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帝後戲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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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後笑了下,收回落在皇帝臉上的眼神,看向院外。

    荷花開得極盛,翠綠色的荷葉,白粉的花瓣,均籠罩在陽光之下,美得仿佛不在世間。

    皇後抬腳,朝外邊走去,邊走邊道:“皇上,您要我如何信您?每一回,”她輕聲,“每一回臣妾信了您,過不了多久您都會騙臣妾。”

    皇帝雙手負於身後,看著她因為病弱而有些虛浮的腳步,沉聲道:“君無戲言。”

    皇後彎了彎唇角:“當年皇上娶臣妾前,和臣妾說過將珍妃當妹妹,絕無半點男女私情。可您登帝不過一年半,珍妃就入了宮。”

    皇帝揉了揉眉心,略有些不耐。

    又來了,又來了。

    這樣的話,當年皇帝聽了不知多少遍,聽到耳朵裏長繭,一看見皇後就煩,可他還是壓了下來,忍耐道:“朕和你說過了,珍妃被仇家追殺。當年闖蕩江湖時,珍妃救過朕一命,朕不能,也做不到視而不見!”

    皇後一步步走遠:“皇上,您明明有其他法子。”

    又來又來。

    皇帝深吸一口氣:“朕未曾想過讓珍妃進宮,可那晚你與朕爭吵,朕喝了點酒,去找了珍妃,酒後糊塗。事已至此,朕不能不管。”

    皇後在院中停下腳步,她轉過身來,剛想說什麽,便被打斷。

    皇帝:“朕今日特地來探望,你非得和朕吵嗎?”

    皇帝都可以想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麽。

    這樣的對話,發生過太多回,每一回他想好好和皇後說說話,最後總是會拐到珍妃身上,吵到不歡而散。

    因此這些年,皇帝從來不踏進這裏,不願私下和皇後見麵。

    看到皇後的臉,他就會厭煩。

    原以為過了這麽些年,她心性會變好點,可今日一來,還是這般。

    到底狗改不了吃屎。

    他今日晨間是想著過來與她假意言和,先穩住皇後和李家,爭取點時日,他再行謀劃一番。

    之前之所以敗了,是他沒想到那吳惟安會是玄冰之子,低估了紀吳兩家。

    可接下來,隻要給他機會,紀吳兩家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

    他先頭顧慮著紀明皓手裏的紀家軍,最重要的是,還顧慮他們是死去好友的孩子,終究沒忍心出手。

    可事已至此,他也是被逼無奈,怨不了他。

    但來到這,看見皇後臉上的皺紋,想起當年年少的愛恨情仇,他是真的有一刻想放下了。

    當年,沒遇到珍妃前,他是真的喜歡皇後。

    這些年兜兜轉轉,留下的也隻有他和她了。

    他是真的想言和,想放下珍妃,放下五兒,就讓太子登基。

    就這樣罷,算了那麽多年,鬥了那麽多年,他真的有些累了。

    可皇後又再一次令他失望。

    一如既往的胡攪蠻纏、刁蠻、刻薄。

    若不是那日她和他爭吵,他不會喝酒,他不喝酒就不會和珍妃發生意外,也就不會讓珍妃入宮。

    這一切都是皇後自己種下的因,但最終她怪在了他和珍妃頭上。

    珍妃和五兒的死,他都打算放下了,不和她計較了,可她還是反反複複糾纏著這些破事。

    他是皇帝!是九五之尊!就算他真喜歡珍妃,就想接珍妃入宮,又如何?

    倒是她,身為皇後,不好好管束自己的母家,反而任由母家發展勢力,勾結世家權貴,招攬無數書生,還收買了數不盡的武林高手效力。

    她長兄更是手握重兵,駐紮邊疆,那紀明皓就是皇後長兄一手帶出來的。

    皇帝和李家暗地裏鬥了數十年,都隻鬥了個平手。

    不是他不讓太子上位,是這種情況,他怎麽敢讓太子上位?

    太子上位了,這江山到底是姓齊,還是李?

