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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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聞東宮病快好了,雲陽挺詫異的,她的這位弟弟身子比嬌女子還弱,如今能好,大為意外。但他是天之驕子,他發了話,誰敢不給他麵子?

    入了東宮,田廣已經候在宮門口了,瞧見那轎子,田廣大喜,這正是殿下要的人,這會果然到了。他算是明白殿下寫信給雲陽郡主的用意,這位郡主做事雖然霸道,卻也是個八麵玲瓏做事滴水不漏的人,她辦事讓人放心。

    轎子進了宮院,簾子掀開,田廣一瞅,喲,裏頭那穿著粉色宮裝的小丫頭怎麽有點眼熟?

    他記性素來好,驀地想起這不是那日元宵在路上碰見的小姑娘,太子還跟她搶了花燈的。

    田廣雙眼瞪的大大的,唐蕊也認出了對麵的人。

    “是你?”

    “姑娘快下來吧。”田廣笑道,“跟我去見見殿下。”

    唐蕊急忙下了轎子,恭恭敬敬的向他行了個禮。這宮裏的規矩宮裏的禮儀,她熟悉的很,行起禮來行雲流水,很是自然。

    雲陽郡主詫異,哈哈大笑:“你家太子倒是乖覺,這不是現成的女官嗎?他倒是會挑人,隔著千山萬水也能找著能幹人!”

    唐蕊被她笑的臉上發燙,她抬頭,看這裏宮宇華麗,又跟宮裏不同。這裏就是東宮?

    她又不認識太子,他找自己來做什麽?

    田廣帶著雲陽和唐蕊一路向裏走,一直到了寢宮那邊,他領著兩人往東暖閣去了。

    進了殿門,入內是一條長廊,入了長廊又是兩扇紅木菱格花門,推開門,一股溫暖氣息撲麵而來,內裏溫暖如春。

    “砰!”的一聲,是杯子砸碎的聲音,“苦!不喝!”

    清冷猶如冰泉的聲音傳入了唐蕊的耳畔,杏黃的帷幕後,一個身著墨色太醫官服一頭是汗的退了出來。

    當那太醫轉身時,一眼看到了唐蕊大吃了一驚。

    姑父?唐蕊也吃驚,沒想到在這會碰到程之明,也就是程綸的父親。

    程之明多看了她一眼,瞅著她身後的田廣和雲陽不敢多語。

    “太子鬧脾氣呢?”雲陽笑著問,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程之明向郡主行禮,低頭道:“是,因太子服藥厭惡苦氣。微臣已經竭盡所能,但難免帶一絲絲”

    田廣撫額,殿下的脾氣真的是

    雲陽道:“沒事,你下去吧。我們這裏有事呢,藥嘛,你再去配配,再說吧。”

    程之明低頭謝了,下去的時候,回頭又看了唐蕊一眼。

    唐蕊進去不敢抬眼,徑直跪在了軟毯上。

    身著雪白中衣的男子斜依在軟榻上,身上披著一件同色寬大暖袍,烏黑的發用一根玉簪鬆鬆挽著,其餘如潑墨似的垂在肩頭。他手裏拿著一盞玉杯,在手指間緩緩摩擦。

    他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小姑娘身上,一如那日,元寶雙髻,簪著兩朵紗花,粉紅色的宮裝越發顯得臉色如霞。他的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弧度。

    “殿下,唐蕊到了。”田廣笑著說,“該如何處置呢?”

    司徒玨抬眼看向雲陽,他的皇姐,雖然不是同母,前世卻同他有些交集。

    雲陽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她倒要看看,人她是送來了,他是打算作何處置。

    “皇姐費心了。”不是郡主而是皇姐,雲陽對他這稱呼很滿意,笑道:“小事情。倒是沒想到你宮裏頭缺人缺的這麽緊,巴巴的讓我給你弄個小宮女進門。”她自然知道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這話是在打趣他。

    “的確缺人,沒個能辦事的。”他應道。

    田廣見這丫頭一來,殿下的麵色脾氣都變好了,不由得心裏一喜,道:“殿下,照我說的,如今宮裏正缺個從八品的掌書,不如讓她領了那個職位吧?”

    司徒玨的手指輕輕點在案幾上,道:“也罷。”

    東宮掌書乃是掌管太子筆墨書冊印章的職位,雖然品級不高,卻是太子身邊伺候的人。

    田廣忙對唐蕊說:“還不謝恩。”

    唐蕊忙叩頭:“謝殿下恩典。”

    唐蕊腦子有些亂,不知自己為何會到這裏來。她想起那日元宵田廣找她要了花燈,難道那時太子殿下打了主意?

    她心中不安,這位殿下雖然萬千寵愛於一身,但是常年臥病性子古怪,脾氣難以捉摸。在這樣一個人的身邊,伴君如伴虎。

    “起來吧。”太子說。

    唐蕊起身,依舊低著頭不敢看他,目光始終落在身前三步的地方。

    雲陽覺得好笑,鬧這麽大動靜就為了封個小丫頭做掌書?她才不信呢,她等著看好戲。

    她拍了拍唐蕊的肩膀:“好好伺候太子殿下,別讓我失望哦!”唐蕊抬眼看她,隻見她明眸熠熠別有深意。

    雲陽告辭了,田廣帶著唐蕊去熟悉東宮各部。

    當唐蕊從暖閣出來的時候,目光滑過牆壁,豁然發現了她的梅花花燈,那燈掛在牆上,還亮著呢,她不由得心口一跳。

    東宮各所都很華麗,她一來便得了從八品的職位,住所自然是好的。她的住所在寢殿左側緋雲所,這裏本是掌書的屋子,但是原來的殿下一直臥病筆墨幾乎不用,所以掌書一職就閑置了。

    房屋收拾的很幹淨,除了略小些,同原先唐蕊的住所有過之而無不及。屋內各種日常用具十分完備,櫃子中各色宮裝也完備的很,唐蕊有些詫異,掌書一職這是早有預備?

