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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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馮婆婆的住處, 林栩栩就直接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今天在樊增那裏,她見識了大師級的玉雕技藝,隻在一塊核桃大的玉上就能雕出山川河流百舸匯集的盛景, 盈盈碧色與連綿青山融為一體, 將玉色與景象巧妙結合,的確令人拍案叫絕。

    現在, 林栩栩需要靜下心來,將今天在樊增那裏的所見所聞繪成生動易懂的畫冊。

    畫畫,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 讓她不再去想突然出現的人和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林栩栩這一忙,就是幾個小時。喬染現在成了夾心餅幹, 根本不敢過來,生怕陸雲舟會利用她討好林栩栩。她挺喜歡這個未來嫂嫂的, 不能告訴小嫂嫂自己和陸雲舟的關係,她已經很難受了,這會兒根本不知道該怎麽麵對林栩栩。

    直到傍晚,天色漸漸暗了下去,門外響起“咚咚”的敲門聲。

    “林丫頭, 吃飯了。”是馮婆婆的聲音。

    “好嘞,婆婆,我怕馬上就來。”林栩栩從桌上抬起頭, 伸了個懶腰, 這幾個小時, 她出圖效率空前的高。

    馮婆婆準備的晚餐依舊簡單卻豐盛,這讓林栩栩十分不好意思。她們是來借宿的,現在怎麽搞得像是客人。

    “婆婆,您簡單弄點吃的就好了, 這麽豐盛,您做得辛苦,我們吃得也不好意思。”

    “傻丫頭,胡說什麽,鄉下地方,沒什麽好的,我就是怕你們吃不慣,對做一點,才有的挑。”馮婆婆在圍裙上擦了下手,準備去盛飯。

    林栩栩幫著馮婆婆端菜出來,卻在門口看到了陸羽白,他身後還跟著安靜如雞的喬染。

    原本笑眯眯的一張臉瞬間冷了下來,林栩栩抿著唇,麵無表情的盤子放在桌上,發出“叮——”的一聲。

    “小陸啊,快來。”馮婆婆卻熱情的衝陸羽白招了招手。

    林栩栩:“”

    她就知道,陸羽白這個狗男人既然都已經追到了嶽安鎮,就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礙於有馮婆婆和兩個孩子在,林栩栩不好發作,隻能告誡自己收斂情緒,安靜的坐下來吃飯。

    馮婆婆今晚煮了嶽安特色的臘排骨,是喬染這兩天特別喜歡的一道菜,她正準備去夾,卻被一雙筷子搶了先。

    於是,一塊塊骨肉均勻的排骨,就在她嫉妒又哀怨的小眼神中,落進了林栩栩碗裏。

    林栩栩去瞪陸羽白,身邊的男人卻不為所動。一旁,馮家的兩個小孩子也眼巴巴的看著林栩栩碗裏的肉。

    “囡囡乖,姐姐給你夾這個大肉。”她轉頭,給了陸羽白一個“你再不停手我就立馬走人”的表情,然後夾起一塊排骨,像換臉似的,笑眯眯的放進了小朋友的碗中。

    “謝謝姐姐。”

    “哎呀,你們喜歡就多吃一點,家裏別的東西沒有,這臘排骨管夠。”馮婆婆也察覺到了桌上的異樣,笑著做起和事佬,“來來來,我再去給你們盛。”

    “姐姐,你怎麽不吃叔叔給你夾的肉肉?”小南今年隻有四歲,正是童言無忌的時候,她眨著眼睛,十分不解。

    “我奶奶說了,浪費糧食是不對的。”

    林栩栩:“”

    陸羽白似乎對這個稱呼不甚滿意,好脾氣的糾正,“小妹妹,叫哥哥。”

    小姑娘眨眨眼,不明白,一旁,喬染卻在使勁憋笑。

    不能給小孩子做壞榜樣,林栩栩勉強夾起碗裏的排骨,咬了一口。

    小南瞬間咧開笑,“叔叔,姐姐沒有浪費糧食,你不要打她屁股哦。”

