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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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業之後, 林栩栩更是忙得不可開交,第二版的畫稿要在八月底前敲定,整個美工組都進入馬力全開的狀態。但信守承諾, 林栩栩還是忙裏偷閑, 給組裏的人放了三天假。而這三天,她卻把自己關在家裏, 沒日沒夜的細化第二版的所有畫稿。

    宅女林栩栩並不知道,就在她不眠不休工作,連戀愛都顧不上談男朋友都顧不上見的時候, 資本市場上關於置新網絡的財務造假事件終於漂洋過海,傳導到了國內。

    置新網絡就像是一個, 直接引燃了國內輿論對徐家名下徐盛集團的聲討,有財經媒體直指置新網絡其實就是徐盛集團海外的洗錢通道, 並且羅列出了相關的證據,二級市場瞬間反應,徐盛集團旗下的國內上市平台徐盛股份連續跌停,市值蒸發近百億。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徐家試圖穩住輿論的時候, 一篇自媒體文章稱徐盛股份疑似上市造假,並曝光了大量內幕交易。

    一時間,整個徐家都被推上了輿論的風口, 各路媒體瘋狂挖祖墳, 更有匿名網友坦言手中握有徐家掌權人徐晉華的罪證, 直指一樁十多年前發生在梁城的命案。

    京郊墓園,蒼蒼青鬆遮住了炎炎烈日,撐起一片陰涼。

    陸雲舟和龔帆站在墓碑前,碑上的照片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笑起來和龔帆有幾分像。龔帆蹲下身,將手中的鮮花放在碑前,衝著照片上的少年,喚了一聲“哥”。

    這個長眠的男孩子叫龔航,是龔帆的親哥哥,也是陸雲舟的童年玩伴。

    “哥,你再等一等,很快了,很快凶手就會被繩之以法了。”龔帆啞著聲音道。

    兩人從墓園出來的時候,龔帆的眼睛還微微有些紅,陸雲舟拍了拍他的肩膀。龔帆笑了一下,隻是笑得有點難看。

    “陸哥,不管是為了我哥,還是為了你,這一次徐晉華、陳麗、張橋江所有牽連進來的人,他們一個也跑不了。”龔帆眼中有壓抑的情緒在翻湧,他等這一天著實也等了太久。

    陸雲舟沉默不語,隻靜靜望著這片墓園,七年前,是他親手把龔航葬在裏這裏。

    “陸哥,我還想在這兒待會兒,你先回去吧。”龔帆也回望著墓地,陸雲舟知道他心裏不好受,點了下頭,“早點回去。”

    司機一直等在車裏,等陸雲舟上車,才問道,“陸總,接下來去哪?”

    今天是私人行程,方默因此也沒有跟著。

    陸雲舟閉著眼睛,靠進座椅,“回老宅吧。”

    男人坐在車裏養神,思緒卻一點點飄遠。

    陸雲舟回到了他十二三歲的時候,那時候,他還不是京市陸家的少爺,隻是梁城小鎮上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年,跟著母親林芬生活,有龔航、龔帆、嚴子君三個好兄弟。

    直到有一天,一個看著和小鎮格格不入的男人出現,自稱姓周,是京市人,說是要接他們母子回家。林芬告訴他,這是他的父親,叫周正良。

    陸雲舟自小沒有父親,乍然聽說這件事,竟然還生出了一點小小的期待。他等著男人來接,等著他的新家。

    可惜,父親還沒有等到,林芬卻出了意外。她死於一場車禍,和她一起出事的,還有龔帆的哥哥,龔航。而那一天,原本應該是陸雲舟陪著林芬去城裏的醫院的。

    陸雲舟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和他生活了十幾年的母親和玩伴倒在血泊裏,林芬已經沒了生命體征,龔航也失去了意識。後來,龔航雖然保住了性命,右腿卻被截肢,臉也毀去了大半。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等陸雲舟睜開眼睛的時候,車子已經停在了陸家老宅的門口。他沒有馬上下車,又在車裏坐了一會兒,等沉沉的眸色又漸漸歸於平靜,才拉開了車門。

