,惡狠狠一抹臉,凶悍道,“把這個娘兒們讓給我們!我們和她還有事沒解決!”

    白矜矜一抖,攥緊紀尋的衣服,低語,“不要……不要……”

    “她做什麽了?惹你們追。”紀尋問。

    “這娘們兒不識好歹,嘴上還罵人,欠收拾!”

    “對!這小婊/子一看就是不檢點的外鄉人,跑來我們白溪鎮,得交去官府!”

    紀尋大致猜到了情況,不冷不熱道,“我是她相公,有事跟我解決。”

    男人們愣了下,隨即怒氣更盛,“你這是鐵定要管咯?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

    他們衝了過來,紀尋把白矜矜推開,迎了上去,後者跑到旁邊屋簷下,心有餘悸地看著麵前的打架場景。

    紀尋看起來手腳還挺犀利,但那兩個蠻頭漢子也不是好惹的&nbp;,她緩過來後拽起旁邊的一個菜籃朝那兩人砸過去,然而她手滑居然砸到了紀尋。

    “呃!”

    紀尋後背遭重擊,他陰惻惻地盯了她一眼,白矜矜深呼吸,貼著牆壁。怪她!

    很快,紀尋就把那兩人揍得鼻青臉腫,後者沒有想到這鄉野村夫居然還會武功!而且力氣大得驚人!隻得罵罵咧咧,惡狠狠剜了兩人一眼,“等著!”跑走了。

    白矜矜鬆了口氣,一股澀意又漫上鼻子尖,她望向站在雨中的男人,後者撿起地上打濕了的東西,用皮布裹好,回頭。

    兩人對視一眼,白矜矜移開眼睛,攥緊手指,“謝謝。”

    紀尋走過來,聞到一股酒味,“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點。”這裏的酒濃,經過劇烈奔跑後讓她腦袋有些脹。

    紀尋略微皺眉,半響道,“白矜矜,雖然我花錢娶了你,但不想強迫誰,我家的確窮,能給你的東西很少,你要是想走我就送你回李府,你自己一個人在鎮上晃容易出事。”

    白矜矜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心裏有些難受,但表麵上還故作鎮定,“能出什麽事啊,等過幾天我和……”

    她的話戛然而止,紀尋專注地看著她,他高大的身軀給她遮擋了不少雨漬。

    “什麽?”

    “我……跟你走。”白矜矜伸手拉住他的衣擺,長發落下半遮住眉眼,看不清神情。

    紀尋沒有說話,隻是把鬥笠罩到了她頭上,轉身走入雨中。

    白矜矜咬唇跟上。

    在這個架空的世界,這個黃昏的雨後,她那貧瘠了十八年的土地中,吹來了一陣暖風,荒草搖曳,閃爍著細碎的光。

    白溪鎮郊就是田野,平原和丘陵共存,很多農戶就在這一片建房成家,紀尋也不例外。

    白矜矜泡了個澡,起身就看見一件紅色的裙衫疊在方凳上,正是她早上在製衣坊一眼看中的那件。

    紀尋給她買回來了。

    大小正合適,她撩開簾子,那個男人正在給大黃包紮傷口。

    白矜矜站在旁邊瞅了會兒,主動上前,“我來吧,你毛手毛腳的。”

    點著燭燈,她把那些結痂的血殼和雜毛撚除,然後用藥液和清洗傷口,其間大黃一直很不安分,隻得紀尋在一邊抱著它。

    “大黃,乖,聽話。”

    男人的聲音低沉,卻似有魔力一般,大黃把頭靠在他手臂上,輕輕哼唧著。

    白矜矜用紗布給它包紮,打破兩人之間的沉寂,“你和大黃感情很好啊。”

    “嗯,她流浪在外麵是我帶她回來的,小家夥很粘我。”

    白矜矜瞟了一眼他的神色,“你以前是做什麽的?”紀尋會武功,而且身手很淩冽,全不像一個村夫,她甚至懷疑這人是書裏隱藏的bug。

    “當兵,種地,普通人而已。”紀尋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白矜矜挑挑眉,把手上的活兒做好,順便給大黃係了個蝴蝶結。

    她試探地撫摸上它的頭,見大黃沒有太大反應,就道,“大黃狗,上次砸你是我不對,你的一身傷……也是我的錯,對不起,我道歉,我們和平相處吧?”

    大黃嗚咽著,對她興致不佳。

    白矜矜聳肩,後知後覺她居然對一條狗道歉,真不像她平日裏的作風,許是今日遇到的事夠多了,她有些累懨懨的。

    紀尋從房間角落裏拖出來一個背簍,把裏麵的東西往桌上一倒,瞬間,那些圓滾滾紅彤彤的山櫻桃就跳了出來,有些還沾著水珠,襯著綠葉。

    “櫻桃?!”白矜矜捏起一顆,直接塞進嘴裏,瞬間,鮮嫩甘甜的汁液在舌頭上爆開,她抿唇彎眸。

    “好吃嗎?”

    “好吃!”

    紀尋的嘴角有微不可見的笑意,“昨天在山上摘的,今年的山櫻桃長得特別好,看樣子可以多摘些拿去賣。”

    白矜矜又忍不住吃了一個,聽著紀尋的話有些恍惚,真的是兩個世界啊,兩個截然不同的身份,她從未和誰談論過這麽接地氣的話。

    “賣櫻桃,能賺多少錢啊?”

    紀尋坐下,把那些櫻桃擦拭幹淨,“不出意外,賣完兩籮筐,就能修一間草棚,給牟牟配種。”

    白矜矜好奇,“牟牟是什麽?”

    “我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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