    “咳咳咳——”林栩栩和喬染兩個同時咳了起來。

    林栩栩凶巴巴的去瞪始作俑者,喬染伸手去拎水壺,卻被陸羽白先拎了起來。他給林栩栩倒了杯水,去拍她的後背,“小心一點。”

    好不容易順過一口氣的喬染,也不知道是因為被嗆了,還是因為親哥哥不做人,整個眼睛都紅紅的。

    從現在開始,她單方麵宣布,和陸雲舟斷絕兄妹關係。

    一頓飯,終於在林栩栩“你再胡鬧我就要你好看”和陸羽白“我沒胡鬧我很乖很聽話”的詭異氣氛中結束了。

    吃完飯,林栩栩搶著幫馮婆婆收拾碗筷。

    “婆婆,您去帶著囡囡休息,我來洗碗。”

    “那怎麽能行,你是客人,趕快坐下。”

    “您不是說讓我把這兒當自己家嗎,哪有在自己家光吃不幹活的道理?”

    “你這孩子”

    兩人僵持不下,卻是陸羽白走上前,接過林栩栩手裏的碗。

    “你們都去休息。”他轉頭看向馮婆婆,“婆婆,您也累了一天了,就不要和我們爭了。”

    馮婆婆:“這”

    “您好好休息,這樣我下一頓還來蹭飯,也心安理得些。”

    “嗨,你想來我老婆子隨時歡迎,不用這麽客氣。”爭不過陸羽白,馮婆婆隻好放棄,帶著兩個孩子到院子裏玩。

    林栩栩看著陸羽白端著油膩的碗盤走進廚房,心中微瀾,卻還是轉身出了屋子。

    免費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屋門口,喬染正在探著脖子往裏看。

    “看什麽?”林栩栩一開口,嚇了她一大跳。

    “陸”喬染生生將想要吐槽的話壓了下去,“陸總居然還會刷碗?看不出來啊。”

    陸雲舟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知道洗潔精怎麽用嗎?

    “你們很熟?”林栩栩眯眼。

    喬染頓時警鈴大作,陸雲舟警告過她,要是不小心身份暴露,估計會被他立馬滅口。

    “不熟。”喬染彎著唇,連忙搖頭,堅決否認。

    林栩栩在院子裏陪著兩個孩子玩兒了一會兒,才又回到屋子裏繼續畫畫。線稿畫到一半,她卻被一處細節難住了。

    關於內雕,因為工藝太過複雜,樊增今天說得寥寥,可以說是一句帶過,林栩栩覺得奇怪,她之前搜過資料,“內雕”是玉雕這行裏公認的絕活,一本關於玉雕的畫冊,怎麽能少了這項絕技。

    林栩栩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東西,準備再去一趟樊增家裏。山裏到了晚上氣溫低,她套了件薄外套,一拉門,卻看到陸羽白站在門外,看樣子是準備敲門。

    “要出門?”他問。

    林栩栩瞥他一眼,打算從陸羽白身側擠過去,奈何男人過於高大,將門堵得嚴嚴實實。

    “麻煩讓讓。”

    “栩栩,我們談談。”

    “不談。”

    陸羽白來蓉市之前就猜到林栩栩會是這樣的態度,之前的事,是他有錯在先,所以不管林栩栩什麽態度,他都接受。

    “栩栩,我有錯,我道歉,但是你要聽我解釋。”

    “你解釋是你的事情,聽不聽是我的事情。”林栩栩推開陸羽白,“讓我出去。”

    她這一推,手裏的畫稿沒有拿穩,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林栩栩:“”

    她俯身去撿,陸羽白也跟著蹲下身,將腳邊的畫稿一張張撿起來。

    “你要去找樊先生?”陸羽白收好畫稿,看到了上麵關於內雕的技藝圖。

    “與你無關。”