    “林姐姐,我看到你上次在盛唐發布會上的照片了,好漂亮啊。我哥往你身邊一站,就是一個糟老頭子”喬染說得正起勁,冷不丁的看到了站在大門口的男人,聲音隨即就一點點小了下去。

    林栩栩順著喬染的視線看過去,便見某個“糟老頭子”站在門口,正朝她們的方向看過來,還微微挑眉。

    “姐姐,我突然想上廁所,我先走了!”

    “”

    每一次被陸雲舟抓包,這小丫頭就開溜,留她一個人應付殘局。見喬染跑開,陸雲舟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走上前,在林栩栩麵前站定,“怎麽會來這兒了?”

    “不能來?”林栩栩挑眉,“陸大總裁工作繁忙,沒時間帶我來,那我這個別人口中心機深沉的女人,不是得想盡辦法在陸家人麵前刷一下存在感嗎?不然我多冤,白擔了那麽多罵。”

    陸雲舟不問也知道林栩栩說得“罵名”是什麽,自從陸林兩家的聯姻被曝出,名媛圈裏的這種詆毀就沒有斷過。平時林栩栩不在意,他也便沒有放在心上,如今看著小姑娘驕矜的模樣,陸雲舟卻覺得,有些事,似乎是應該管管。

    畢竟,眾口鑠金。

    “那你要不要考慮直接搬進來,氣死那些不喜歡你卻又嫉妒你的人?”陸雲舟牽住林栩栩的手,笑著問。

    林栩栩:“”

    她拍掉陸雲舟的手,“想得美。”

    明天是喬染的生日,但因為學校臨時有暑期活動,她便提前一天給自己辦了個小型的生日會,請了平時學校裏玩兒的好的同學來參加,林栩栩也是被喬染邀請來的。

    陸雲舟不肯鬆手,反倒牽緊,眸子中隱隱有笑意,“那不知道,今天林小姐是以什麽身份來的呢?”

    林栩栩抬眼,其實,她剛才已經見過陸老夫人了。

    “我呀?”她轉轉眼睛,有幾分狡黠,“今天是喬染的生日,那我自然是染染的朋友咯。”

    陸雲舟:“哦?”

    林栩栩點頭:“嗯,就是這樣。”

    生日會設在宴客廳,林栩栩和陸雲舟一前一後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喬染在和韓嘉遠說話。男人倚著門,一雙風流的桃花眼帶著笑。

    看到林栩栩,韓嘉遠也不意外,這段時間她和陸雲舟兩個人日常活躍在社交平台和新聞版麵,倒是堂堂林家大小姐,起初卻以勤工儉學為由來酒吧打工,讓韓嘉遠有點意外。

    他抬了抬酒杯,衝林栩栩虛敬了一下。

    林栩栩:?

    韓嘉遠的視線落在陸雲舟身上,眸子裏帶著幾分調笑,“恭喜林小姐喜提戰利品。”

    林栩栩:“”

    說起她當初去酒吧打工的事,林栩栩就有點尷尬,隻摸了摸鼻子,衝韓嘉遠僵笑了一下。

    “看來韓醫生很閑?”陸雲舟掀了掀眼皮,不樂意自己家的姑娘被這麽調侃,“或者,我下次見到韓老爺子的時候,應該好好和他聊聊,畢竟老爺子操心韓醫生的終身大事”

    “陸雲舟,你閉嘴。”韓嘉遠收了笑,立即打斷陸雲舟的話。

    最近圈子裏都在傳,韓家的老爺子擔心老韓家的香火就此斷了,已經開始著手為自家三代單傳的孫子安排一場相親流水宴。

    因為這事兒,韓嘉遠差點和他爺爺反目成仇,現在隻要知道的人,見了他,總會調侃幾乎,韓嘉遠恨得牙癢癢,陸雲舟卻牽起唇角,心情看起來很不錯。

    來參加生日宴的大都是十七八歲的孩子,林栩栩混在她們中間嘻嘻哈哈,像是又回到了上學的時候。陸雲舟看她玩得高興,也沒有去打擾,隻一個人往後宅的湖邊走去。

    水榭裏,韓家院子正在打電話,態度很是惡劣,“爺爺,您要是再不顧我的感受,給我塞什麽姑娘,可別怪我翻臉!”

