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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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栩栩在青山村待了一周, 每天幾乎有七八個小時都是泡在樊增的家裏,她發現這老頭雖然性格古怪,可心地並不壞, 不過就是嘴巴毒了點, 脾氣差了點。

    眼下,樊家院子裏, 又在上演相同的一幕——

    “小丫頭片子,你給我站住!”

    “樊老師,我剛才都聽到了, 您趴在桌上說的夢話裏,全是一個人的名字。”

    “你胡說!我沒有!”

    樊增一把年紀, 吭哧吭哧追在林栩栩後麵,一老一小, 繞著院子來回跑,像是兩個孩子。

    其實,聽說了樊增和樊曉的過往,林栩栩大概還是能猜出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不一般,至少在樊增這裏, 種種跡象表明,他對樊曉絕對不是純粹的姐弟或者師徒。隻是那個年代,想要突破倫常禁忌, 大約是不易。

    林栩栩不知道樊增有沒有和樊曉表露過心意。但這段時間和樊增相處下來, 她覺得如果有機會, 還是希望這個怪老頭能過得更輕鬆一些。

    畢竟,一輩子守著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太不容易。

    廳堂裏,喬染支著下巴, 看著院子裏罵罵咧咧的樊增和一直扮鬼臉的林栩栩,打了個哈氣。主位的黃花梨木椅裏,陸羽白正在低頭喝茶。

    “栩栩姐姐好像個小孩子啊,不過,樊老師更像”喬染忍不住吐槽,這每天打打鬧鬧的橋段就沒有停過,連著幾天下來,她都看膩歪了。

    而且,樊老師雖然脾氣大,可每次都被栩栩姐姐治得服服帖帖的。

    “哥”喬染壓低聲音,“你哄好我小嫂嫂了嗎?”

    一直淡漠的男人終於眸光微動。

    喬染撇撇嘴,一看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就知道沒戲。

    “不是,你平時不是挺牛逼的麽,怎麽這回這麽弱?你到底會不會哄女孩子啊?”喬染有點恨鐵不成鋼,“不是,我和你說,哄女孩不能用講道理那一套,知道現在裏的男主都在怎麽追妻嗎?直接按在牆上親,懂不懂?栩栩姐姐這麽漂亮,性格又好,你要是再不加把勁兒,到時候把人氣跑了,我看你找誰哭去”

    對上陸羽白突然掃過的視線,喬染瞬間沒了聲。

    好吧,她多嘴了。一定是最近生活太閑,讓她沒有了危機感,居然敢當麵吐槽陸某人了。

    陸羽白卻在想喬染說的話。

    “樊老師,我不跟您鬥嘴了,我要去忙正經事了。”院子裏,林栩栩一溜煙跑進來,,扭頭衝樊增大聲道。

    說完,她一轉頭,視線恰好和陸羽白的對上。那晚在草垛子邊發生的事情再度躍入腦海,她表情有些不自然,下意識錯開視線,低著頭進了樊增的工作間。

    喬染的目光在這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八卦的小雷達告訴她,這兩人之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林栩栩在樊增的工作間裏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跑累了,臉頰紅撲撲的,還有點熱。

    那晚在草垛邊,當她意識到有人在露天直播時,林栩栩整個人都不好了。她想掀開草卷起來,奈何腰被掐的緊緊的。

    “不要亂動。”陸羽白壓著聲音警告。

    “”

    不亂動,難道還聽完全場?

    林栩栩掙紮著想要起來,膝蓋卻不小心碰到一處硬物,然後,她就真的不敢動了。

    身下的男人皺了下眉,顯然是被碰疼了。

    黑暗狹小的空間裏,林栩栩一動不敢動,這好像已經是她第二次做這樣的蠢事了吧?

    “那個沒事吧?”

    “沒事。”

    極簡短的兩個字,一聽就不像沒事的。

    “不會壞了吧?”

    “”

    “你別瞪我,我也不是故意的,萬一壞了”

    “閉嘴。”

    哦。

    周遭靜謐,越發放大了草卷外的聲音,隔著薄薄的衣料,身體的溫度也越來越高。林栩栩受不了這種煎熬,摩梭著想要鑽出去,剛剛掀開草卷的一角,就看到一條白花花的小腿,嚇得她連忙鬆手,呆呆的看著陸羽白。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硌著她腿的硬物體積又發生了奇妙的變化。陸羽白偏過頭,麵色有些不太正常的紅。

    “抱歉。”

    “”

    林栩栩咽了咽口水,“沒沒關係,我能理解。”

    陸羽白:“”

    然後,她和陸羽白就將就那麽個姿勢,聽了一段活色生香的露天表演。

    “小丫頭片子,想什麽呢?”