    “不吵了。”皇後一笑,已走出了房門,幾近靠近池塘,和皇帝離了一大段距離。

    她轉過身,看向他:“皇上,你我都知,我們之間回不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今日做個了斷罷。”

    皇後話音剛落,候在門前的兩個丫鬟抬起頭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了門,將皇帝關在了殿中。

    皇帝站在殿裏,視線掃過從床底、櫃中等一切能藏身的地方冒出來的人,手放在腰間,輕輕一動,銀白色的軟劍瞬間便被他握在手中。

    八名暗衛裝扮成的禦林軍,頃刻將皇帝護在中央。

    “李穎,你真是糊塗啊。”皇帝冷笑,“這世間所有人都可以不知朕的武功深淺,但唯獨你,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皇後站在院外,看著闔上的門:“齊文煜,你這人太自負。這些年你困在皇宮之中,早就不知江湖已更迭了好幾代。這世間,江河後浪拍前浪,你當年確實可稱之為世間第一,但當下,未必。”

    皇帝握著劍,眼裏狠意一閃而過:“傳朕口諭,皇後行刺朕,格殺勿論!李家、紀家、吳家滅九族!廢黜太子!”

    這樣也好。

    今日這一趟,倒也不虛此行,皇後居然在明麵上對他下手了。

    八名暗衛應了聲是,有兩人護在皇帝周圍,其他六人提著劍和四麵八方衝出來的黑衣人交上了手。

    外邊的禦林軍早已集結好,此時就宮門外候著。

    禦林軍統領看了看日頭,記著聖上的交代在心裏估算著時辰,一炷香後,他帶著禦林軍朝皇後宮殿而去。

    穿著黑衣的紀明雙和紀明皓帶著紀家軍隱藏在禦花園的花叢間、假山間。

    看見當頭的禦林軍統領,紀明皓當先衝了出去。

    紀家軍寂靜無聲,但速度極快地跟上,攔住了禦林軍前去的路。

    禦林軍統領看著忽而出現的黑衣人們,大驚失色:“你們是何人?居然敢擅闖皇宮!”

    紀家軍裏無一人開口說話,紀明皓直接一刀就劈了過去。

    一時之間,後宮大亂,人人自危。

    低調卻奢華的宮殿之中,靜心養性的禪香混上了濃鬱的血腥味,地上橫七豎八倒了不少死屍。

    死屍裏一大半都是皇後一方的人,皇帝那隻死了六名暗衛。

    最終,皇帝剩下三人,皇後的人也剩下了三人。

    皇帝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塊明黃色的帕子,擦去劍上染著的鮮血。

    他笑容陰冷:“當年你們三人就是朕的手下敗將,怎麽,還要來嗎?”

    玄冰宮三大護法各自對視了一眼,眼裏均是凝重。

    哪怕這些日子皇帝心神亂如麻,夜間睡不好,可他的劍,一如既往的鋒利。

    三大護法抿緊了唇,對視一眼,合力圍了上去。

    殿內刀光劍影,兵qi相碰撞的聲音,仿佛在演奏一首肅殺。

    殿外的皇後忽而開口:“皇上,你可想知珍妃如何死的?臣妾說給你聽聽如何?”

    皇帝凝神,並未理會。

    皇後走近殿門,提高音量,一字一句說得極其清晰:“那年選秀,你為了籠絡許家,獨寵許貴人。因這許貴人,你和珍妃發生了爭執,事後你便帶著許貴人去了行宮避暑,將珍妃留在了後宮。自然,你怕我對珍妃不利,將我也帶去了行宮,還留人暗中護著珍妃。可皇上,這有什麽用呢?珍妃蠱毒用得極好,但你不許她在後宮用蠱,毀了她的所有蠱毒,她又不會武,那得多危險啊。”

    皇帝一眼看出綠護法的弱點,剛想一劍刺去,可聽到這,劍慢了半點。

    綠護法瞬間避開。

    皇帝眼陰沉得如同深淵之中的魔鬼,他深吸了口氣,試圖專注當下。

    皇後娓娓道來:“南疆苗家的蠱毒,害了江湖上多少人!皇上,你知道的,這江湖上多少人恨透了苗家。說來都是臣妾不小心啊,將珍妃是苗家後人的消息無意透露給了一些江湖人士,又不小心讓他們混進了後宮。那晚我雖未曾親眼看見,但聽我安插的眼線描述,珍妃渾身都被刺穿了,她匍匐在地上,鮮血流得滿地都是,口中一直在喊皇上你的名字,‘文煜、文煜你在哪、文煜救我’,一直喊到斷氣。可怎麽喊,皇上你都不在。”

    胸腔之內血氣翻湧,皇帝目眥盡裂:“李穎,你個賤人,你給朕閉嘴!”