    “樊先生休息得早,你現在過去,他應該已經睡下了。”

    “你又不是樊先生,你怎麽知道?”林栩栩不服氣,抽過他手中的畫稿收好,頭也不回的往往樊增的住處走去。

    到了樊增的院門口,裏麵果然黑著,林栩栩回頭看了眼一直跟著自己的男人,俏臉和樊先生家一樣黑。

    “你是想要向樊先生請教關於內雕的工藝?”陸羽白跟在她身後,“如果是的話,那估計樊先生幫不了你,他從不做內雕。”

    林栩栩有些詫異,便聽陸羽白又道,“這並不是因為他不擅長,相反,在這方麵,樊老師可以說是當世第一人。”

    林栩栩眨眨眼,嘴上一聲不吭,心裏卻忍卻好奇的要命。

    陸羽白也沒有說破,隻走快了兩步,和她並肩而行,“其實內雕也是圓雕和浮雕的一種,不過是需要從玉石內部呈現造型,上乘的內雕尤其看重玉料色澤和景物的融合。”

    這一路,陸羽白講了很多,從內雕的起源到技藝,再到現在的發展水平,林栩栩有點意外,他居然對這個也了解的這麽清楚。

    “你和樊先生很熟?”她不禁問道。

    “還算熟吧,我媽媽以前是他的學生。”

    原來是這樣。

    “那樊先生不做內雕,是不是和樊曉有關?”話一出口,林栩栩又覺得自己八卦了,這是樊增的私事,她其實並不想去故意探究,隻是今天她在老先生的工作間看到了一張老照片。照片上的女子眉目清秀,氣質溫婉,樊增每每看到照片,神色裏都會不自覺流露出溫軟。

    “算了”

    “其實,樊先生的玉雕技藝就是師從樊曉。在樊先生之前,樊曉老師才是內雕的行家。”

    林栩栩抬頭,有些微訝。

    “樊曉和樊先生其實並不是親姐弟,更準確的說,他們是師徒。”

    據陸羽白說,當初有人花重金請樊曉雕一個玉絲雙層香球,因為工藝繁複,樊曉在上麵花了不少心思,她是打算用這筆錢供弟弟念書的,雖然這個弟弟是撿來的。可到了約定的時間,對方想要東西卻給不出錢,樊曉在和人爭執時不慎跌入河中,就此殞命。

    “當時樊家隻有樊先生一人,對方財大勢大,他投告無門,目睹了爭執的村民害怕受牽累,也不願意出來佐證。”

    林栩栩聽完陸羽白的話,陷入長久的沉默。難怪樊增性格古怪又從不與這村子裏的人接觸,這背後,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既然是這樣,樊先生為什麽還要住在這青山村?如果換做是我”林栩栩一頓,瞬間恍然,“也是因為樊曉吧。”

    陸羽白點點頭,“樊先生說過,樊曉喜歡這個地方,最大的願望就是和他一輩子待在這裏。”

    隻可惜,天不遂人願,用天人永隔的方式拆散了兩人。

    村子裏沒有路燈,夜裏的照明完全依靠手電筒。林栩栩經過一片草垛的時候,腳下一空,直接跌了下去。陸羽白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成卷的草垛子散開,紛紛揚揚落下來。

    陸羽白將林栩栩護在懷裏,手掌覆著她的後腦勺,兩人一同跌進草垛,封多的草卷落下來,隔出更暗更私密的空間。

    林栩栩趴在陸羽白的身上,鼻息間全是熟悉的男性氣息,清冽的雪鬆和著朗姆酒和煙草的味道。

    腰側被一雙手掌控住,林栩栩一僵,腦中警鈴大作。

    “陸羽白,你幹什麽”她壓低聲音質問。

    陸羽白:“噓”

    隔著厚厚的草卷,她似乎聽到了一些奇怪的聲音。

    粗重的呼吸聲,難耐的呻吟。她這是趕上現場直播了?還是露天野外?

    林栩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