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姑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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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姑蘇長史府,滿地棠花堆積如血點,蕭琛坐在後院與鬱長史聊了很久,直到有路天衣進來,鬱長史笑笑離去。
蕭琛呡了一口茶,淡淡看著來人,“怎麽了?”
“據我們的人來報,蕭寧哲他們已經到了泗水外的小村莊裏,今夜暴雨本想動手,但紀尋和蕭寧哲很謹慎,我們沒能成功,有兩個手下被抓住審問了。”路天衣恭恭敬敬道。
“跟蹤他們的還有多少人?”
“大約十來個。”
“讓他們都先回來吧,已經打草驚蛇了,想必九弟現在已經猜到了我們為他在姑蘇安排的好戲。”蕭琛指尖扣動桌麵,“九弟身邊跟著一個絕醫,一個武者,還有一個手持奇兵的女人,都不太好對付啊。”
他們已經遭了他們兩三次道了,唯一一次稍微贏了點的是在天羅賭場,但那也是那性命去威脅他們才略勝一籌。
“他們四人來勢洶洶,恐會壞了您的大計,那兩個男人不好對付,隻能從兩個女人身上下手。”路天衣看著他。
“他們必定會來姑蘇的,白矜矜還想找你拿解藥,比武不行,那就隻能智取……”蕭琛忽然勾唇,“機關密室那裏準備好了麽?”
“已經派人去檢查了,應該沒有問題。”
“那就好。”蕭琛呡茶,他絕不會讓那四人出姑蘇城。
路天衣看著他,沒有說話,神情之中有種專注的意思。
蕭琛不經意掃了他一眼,手臂擱在桌上,“勞累了好幾日,傷還未愈,給我按一下肩膀吧。”
路天衣嗯了一聲,從懷中掏出一瓶精油,褪下他肩膀的衣服,為其按/摩舒筋活血。
“衣衣,這麽多年了,你跟著我有後悔過麽?”蕭琛閉上眼,聲音有些啞,像是有無盡的疲憊在這個雨後的夜晚流露出來。
“從未。”路天衣手上動作不停,繼續給他按手臂肌肉。
蕭琛忽然想起來什麽,“以前母後總是不喜歡我,覺得有蕭寧哲在我永遠無法成為嫡子,那幾年,雖然我過得很苦,但心裏卻很開心,年少純真,交了許多朋友,我記得當時我們經常一起在皇宮的獵場玩,你最害羞,他們讓你一起來你不願,隻有我叫你你才來。”
說著兒時事情,蕭琛眼底有細碎的光在流動,路天衣很眷戀這種光。
“因為小時候我隻信主人。”
蕭琛笑笑,“後來九弟去了北漠,母後一下對我熱情了起來,我稀裏糊塗地當上了嫡子,被別人告訴將來是要繼承王位的。”
“你知道那一天我有多開心嗎?我從小就渴望權利,也崇拜坐在龍椅上的父皇,我想像他一樣與那些大臣們交談說著整個天下,母後告訴我,隻要我登上那大寶之位,我想要的一切都會實現……”
“可後來我也變得不再快樂,沒有了朋友,踏上一條不歸的血路,很多時候白日裏都是強行精力充沛,一到夜晚,特別是這種時候,有你陪伴在我身邊我就覺得異常放鬆疲憊。”
話也多了起來,路天衣想。
他給他按頭,手法嫻熟力道很穩,“既然如此主人就多和待在一起,多把心裏事告訴我,我會替您分憂。”
蕭琛拍拍他的手背,“謝謝我的衣衣。”
雨後的泥濘地不好走,連馬蹄子都要打滑,四人磕磕碰碰離開了小村鎮,當然,也把那兩個天衣樓的人綁在了車上給白矜矜和柳妙清當樂子。
白矜矜玩的不亦樂乎,蹲在車板上,瞅著他們,“喂,你們臉上為什麽都有一個星形疤痕?”
那兩人寧死不屈不肯搭理她,白矜矜挑眉,旁邊的柳妙清適時候一針紮在了癢穴上,他們哇的一聲大叫起來,忍不了了就道,“那是天衣樓的標誌!每個入樓的殺手都要燙的!”
“哦……原來是這樣。”白矜矜若有所思,忽然想到了什麽,“那路天衣臉上怎麽沒有?”