    樊增的大呼小叫打斷了她的思緒,林栩栩恍然抬頭,對麵的小老頭雙手負在身後,正弓著背,一臉探究的看著她。

    “在想樊老師下一次說夢話是什麽時候。”林栩栩咧嘴一笑,完全不落下風。

    樊增:“”

    林栩栩衝著他眨著眼睛笑,她是真的希望這位老人能走出幾十年的陰影。

    曆時兩周,這次的青山村之行也終於告一段落。

    這天,林栩栩一行人訂好午飯後啟程回蓉市,在這之前,她還想去看看樊增,她給老頭準備了點東西。

    來到樊增住處的時候,林栩栩才發現院門緊閉,樊增並不在家。她琢磨了一下,尋著去後山墓地的路,果然遠遠的就望見了靠在墓邊的老頭。

    初夏暖陽漏過樹葉的縫隙,照在老人飽經風霜的臉上,他笑得溫和安詳。

    林栩栩不忍去打擾,從路邊撿了塊石頭,將畫稿放在了墓地到小路上的必經之處。那是她這段時間專門為樊增畫的一幅長卷畫。畫裏是陽春三月的青山村,連綿蒼山,杜鵑爛漫,一對年輕男女在山間嬉鬧。山腳下,有一處農家院子,布局與樊家院子如出一轍。

    那些未曾實現的,無法宣之於口的,或許可以讓它換一種方式達成。

    午後,林栩栩告別馮婆婆一家,臨行前,她將身上所有的現金和從喬染那裏搜刮來的錢和小零食都留在了馮家。除了這些,她也不知道該怎麽感謝馮婆婆這段時間的照顧。

    大巴車正要啟動,馮婆婆卻追了過來。林栩栩以為是她壓在被子下麵的錢被發現了,隻好麻煩司機停車,自己下車去和馮婆婆解釋。

    “丫頭,老樊頭托我帶個東西給你,瞧我這記性,給整忘了。”馮婆婆有些責怪自己,隨即從衣服包裏拿出一個青色的絨布口袋,口袋巴掌大,鼓成個核桃樣子。

    樊增送給她的?林栩栩有點意外,接過了小袋子。

    “還有這個,這是我給你和小陸、小喬帶的,鄉下沒什麽東西,算是我們一家子的一點兒心意。”說著,馮婆婆又將一個大塑料袋遞給林栩栩的。

    袋子很沉,林栩栩險些沒有接住,她看到裏麵是滿滿三大袋的臘排骨。

    “婆婆,謝謝您。”林栩栩抱了抱馮婆婆,眼眶有點發澀。

    她隻在這個小村子裏待了十幾天,卻有幸結識了這麽多樸實真誠的人。

    揮別馮婆婆,林栩栩將臘排骨放好,才上了車。不知什麽時候,陸羽白也上了車,還坐在她的位置上,將過道上的位置空了出來。

    這人不是自己有車麽?為什麽還要跟這麽多人一起坐擠大巴,是勞斯萊斯和邁巴赫不香嗎?

    林栩栩四周望了一下,發現並沒有多餘的空座,後排,喬染衝她擠眉弄眼。無法,她隻好勉強在陸羽白身邊坐了下來。

    林栩栩取出絨布口袋打開,等看到裏麵的東西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居然是一隻玉絲雙層香球。

    這應該是出自樊曉之手吧?就是那個當初讓樊曉送了命的內雕香球。

    樊增居然把這麽貴重的東西送給了她。

    這東西太真的是貴重了,不僅僅是它本身的價值,還有這裏麵承載的情誼。

    口袋裏麵還裝了一個小字條。林栩栩展開字條,上麵是極簡的一句話:丫頭,祝你幸福,樊增。

    林栩栩幾乎是在瞬間淚目。

    她想要司機師傅停下車,把東西還回去,樊先生珍藏了一輩子的東西,她不能就這麽拿走,一點念想都不再給他留。

    麵前遞來一張紙巾。

    林栩栩接過,沒出息的吸了吸鼻子。

    “傻不傻。”陸羽白伸手,用指尖抹掉林栩栩眼角的淚珠,“樊先生既然把東西送給了你,自然是覺得你值得,你好好收著,就是對他最好的回報。”

    “可是”

    “你不是一直想他走出過去的陰影嗎?現在他願意割舍掉這枚香球,也未嚐不是和過往告別的一種方式。”

    林栩栩微訝,“你怎麽知道我想他”

    陸羽白笑笑,沒有說話,隻在她的頭上揉了一把,又將林栩栩耳邊亂了的發鬢理順。

    “我不但知道你想樊先生過得好一點。我還知道,你留了錢給馮婆婆。”

    “”

    她的隊伍裏一定出現了叛徒,不然這男人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

    林栩栩瞪他,“我這叫知恩圖報!你呢?一個大男人,白吃白喝這麽多天,不好意思嗎?手拿開!不許碰我!”

    陸羽白想要去牽人的手一頓,然後在林栩栩凶巴巴的目光裏,唇角一牽,握住了她的手。

    “鬆手!”

    “不要。”

    “陸羽白,臉呢?”

    “也不要了。”

    “”

    手機的屏幕亮了一下,是助理方默發來的信息:陸總,關於青山村玉雕產業項目書已經發到您郵箱了,請查收。

    這是陸羽白一周前就交代下去的事情。小丫頭看著剛,其實特別心軟。她應該是想為這裏的村民們做些什麽吧,那就由他來完成吧。

    嗡嗡的震動聲響起,陸羽白瞥了眼,屏幕上亮著“秦安妮”三個字。

    他接起電話,聽筒裏響起嬌甜卻又哭哭啼啼的聲音,“小舟舟,你在哪?老太太快要不行了,你趕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