    對麵不知道說了什麽,韓嘉遠又冷笑,“我能翻出什麽花樣?大不了我不在京市待了,找個偏遠山區去當赤腳醫生!”

    韓嘉遠罵罵咧咧掛了電話,陸雲舟抱著臂,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韓嘉遠:“”

    他捏了捏眉心,太陽穴都還在突突直跳。

    “其實,你可以更直接一點。”陸雲舟笑著走上前,“比如,登個報,就說韓家長孫韓嘉遠不孕不育不舉。”

    韓嘉遠:“”

    “你以為我像你一樣?”韓嘉遠有點嫌棄,說完,又意識到這話失了分寸,“抱歉,我是被我家老爺子氣糊塗了。”

    京市的富貴圈子裏,一直有陸雲舟相貌醜陋、身體殘疾的傳言,可他們幾個卻知道,陸家從前的確是有這麽個少爺,是勉強保住了一條命的龔航。陸家照顧了龔航六年,最終沒能留住他這條命。龔航跳樓了,死在了他二十二歲生日的那天。

    “沒事。”陸雲舟搖搖頭。

    “徐家的事,快解決了嗎?”當年的事情,韓嘉遠多少也是知道的,那場車禍絕非意外,這些年,陸雲舟也沒有放棄尋找凶手。直到幾個月前,終於找到了目擊者,被嚴子君收留在了刺青店。

    陸雲舟點頭,“快了。”

    “雲舟,有些事過去了,就讓它過去吧,說來說去,都是冤孽。”韓嘉遠撐著水榭的圍欄,“你現在有了栩栩,阿姨的情況也在漸漸好轉,應該好好珍惜現在和未來。”

    刺青店裏有一副圖,是個寶相莊嚴的佛像,普度眾生的麵容上卻嵌著一隻猩紅的眼睛。那是十七歲的陸雲舟畫的,那個時候,他心裏關著個魔鬼。

    因為林芬,因為龔航。

    “我知道。”陸雲舟輕聲應道。

    時光如流水,半個月後,一家權威的財經媒體再度曝出徐盛股份上市造假的新聞,這一次,他們羅列了相關證據共計二十七條,條條都打在七寸,徐盛股份的連續跌停也讓股民紅了眼,他們拉起橫幅,在徐盛集團的樓下鬧事,說是要徐晉華還他們一個公道。

    徐盛這件事的影響過於惡劣,監管部門即刻介入調查,並很快發布了立案通知。

    直到九月的一天,數量警車圍繞在徐盛集團樓下。

    那天,陸雲舟的車正好經過。

    車窗降下,他遙遙看到那個曾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女人被警察帶出了徐盛的大樓。此前已經有風聲放出,她被指控的罪名是涉險故意殺人。

    徐晉華一身狼狽,她似乎也察覺到了注視的目光,扭頭看過來,馬路上空蕩蕩的,隻一輛黑色的轎車從麵前經過。

    車裏,陸雲舟的手機響起。

    林栩栩:下午我來找你,一起吃晚飯呀。

    陸雲舟能想象到,林栩栩現在的心情應該不錯,她或許正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和朋友聊天,或許終於有了靈感,剛剛完成了一幅已經卡了很久的畫稿。不管怎樣,他的姑娘,開心就好。至於其他的事情,那些肮髒和晦暗,她不需要知道,他也不允許她參與。

    陸雲舟緩緩牽出一個笑,回了她一個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