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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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這個名字他有多久沒聽過了,用這樣一個熟悉的聲音喊出來。

    他的心砰砰跳著,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從前,隻有蕊兒會這樣叫他。

    唐蕊從床上坐起來,烏黑的頭發光滑可鑒的披陳在肩頭,她怔怔望著他的背景,喉頭哽咽著。

    若不是她聽到的那些話,她真不敢相信心中惦念的那個人竟站在她的麵前。

    她從床上走下來,光著腳一步步到了他的身後,他緩緩回過神來,幽深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

    女孩的眼底盈滿淚光,哽咽道:“但願今晚不是我的夢境。這世上,並非隻有你一個有重來一次的機會,我還是那個小蕊兒啊!那個陪伴在你身邊整整三年的小蕊兒”

    司徒玨看到晶瑩剔透的淚珠從她的眼眶中滾落,他喉頭上下滑動著,驀地伸出雙臂將她緊緊箍在懷中,“小蕊兒,小蕊兒,我的小蕊兒”

    她在他懷中淚如泉水般湧出來。

    她無暇去想這件事情是多麽玄乎,她隻知道隻要他回來,她便什麽都信,什麽都不管了。

    司徒玨眼底霧氣彌漫,輕輕的擁著她坐在床邊,低頭吻在她的額頭上,伸手抹過她的眼淚,道:“傻瓜,哭什麽?既然上天給我們一次重來的機會,我們應該珍惜不是嗎?”

    他訴說了他醒來時的種種,唐蕊算了算時間,竟跟自己重生的時間一樣。雖然不明白是什麽原因,但是他們現在的確重來了一回。

    唐蕊想起當初他花了一個玉佩要了她一個梅花燈,想起他對她的種種,這時才恍然明白,原來正是因為是十三,才會這樣對她。

    她抹了眼淚,再次看向他時不由得羞的滿臉通紅,後退了一步,退出了他的懷抱。

    無論從前的十三皇子,還是現在的太子殿下,都是她的主子,身份有別。

    她驀地想起他說要將趙宛如送人,便問:“殿下要將趙宛如送到哪裏?”

    司徒玨勾唇一笑:“自然有她的去處。”

    東宮的命婦院裏,除了送出去的趙宛如,還有三個名正言順的美人兒,雖然現在都由她處置,但是將來定然會有更多的美人填充進來。一想到這,她心裏酸酸的。

    司徒玨定定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垂著頭想什麽,看她低頭斂目的樣子,白玉的小臉兒雪一般,想到她就是從前的蕊兒,心裏既是心疼又是高興。重來一回,倘若他還不能好好的護著她,他就枉為人了。

    他驀地捉住了她的皓腕,唐蕊抬頭看他,心裏如同小鹿般亂撞了一下。

    “殿下”她眼神閃爍,聲音發顫,“天色晚了,殿下還是早點回去吧。”

    司徒玨也知道現在夜色深沉,若是再鬧下去,怕是把持不住。

    他戲謔一笑:“你讓我親一下我就走。”

    又是這樣的無賴。原先因為是太子,她帶著幾分無奈。如今知道是十三,她完全沒有想到當初那個內斂的少年重來一回竟有如此無賴的時候。

    她搖搖頭:“不要,殿下還是早些回去吧。”說罷她倒頭睡下,不去看他。

    司徒玨看她,知道了真相膽子更加大了。

    他也倒頭躺下,隔著被子抱著她,她扭捏道:“殿下怎麽還不走?”

    “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到底喜歡我還是喜歡太子?”

    這話問的,之前的那位太子不是他嗎?現在的十三不也是他嗎?哪有人自己跟自己吃醋的?

    唐蕊嘴角微翹,卻不理他。

    他見她不回答,越發的抱的緊了,湊到她耳畔低聲問:“那你覺得是太子英俊還是十三英俊?”

    這話如此酸溜溜倒叫唐蕊很不好回答。

    半晌,他聽到女孩幽幽的答道:“倘若不是十三,即便是天上的謫仙也入不了我的眼。”

    司徒玨心情大悅,抱著她,在她的臉頰上用力親了一下,低聲道:“別跟那些女人吃醋,當你及笄之時,我必定娶你入門。”

    她怔了好一會,還沒反應過來,那人已經起身,開門走了出去。

    她睜著眼,想著他的那句話,心裏湧起一陣又一陣的甜蜜。

    他居然說要娶她?不是太子,而是跟百姓人家一般。這是她從未想到的。

    她輕輕的捂著自己的臉,臉上滾燙,翻來覆去,一夜沒能睡好。

    第二天一早,巧香看她的神色很是曖昧,昨晚她在隔壁自己房裏聽到這邊鬧了半宿,大半夜的才聽到太子離去的聲音。這麽一段時間裏做了什麽,真是引人遐想。

    “做什麽用這種眼神看我?”唐蕊啐道。

    巧香不說話,隻是捂著嘴笑,半晌才道:“外頭一早,喜鵲叫的歡呢,姐姐的好事將近了!”