    皇後卻笑了起來,一邊咳一邊笑,笑得花枝亂顫:“皇上你當時在做什麽呢?哦,你那晚,在和許貴人顛鸞倒鳳呀。”

    皇帝幾近瘋狂:“啊啊啊朕要殺了你個賤人!”

    青護法見此,一把劍朝皇帝刺去。皇帝一避,劍隻稍稍刺中他手臂。

    青護法也不久留,收劍便退。

    皇帝劍風愈發狠辣,帶著騰騰殺氣,朝三大護法劈去。

    三大護法果斷避其鋒芒,四處躲避周旋。

    皇後仰頭看了看頭頂碧藍的天:“對了,皇上,還有一事,臣妾忘了告訴你。你知道為何,你不喜太子嗎?”

    她站得似乎有些累了,在門前的階上坐下,自問自答道:“因為太子不像你,太子為何不像你?因為太子,本就不是你所出。”

    皇帝告訴自己不要聽那妖婦所言,不要聽,不要聽。

    可那些字句,就是清清楚楚鑽入了他的耳朵之中,在他心裏泛起驚濤駭浪。

    “你個賤人!太子怎麽可能不是朕的孩子?”

    “本來是的。”皇後看著帕子上鮮紅的血跡,喃喃自語,“本來是的。可是皇上,你親手殺了他,不是嗎?言妃給我下毒想讓我滑胎,是皇上您順水推舟,就如我對珍妃所做的,不是嗎?”

    皇帝的左手中了一劍,他悶吭一聲:“但你李家請來神醫子,不是替你保住了孩子?!”

    “是保住了。”皇後垂眸,心口泛著疼,“可他出生後,神醫子看過,毒已至六脈,隻能活個幾日。臣妾想啊,皇上既然如此不喜愛我的孩兒,我可不能讓你如願。”

    “後宮之中,經常有宮女和禦林軍侍衛野合,不小心有了身孕。剛巧,臣妾就發現了這麽一位宮女,躲在無人的宮殿中想將生下的孩兒掐死。”

    “自然,這樣的宮女不是一回。我之後又發現幾次,我可憐這些宮女的孩子呀,天生卑賤。所以,我讓他們都成了三皇子、七皇子、九公主”

    “我做了這麽多,皇上您都未曾發現,誰讓您把心都放在了五皇子身上,生怕我害五皇子呢。唉,不過皇上您放心,臣妾也不舍得斷絕您的血脈,您的那些真皇兒皇女也還是活著的,我安排他們出宮,找人收養他們。也不知如今,他們都流落何處,過得可好。”

    “不,不可能!”

    皇帝一劍震得三大護法退後幾步。

    局勢不妙,他現下方寸大亂。

    皇帝讓兩名暗衛繼續擋著三大護法,他走到一旁,伸手去取黑衣人屍體上的麵罩,想以此堵住耳朵。

    他的手,在劇烈顫動著,心也在猛跳。

    這妖婦的話,每一個字都宛若一把利劍,紮得他快要喘不過氣。

    可來不及了,就在他轉身的那一刻,一把劍轉了個方向,直接朝他心口刺去。

    皇帝下意識抬頭,發現拿著劍的人,頂著一張忠厚憨傻的臉。

    三大護法均也愣住了。

    這暗衛,剛剛殺了他們多少人,一直護著皇帝啊!

    結果居然是他們的人??

    眼看皇帝還有餘力掙紮開,三人很快反應過來,一人提著劍直接砍向另外一名暗衛,其他二人直直朝皇帝圍去。

    皇帝已是強弩之末,他避了幾招,忽而一口鮮血湧出,下意識跪倒在地。

    三大護法未敢掉以輕心,直接提劍刺去,補了一劍又一劍,生怕皇帝還有什麽後手。

    忠厚憨傻的暗衛在旁邊看著,等到三大護法停了下來,他才走過去。

    三大護法下意識退後一步,有些警惕地看著這暗衛。

    暗衛走到青護法前,看著他手裏的青羽劍,眼睛發光,問道:“你是青護法?”

    青護法看著這暗衛,點了下頭:“是。”

    暗衛指了指他手裏的劍,語氣有些激動:“公子信中說,事成之後,你這劍就是我的。”

    青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