“他、他是樓主有特權。”
“嘖。”白矜矜不屑地站起來,頗有些無聊的把玩指甲,忽然瞥到了一旁的胭脂水粉,她用了幾次,感覺效果不怎麽好一直沒用。
“妙清,我來教你化妝吧!”
“化妝?”柳妙清有些好奇。
“嗯哼,就那這兩張臉來當示範。”白矜矜壞心眼笑起來&nbp;,車裏的人一陣惡寒。
車外的紀尋和蕭寧哲正在商議姑蘇一事,他們手上已經有了姑蘇城的大致布圖,也點明了那幾個位置特別容易遇害。
蕭寧哲說他已經飛鴿傳書給了涼州的人,但一直沒有音信,想必是被蕭琛截了下來,紀尋凝眉,“那流霄閣呢?又給你傳消息來麽?”
“有,四大護法已經回了閣中,正在處理那些反叛的手下,他們就算要來接應我也隻能到涼州再說,姑蘇,安陵,這一帶全部都被皇室的人布下了人馬。”
紀尋不了解皇宮中的事,但想必也頭疼,兩人沉默著,背後車簾忽然一掀,白矜矜探出頭來,“紀尋,你快進來看,給你看個東西。”
“什麽?”他回頭,一般白矜矜用這種神情和語氣跟他講話都沒有什麽好兆頭。
“進來嘛。”
紀尋磨蹭著鑽入馬車,一眼就看見那被綁著上半身裸/露著,滿臉詭異塗畫的天衣樓殺手。
“……”他忽然有點同情他們了。
“好不好看?是不是美了很多?”白矜矜雙眼亮晶晶的,很有自信。
“嗯,可以。”紀尋點點頭,看著那兩個欲哭無淚的人,按了按人中,“你繼續玩吧,我先出去。”
“誒,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化妝哦。”白矜矜連忙衝著他背影吼。
紀尋搖搖頭,“不了不了,醜一點適合我。”
四人在路上耽擱了一天,待入姑蘇城已經是第二日黃昏。
這裏青柳環郭,黑牆白水,行人嫻靜,風景宜人。
城門口照例有檢察官在做登記,他們駕駛馬車過去,被攔住,一個中年胖子上下打量一眼坐在馬上的兩個男人,“從哪兒來的?幾口人?”
蕭寧哲眯著眼拱手,“官老爺,我們一家是從青州來的,車內就我媳婦和弟妹。”
胖男人招了招手,站他旁邊的幾個侍衛立馬去撩開簾子檢查。
的確如此,隻有兩個弱不禁風的普通婦女。
“行吧,繳一下入城費,來這裏填一下信息。”
“好。”蕭寧哲下馬在他麵前的小桌上書寫,後者一揚手,侍衛放行,四人成功入城。
待繞了一條街,白矜矜撩開車鏈子透氣,“這該死的假麵什麽時候能摘啊?他們應該沒有認出我們吧?”
蕭寧哲搖頭,“很難說,這些人應該都是見慣了易容術的,我的易容術隻能說普普通通,還是小心為妙。”
原來,在進城之前蕭寧哲就在他們幾人身上施展了易容術,至少樣貌上是完全看不出來和曾經的瓜葛,但白矜矜有諸多不滿。
“先找一個客棧落腳吧。”紀尋提議,他們已經提前製定好了計劃,敵在暗我在明,完事必須得謹慎。
四人牽著馬車投宿了一家福源客棧,馬車被拴在了馬棚,四人進去後就找了個隔間點了一桌子的飯菜。
白矜矜已經餓得不行了,正要去抓那雞腿,被紀尋握住手腕,“等等,柳姑娘先驗毒。”
柳妙清用銀針反複試,“沒有毒,可以吃。”
白矜矜咽了下口水,這樣下去,是不是喝水要驗水,睡覺要驗床,走個路也要提心吊膽驗驗地啊。
紀尋安慰似的給她夾了片牛肉,“忍一忍,不會在這裏待太久的。”
白矜矜挑眉。
四人吃飽,就上了樓,他們訂了兩間挨著的房間,白矜矜一進去就倒在了床上,長歎,“終於能夠睡床了。”
紀尋在房間內繞了一圈,指著床邊的浴桶,“去洗澡。”
白矜矜讓掌櫃的提來三四桶熱水,全倒了進去,走到一旁褪去衣物,舒舒服服下了水,溫暖的水流包裹住身體,她揉了揉臉,喊道,“幫我把我的玫瑰花瓣和秘製精油拿過來。”
紀尋給她拿來,後者又吩咐,“把花瓣都倒進來,攪一攪。”
“……”他還是照做了,一股玫瑰花香瞬間撲鼻而來,白矜矜深吸一口,十分滿意,又道,“把精油塗抹到手上搓熱,然後給我按/摩一下,謝謝。”
這次她特意帶了個謝謝,紀尋已經習慣她的作了,沒什麽表情,照著她的意思做,然後繞到她背後捏上她的肩膀。
“斯……你力量太重了!我骨頭都快散了!”某人抗/議。
紀尋挑眉,放輕了一些,白矜矜麵無表情趴在浴桶邊,半響回頭瞪他,“沒吃飯?你到底行不行?力氣小的跟女人似的。”
?紀尋蹙眉,加大力量,然後白矜矜就驚呼,痛並舒服著,將就將就吧,小紀子畢竟是個糙老爺們。
白矜矜舒舒服服的泡澡,享受了全身按/摩,然後紀尋冷不防道,“是不是該我了?”