    她來這裏滿心的疑惑,十分的納悶,完全是稀裏糊塗的就做了個從八品女官。

    東宮各部分明,各司其職,日常就為這太子一人。她一路進來看到太監宮女眾多,應該不缺人才對。她越想越覺得詭異。

    她才喝一口水,便看到一個青衣小太監立在口說:“田舍人說讓你去殿下小書房當差去。”

    她連忙點頭,對著銅鏡看了看自己的妝容有沒有差錯,便抬腳徑直往書房去了。

    小書房緊鄰東暖閣,中間有門相通。田廣告訴她,這宮裏有幾個書房,東暖閣旁邊的是小書房,中正殿那邊的是大書房。

    打開小書房的門,裏麵有暖爐,十分溫暖。

    唐蕊抬眼望去,隻見四麵牆壁都立著高高的書架,一排排從上到下滿是圖書典籍。她素來愛看書,自己屋裏隻有那幾本詩書典籍列女傳之類的,哪有機會看到這麽多的圖書?

    她眼底浮起興奮之色,如果比起在宮裏頭當差,在這裏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吧?

    書房每日有人打掃一塵不染,她到了書桌邊看那筆墨紙硯,俱是最好的,她羨慕的摸了摸硯台,墨色雕龍端硯,色澤漂亮隱隱聞到一股淡淡墨香。

    如果沒有那位太子,她覺得她喜歡這個地方,比自己的閨房有趣多了。

    她早聽聞這位太子常年臥病,想來也沒什麽精神讀書的。她開始緊張了一會,後來一直沒人來,便散漫起來。

    她立在書架旁翻看書冊,便看到了有趣的東西,站的累了,拿了書在軟榻上坐下看,或許是因為午後,屋內溫暖,她看著看著身子歪到了一邊,漸漸的合上了眼睛。

    司徒玨推開同書房連接的紅格門,入目便是一個小丫頭用書蓋著臉斜躺在軟榻上的情景。

    他有些好笑,唇角扯出一絲弧度,徑直到了她的跟前。

    他清咳了一聲,女孩驀地驚醒,臉上的書一下子翻到了地上,她看到那雪白的衣襟唬的一下子滾到了地上跪在了他的跟前。

    “殿下恕罪”她渾身顫抖戰戰兢兢,或許是太久沒在宮裏頭當差,她竟將那份警醒給忘光了。這樣的罪責,主子要是不高興了,在宮裏頭足以用板子打死。

    看她抖得如同篩糠的身子,男子眸色微涼,“你有何罪?”

    “奴婢不該無形無狀,請殿下責罰。”與其讓人責罰,不如自己請罪,或許還能罰的輕點。

    司徒玨不喜歡看她這樣怕。

    “孤沒看見你睡覺。”

    “啊?”唐蕊驀地抬起頭,驚詫的看他,可是當她看清對方臉容的那一刹那,更加震驚的瞪圓了眼睛。

    眼前這位,墨眉如刀裁,鼻如瓊玉,唇如塗朱,那一雙斜挑的鳳眸燦若星子。這樣的容顏,論俊美,比女子更勝幾分。隻是眉宇間的那股子冷厲之氣,卻是不能忽視的。

    這容貌,同他竟如此相似!

    唐蕊怔了一下,轉念想到太子同十三皇子乃是同父兄弟,相似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

    他們也有不像的地方,便是那少年更加昳麗豔冶,而太子的麵相則更加冰冷凜冽。一眼掃在人身上,便感覺背心發寒。

    司徒玨看她望自己,唇角微勾,“看夠了?”

    唐蕊驚覺,迅速垂下頭去。

    司徒玨坐到書桌前,見書桌邊擱著幾本書,蹙眉問:“這是什麽?”

    “稟殿下,這是奴婢為殿下準備的幾本書,殿下若是閑時可以翻閱翻閱。”

    司徒玨翻了翻,是幾本筆記小品,短小精悍信息量大,倒是挺有意思。

    唐蕊偷眼瞧著太子在看書,自己還跪著,若是他不叫她起來她自然是不敢起來的。

    司徒玨看完一則,抬頭看見那丫頭還跪著,小小的個子都快沒在書桌後頭了。

    “跪著做什麽?”他蹙眉,“孤不喜人跪,動不動就跪,沒骨頭麽?”

    唐蕊趕緊起來,跪拜是宮裏頭的規矩。人說這位殿下古怪,當真是古怪的厲害。

    “倒茶。”他拿著書本看的有趣,隨口說,唐蕊隻好去倒茶。

    她瞧著這位殿下神清氣爽的樣子,看起來病倒像是好了。

    她倒了茶擱在他手邊,再不敢看他的臉,因為,每每總會想起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