    “就知道嘴碎,小心挨板子。”她笑嗔。

    巧香笑著說:“姐姐要是不是好事將近,臉紅什麽?”

    唐蕊睨了她一眼:“不和你說了。一早的,錦瑟剛來過?”

    巧香想起正事,道:“錦瑟姐姐說了,煙雨閣那邊的事兒,得總掌事做主呢。”

    她這麽一說,唐蕊才想起了眼下還有個要處置的女人呢。

    煙雨閣裏,趙宛如等了一晚上,都熬出黑眼圈來了,也沒等到太子殿下到來。

    清晨,有兩個小宮女給她端來了早點,她十分惱火:“我不吃!太子殿下呢?明明是他叫我等他的,他在哪兒?我要去見他!”

    小宮女道:“掌事大人讓咱們安排了錦衣,姑娘先換上,再說見的話吧。”

    一個小宮女拿了錦衣來,趙宛如覺得有些古怪,打開了盒子,隻見裏頭是一件漂亮的紗衣,紗質輕薄,彷如煙霞,還鑲著金邊,這件比自己身上的看著好看許多。

    她十分歡喜,趕緊吃了點心又換了衣裳,小宮女們伺候著她梳頭盤發,又用胭脂遮了眼底的青影。

    她都收拾好了,這才喜笑顏開的說:“殿下呢?帶我去吧。”

    小宮女譏笑她:“敢情明月姑娘還沒明白過來?這兒是煙雨閣,原先的趙奉儀不當,卻成了煙雨閣的明月姑娘,難道你就沒察覺出這其中的不同嗎?”

    趙宛如一愣:“你什麽意思?這煙雨閣是什麽地方?”

    小宮女捂唇笑道:“這裏是歌舞姬住的煙雨閣啊!唯有歌姬舞姬才住的地方。明月姑娘這要去見殿下,是打算再去獻舞了嗎?”

    趙宛如驀地醒悟過來,頓時怒從心起,一巴掌甩在了小宮女的臉上:“狗奴才!我是堂堂九品奉儀,是你嘲笑的嗎?”

    小宮女被打的一懵,正氣惱,卻聽到一個聲音在耳後響起。

    “九品奉儀?”那女子雙手交握身著青色錦緞服製走了過來,“殿下也說了,明月姑娘色藝雙絕,當一個區區九品奉儀也是委屈了。這小小煙雨閣自然不是你久待的地方,如今,正有好去處等著你去呢。”

    趙宛如一抬頭,便看到那小小的總掌事帶著幾個人前擁後簇的走過來,頓時惱了:“去處?什麽去處?”如今看到她,雖然惱火,可是看到她這樣的氣勢,趙宛如也曉得這是她的地盤,自己不占便宜。

    唐蕊揮揮手,小宮女捂著臉恨恨的瞪了趙宛如一眼退了下去。

    唐蕊坐在廳中太師椅上,雲淡風輕的說:“臨州節度使鄭龍剛剛沒了一個小妾,如今殿下看你如此出色,有意送你去到臨州去,你意下如何?”

    趙宛如大驚失色:“我可是太子奉儀!”

    “不,昨晚起,你是東宮舞姬明月。”她糾正。

    趙宛如恍然明白了昨晚太子那話是什麽意思,改名又是什麽意思。她自然不能頂著太子奉儀的名頭被送給那個見鬼的節度使,太子是在坑她?!

    她氣的咬牙切齒:“我要見殿下!我要見殿下!我就不信他那麽狠心的對我!”

    “你不可能再見到殿下,”唐蕊穩穩的道,“如今,給你兩條路,要麽,回到命婦院,安安分分的守著院子一輩子,不得出命婦院半步。要麽,去臨州,博得節度使的喜愛,做一個富貴榮華得到男人寵愛的女人。兩條路,你選哪條?”

    她定定的看著眼前女子,小巧白淨的臉兒不怒自威。

    趙宛如雙腿發軟,明明知道她的話就是太子的意思,可是依然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見太子,想問個清楚,可是轉頭看著門口堵著門的太監,恍然明白自己已經落入了她的甕中。即便是見了太子,又能如何?這一刻,她之前囂張的氣焰全都消失了,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有被她鉗製的一天。望著這女官堅定而決絕的眸光,她意識到到自己除了這兩條路,已經無路可走。

    與其變成太子的一枚棄子,還不如替自己搏一搏前程。

    她終於垂下了高傲的下巴做出了選擇,“我去臨州。”

    趙宛如最終沒見到太子,她臨走時巴巴的回頭看到那兩個金燦燦“東宮”二字,頹然的合上了眼。這東宮之主,不知將來究竟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