“?”
某人冷冷瞅她,意思在明顯不過,愛都是相互的,沒有誰比誰高一等應該怎樣怎樣,誰不想要被疼愛呢?
白矜矜點頭,“好吧,為了感謝我家小紀子的付出,我也幫他按一按。”
重新換了一桶水,兩人位置顛倒,白矜矜卷起袖子報複似的用力捏上去,然而前者沒有半分感覺,甚至打了個哈欠。
“……”
她不服,繼續使出吃奶的力,但紀尋很穩,不鹹不淡提了意見,“左邊一點,記得捶一下,你的手法不太嫻熟呀。”
“……哈哈。”白矜矜氣笑了,接下來,她完全把紀尋當成了沙包,一個勁兒捶打捏敲,紀尋倒是沒什麽反應,一套下來她自己累的個半死。
“您自個兒泡吧!”
白矜矜有氣無力倒上了床,幾乎是沾床就睡,紀尋搖搖頭,走出浴桶穿戴好衣物,收拾收拾了房間,忽然打開窗戶,明月一瀉千裏,窗外是層層樓宇瓦房,樹木影影綽綽,有一線反光的地方是河流。
偶爾能聽見古寺鍾聲被撞響的聲音,看見夜泊船在河岸輕漾。
他側坐在巨大的窗欞上,嘴裏念動著什麽,忽然,遠處天際朝這裏竄來一隻黑影。
離得近了才看清是一隻白雕。
紀尋伸出手,它停在了他手臂上,他從他的腳下取出一個布囊,那其實是一截佛幡。
裏麵包了一張紙條和一粒藥丸。
‘藥已煉好,六成幾率,務必反饋。’
他挑眉,掃了一眼在床上睡得香甜的白矜矜,明天給她吃好了。
他靠在牆上,懷中的百寶囊忽然開始劇烈震動,他愣了下,把它掏出來打開,居然是久未使用過的尋妖盤在動。
它有反應就意味著附近有邪祟,隻是,姑蘇這樣一座龐大巨城,也會有妖邪作亂麽……
他翻上了房瓦,妖邪這種東西是他少時的老夥計,一身絕學都是從它們身上練出來的,雖然自從歸隱白溪鎮後就不再拾起,但一感到那熟悉的陰冷感,他全身就開始躁動起來。
他拿著尋妖盤四方走動,東方的震感是最強烈的,說明邪祟就在那個方向,他拿出姑蘇城的圖紙稍微比對,那個方向是姑蘇城主的住址。
他皺眉,一雙手忽然按住他的肩膀,紀尋條件反射扣住欲摔,後者連忙道,“是我!紀兄!”
原來是蕭寧哲。
紀尋鬆手,“這麽晚了,你還不睡?”
“睡不著。”蕭寧哲就坐在房瓦上,靠在瓦脊上抬頭望著皓月,“你不也一樣,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心中總覺得惴惴不安,這不,一上來就發現了不得了的事。”
紀尋也坐了下來,“你心態還是挺好的呀,尋妖盤異常,姑蘇城內有邪祟。”
蕭寧哲的流霄閣也是專攻奇門遁甲玄談詭術的,所以當初在白溪鎮他才對除祟一事那麽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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