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計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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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殿橫梁之上,薛婉婷像一道隱匿於黑暗的影子,屏氣斂息,將下方發生的一切,聽得真真切切。
南帝話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對齊王已然失去了最後一絲耐心。
帝王的唇齒間輕飄飄吐出的幾句話,就如同宣判死刑的詔書,瞬間決定了齊王的生死。
目睹這一幕,薛婉婷的思緒猛地被拽回往昔。
曾經,南帝同樣是這般輕描淡寫地開口,一紙詔令,便讓薛家一百八十餘口鮮活的生命,瞬間消逝。
權力,真是一個好東西啊!
竟能在頃刻間顛覆一個人的命運,也能一個世家大族灰飛煙滅!
薛婉婷眼眶泛紅,宛如燃燒的火焰,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滲出絲絲血跡。
而此刻,就在她的下方,那個罪魁禍首,致使薛家滿門被斬,屍身遭挫骨揚灰的南帝就在她的下方!
濃烈的殺意,在她眼眸中肆意翻湧,仇恨的火焰,幾乎將她整個人吞噬。
她的手緊緊握住刀柄,指節泛白,恨不得立刻衝下去,一刀了結這個男人的性命。
恰在此時,一聲壓抑的“嘶”打破了殿內的死寂。
“陛下,趕緊宣太醫前來診治吧!”
李德全見狀,神色慌張,聲音中滿是焦急。
南帝大口喘著粗氣,一隻手死死捏著大腿,另一隻手不自覺地抓緊座椅扶手,關節泛白。
腿上的疼痛愈發劇烈,起初如同螞蟻輕咬,尚能忍受,可轉瞬之間,就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密密麻麻,渾身沒有一處不痛。
他的臉色先是一片慘白,而後因劇痛漲得紫紅,幾乎難以言語,隻能強壓著呻吟,呼吸聲粗重而急促。
李德全見南帝情況危急,不等吩咐,立刻朝著殿外扯著嗓子嘶吼:“來人!快,火速宣太醫!”
刹那間,宮殿內人來人往,腳步聲、呼喊聲交織一片。
太醫尚未趕到,李德全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方寸大亂。
“陛下,太醫馬上就到,您再堅持一下!”
李德全一邊碎碎念,一邊雙手用力,一下又一下地給南帝揉搓雙腿。
然而,南帝的狀況卻愈發糟糕,整個人如同從水中撈出來一般,渾身被汗水浸透,止不住地顫抖。
痛!鑽心刺骨的痛!這種疼痛,仿佛是在經曆淩遲之刑,一刀又一刀,不僅割在皮肉上,更像是深入骨髓,讓人痛不欲生。
薛婉婷藏身於房梁的陰影之中,冷眼旁觀著殿內的混亂,看著南帝在痛苦中掙紮。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在心中默念。
當年齊王能承受這般痛苦,如今,南帝也理應遭受同樣的折磨!
不多時,太醫們腳步匆匆,神色慌張地趕到。
簡單行禮後,便迅速圍到南帝身邊,開始診脈。
南帝不愧是久居高位的帝王,從毒性全麵發作至今,除了最初那一聲“嘶”,始終緊咬牙關,未再發出任何聲響。
太醫院院首手指搭在南帝腕間,剛一探脈,心中便“咯噔”一下,大驚失色。
這脈象,怎麽和當年齊王的脈象如出一轍?
他滿心疑惑,又難以置信,於是再次細細探查。
南帝眉頭緊皺,強忍著疼痛,壓低聲音問道:“究竟如何?”
院首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撲通”一聲跪地,額頭緊緊貼地。
“陛下,恕罪啊!”
南帝心中頓時湧起一股無名怒火,他此刻痛不欲生,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幾個字,沒想到堂堂太醫院院首,竟嚇得渾身顫抖,連話都說不利索!
他轉頭看向李德全。
李德全往前跨出一步,尖著嗓子催促道:“大人,陛下到底怎麽樣,你趕緊說,別耽誤了救治的時間!”
院首戰戰兢兢,聲音打著顫:“陛下……這病症,和齊王當年的情形,一模一樣啊!”
南帝聽聞,猛地看向太醫,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得更加厲害。
和齊王脈象相同,這就意味著,他中毒了,而且中的正是自己派人從南疆帶回的毒!
究竟是誰?究竟是誰給他下毒?
南帝的腦海中搜索著,突然閃過一個女人的身影,眼眸中頓時湧起一絲悲痛。
難怪,難怪今夜他準備離開時,那個平日裏對他愛答不理的人,會一反常態,主動相送,還親手熬製了甜湯!
李德全聽了太醫的話,如遭雷擊,整個人呆立當場。
當年齊王之事,他參與其中,自然清楚這毒藥是南疆秘藥,外人根本難以獲取。
可這秘藥,明明就存放在南帝手中啊!
李德全深知此事的嚴重性,本想等南帝下令,卻見南帝緊咬著牙,默默承受著蝕骨之痛,並未開口。
李德全揮手示意,讓其他太醫退下。待殿門緊閉,他才轉頭看向院首,聲音尖銳又沙啞:“院首大人!”
