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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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心工匠舒瓦爾茲”

    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夏洛低頭陷入沉思之中。

    這個稱呼,他在最近的兩天裏已經聽到過許多次了。剛穿越成派大星的時候,在審訊室的時候,還有霍蘭德筆記本的時候,他都或直接或間接與對方有過接觸。

    他的腦海中,下巴上長著章魚觸須的陰翳老者形象一閃而過。

    夏洛確信,自己是來自藍星二十一世紀的神州廠狗,而非什麽超凡者鐵心工匠。但是,聯想到昨晚從腦海中湧出的並不屬於“夏洛”的記憶,他又難以說服自己。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看著陷入沉思的夏洛,白鴿輕歎一聲,繼續說道:“在審訊室的時候,我跟你說你的靈體和身體契合度極高、證明你的內在依舊是你自己對吧?”

    “抱歉,我說了謊。你的靈肉契合度隻有百分之二十三。這代表你現在的靈體,並非這具的原生支配者。”

    “而鐵心工匠最後執行的儀式,正是將靈體轉移至全新容器中的換魂儀式。因此我們可以斷定,夏洛,你就是鐵心工匠舒瓦爾茲其本人。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問題,儀式在最後出現了差錯,暴走的能量將現場的痕跡全部毀滅,而你也因此失去了原本的記憶。”

    老人三言兩語解釋道。

    聞言,夏洛悚然一驚。沒想到從一開始,他不是這具身體原本主人的事實就已經暴露了,隻是在因緣巧合之下,白鴿及他背後的勢力將自己當成了罪犯鐵心工匠,而非派大星或者穿越者。

    心念電轉間,夏洛已經理解了自己目前的處境。

    無論是派大星還是穿越者,都是絕對不能為外人所知的機密。既然如此,無論如何,他都隻能將“自己就是鐵心工匠”這回事,粉飾成真相!

    沉吟片刻,夏洛沒有急著認可白鴿的話語。他知道,過猶不及,以他失憶者的身份,在今後的日子裏慢慢“回想”起記憶,才是穩妥的做法。

    因此,他對白鴿的話語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而是皺眉凝視著老人,微微點頭:“原來如此是這麽一回事啊。這樣一來,我多少能夠理解你們組織的想法了。”

    “你們的目的,無非就是鐵心工匠我的知識和智慧,以及可能埋藏在哪裏的珍貴寶物我猜的對嗎?”

    “完全正確。你這與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沉穩與冷靜,也是作證我們判斷的證據之一”白鴿微微頷首,湛藍色的瞳孔自始至終不曾看向夏洛身後的怨靈構裝體一眼,仿佛那不過是個不值得在意的小玩意一樣。

    “我不明白。”夏洛的眉頭緩緩皺起。

    他咬著拇指指甲,語氣之中是滿滿的費解:“刑訊逼供、洗腦或者什麽超凡道具你們想要從毫無反抗之力的我腦袋裏掏出情報的方法,應該很多才對吧?”

    “為什麽要刻意選擇一種吃力不討好的方法?”

    這一點,夏洛真的完全無法理解。就算地平線報社想要得到鐵心工匠的友誼、甚至成為他們之中的一員,也完全有更加簡單快捷的方法,如威逼、利誘等等。

    但是,他們偏偏選擇了最困難、最容易出紕漏的一種。假設他真是舒瓦爾茲,在他恢複記憶後察覺自己跟個傻子一樣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間,別說友誼了,不反目成仇都是好的了。

    “這就涉及到一些超凡世界的秘辛了,夏洛先生。”頓了頓,白鴿用拇指摩擦著水杯的邊緣部分,以平靜而幽深的語調緩緩講述道。

    “這些情報,我不方便透露太多。我能告訴你的隻有,在超凡的世界裏,記憶喪失並不是一件非常罕見的事情。針對腦組織、靈體或者記憶本身造成傷害的方式,多到數不勝數。和你和鐵心工匠類似的狀況,在諸多宗卷之中都存在著記錄。”