院首連忙回應:“公公請吩咐。”
“今夜之事,要是傳了出去,你應該清楚會有什麽後果吧?”
院首嚇得再次叩拜,額頭緊緊貼在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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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充滿恐懼,當年他師傅,也就是前任太醫院院首,就因為和這毒藥有關,落得個淒慘的下場。
冷汗瞬間濕透了他的衣衫。
“微臣絕對不會將此事泄露出去!”
李德全無法替皇帝做決定,此時南帝已經疼得沒有力氣說話。
“院首大人,你先退下吧。”
至於南帝事後會如何處置,他也不得而知。
院首顫顫巍巍地退了出去,李德全吩咐侍衛守好殿門,又從裏麵將殿門閂緊,這才快步走到南帝身旁。
“陛下?”
南帝強忍著劇痛,艱難地點了點頭。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南帝,一顆心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們每邁出一步,都異常緩慢,仿佛腳下不是地麵,而是布滿刀刃。
南帝的痛苦幾乎達到了極限,冷汗如雨點般滾落,連呼吸都伴隨著劇痛。
恍惚間,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場宮宴。
那時,他的皇弟蕭升榮,同樣遭受著這般痛苦。
柳家眾人在宴會上血濺當場,淒慘死去。
蕭升榮雙腿無力,被疼痛折磨得癱倒在地,隻能憑借雙手,在血泊中艱難地爬行,聲嘶力竭地呼喊,眼睜睜看著柳家的人一個個在麵前倒下。
蕭升榮轉過頭,望向高台上的他,眼神中充滿了哀戚與絕望。
而他,卻穩坐在高台之上,冷漠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湧起一絲暢快。
如今,風水輪流轉,他竟也嚐到了這蝕骨之痛,還經曆了喪子之痛。
齊王,他終究還是低估了此人!
當年就不該為了泄憤,留下齊王的性命!
今夜這毒,無論幕後黑手是誰,都和齊王脫不了幹係!
薛婉婷隱匿在暗處,緊緊盯著南帝的一舉一動。
看到南帝痛苦的模樣,她心中湧起一陣複仇的快感。
但這還遠遠不夠,這毒藥隻能讓南帝痛苦幾日,幾日之後,他又會恢複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樣,繼續主宰他人的命運。
薛家一百八十餘口冤魂,在奈何橋頭苦苦等待太久了,他們期盼著沉冤得雪,等待著仇人的報應。
李德全攙扶著南帝,來到禦案前坐下。
稍作喘息後,他伸手在禦案下方摸索起來。
此時的他,早已經體力不支,一隻手艱難地摸索著,另一隻手死死摳住禦案邊緣,臉色漲紅,青筋暴起。
薛婉婷知道,行動的時機到了,她的手掌慢慢收緊,準備隨時出擊。
“哢嚓!”
一聲清脆的聲響過後,禦案中間緩緩升起一個四四方方的鐵盒。
做完這一切,南帝再也支撐不住,痛呼一聲,無力地癱倒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陛下!”李德全低聲驚呼,連忙上前,雙手顫抖著打開鐵盒。
鐵盒中,靜靜地躺著一個羊脂玉瓶。
薛婉婷見狀,瞳孔瞬間收縮,心髒仿佛停止了跳動。
她心裏清楚,這玉瓶裏裝的,極有可能就是解藥。
可不知為何,這一刻直覺告訴她,不能立即行動。
可那枚藥,隻有一顆。
若是南帝吃了,那齊王便再一次失去解毒的機會。
她強壓下內心的衝動,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等等,再等等……
南帝是一個極為謹慎之人,她總覺得南帝不會如此輕易將解藥拿出來的。
她的直覺不止一次救過她的命,這一次她也要相信她的直覺。
李德全拿起玉瓶,倒出一枚藥丸,遞給南帝。
南帝顫抖著接過藥丸,卻沒有立刻服下,而是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南帝不愧是一國之君,即便在如此劇痛之下,依然保持著高度的警覺。
今夜發生的事情太過蹊蹺,他懷疑有人暗藏在暗處,等著搶奪解藥。
玉瓶裏隻有一枚藥丸,若是真有人躲在暗處,剛才李德全倒藥丸時,就應該能看清瓶中已無他物,按常理,此刻應該現身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南帝痛得幾乎隻剩出氣,沒有進氣了,可周圍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薛婉婷手心早已被汗水濕透,差一點,就差一點,她就中了南帝的圈套。
南帝果真是心狠手辣,不僅對別人毫不留情,對自己更是殘忍,寧願忍受著蝕骨之痛,也要將潛在的威脅引出來。
“陛下?”李德全的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在極度的驚懼之下,他的動作變得沒平日裏的半分利索。
他顫顫巍巍地拿起玉瓶,左右轉動。
突然,瓶底掉落,一枚黑色的藥丸嵌在瓶底。
李德全急忙將藥丸摳出,此刻他也顧不上什麽君臣之禮了,拿著藥丸,就要往南帝口中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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