    “記憶是構成人格和意誌的重要基石。在聖靈教會,有一位同樣喪失記憶的通緝犯。他被教會的神職者救濟、教導,在後來成為了教會最虔誠的信徒之一,這一點哪怕在他找回記憶之後,也沒有絲毫改變。時至今日,他依舊作為教會最忠誠最鋒利的匕首,活躍在嗯。”

    白鴿抬起頭,湛藍的瞳孔凝視著麵色陰晴不定的夏洛,緩緩道:“報社的高層,對你報有著類似的期待,希望你能夠嗯,就像你猜的那樣,知識、智慧、財寶、人脈,以及力量。你的鐵心工匠的,一切。”

    “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心中的怒氣在上湧。這不僅是夏洛察覺自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怒氣,還有一種被人當成傻子耍的惱怒。

    深吸一口氣,少年抑製住了心中的怒火,雙手攥緊袖口,碧綠的瞳孔緊緊盯著對麵的老人,緩緩道:“那麽,在我已經得知了真相的現在,這個計劃就破產了。接下來你你們,準備怎麽做?將我這個失去記憶的通緝犯,重新關回暗無天日的審訊室中嗎?”

    “還是說,要像篡改沃拉姆夫婦的記憶一樣,將我的記憶也大肆修改一番?這一次,我又會被賦予什麽姓氏?我猜,總不會是‘史密斯’吧?”

    說著,他的身體微微前傾,已經做好了白鴿翻臉和他動手的戰鬥準備。雖然心中沒什麽底氣,但不上不行。

    就像白鴿說的一樣,記憶是構成個體意誌的基石之一,他不能容忍自己的記憶遭到篡改,如果報社真的準備這麽做的話,他會拚盡全力去反抗。

    然而,白鴿的臉上卻露出了笑容。

    “還沒有。”他說道,語氣悠然。

    迎著夏洛狐疑的眼神,老人微笑著舉起手中的水杯,似乎在舉杯致意,棕色的液體輕輕搖晃。

    “我說,計劃還沒有破產,至少表麵上沒有。”

    “你不說,我不說。報社的高層,自然也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聞言,夏洛的瞳孔微微一縮,隨後緩緩擴散。

    他身體後仰,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凝視著老者別有深意的表情,眼中露出一絲恍然。

    “沃拉姆夫婦,是你霍蘭德的事,你也原來如此”

    眼神恢複平靜,夏洛的聲音雖然依舊深沉,但其中已經帶上了一絲輕鬆。

    “看來,你並不滿足於高層分配給你的那一點利益。這很好,貪婪是人類進步的源動力之一。既然如此,事情就有的談。”

    身體再度前傾,夏洛手臂關節撐在桌麵,手背搭橋頂著下巴,眯起眼睛盯著對麵的白鴿,慵懶之中自有一種不容忽視的氣勢。

    “說說看,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又希望我為你做些什麽?”

    看著這樣一副姿態、氣勢的夏洛,白鴿的手臂微微一僵。

    在他稍微有些昏花的眼中,此刻坐在他對麵的少年,和記憶之中那個陰翳而野心勃勃的老人形象,有了一瞬間的重合。

    老人微微搖頭,將既視感甩出腦海,忍不住在心中自嘲。

    人老了,就是喜歡懷念過去的事情。

    “那麽,先簽下這份合約吧。”

    從抽屜中取出一份紙質文件和羽毛筆擺在夏洛的眼前,白鴿的臉上重新掛上笑容,做了個“請”的手勢。

    “無論如何,你以夏洛沃拉姆的身份加入地平線報社一事,已成定局。這既是讓報社的高層安心,也是讓對我們頗有微詞卻又無從下手的官方機構有一個台階下。換言之,地平線報社的夏洛沃拉姆,和鐵心工匠舒瓦爾茲泰倫,不是一個人。這是借口,但我們需要。”

    眨了眨眼睛,老人的聲音之中帶上了一絲笑意。

    “當然,不用我提醒你沒有拒絕的權力。”

    “如果你不希望自己王室和教會的超凡者逮到,就地格殺、千刀萬剮的話。”

    “鐵心工匠和影衛以及逐暗者,那可是結下了血海深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