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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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蕊心裏哼了一聲, 臉上卻微笑著說:“沒想到妙言姑娘身居閨閣,倒是對東宮裏頭如此熟悉。不過那合璧苑乃是太子殿下同本良娣的新婚居所, 沒有殿下的允許, 自是誰都不能進的。想來妙言姑娘一個沒有出閣的姑娘家,應該也不至於對於人家新婚居所如此有興致吧?”

    她意味深長的看了趙妙言一眼。

    “你”趙妙言氣的語結, 可是也沒話反駁她。她固然以東宮未來女主人自居, 現在卻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一個姑娘家往人家婚房裏闖,說出來可是不大好聽的。

    唐蕊見她沒作聲, 命令巧香:“收了禮物,領著妙言姑娘往正殿去吧。”

    這時錦瑟已經聞訊趕過來, 到了她身邊。

    她轉頭對錦瑟說:“你替本良娣招呼這位親戚, 我還有事, 先走一步。”

    她深深看了錦瑟一眼,錦瑟瞧著她的眼色,明白是叫她看著這位嬌客, 莫要叫這兩位作妖,趕緊點點頭。

    唐蕊回頭對趙妙言淡淡笑道:“自當了這東宮的家, 事情便多起來,諸事都得親自過手,本良娣就不陪了, 趙姑娘自便。”說罷,宮女們前擁後簇著徑直往內殿去了。

    於她而言,眼前這位趾高氣昂的嬌客,要喝水, 盡可送她一大壺水,但若要她在這兒陪笑臉,那可做不到。

    “趙姑娘請吧,咱們東宮好茶水還是有的。”錦瑟做出邀請道。

    趙妙言看那女子竟拂袖而去了,她可是未來的太子妃,一個良娣竟然敢這麽對自己?

    趙妙言氣的心口都堵住了,如不是姑姑的叮囑,她真想一走了之。她堂堂右相嫡女,憑什麽送上來給人羞辱?就衝著這丫頭對她的態度,往後她做了太子妃便絕不給這丫頭好顏色看!

    趙妙言立在那裏嘟著嘴,既不往裏走又不往外走,其他跟來的人都呆呆站著,不知道怎麽辦了。

    沈清韻曉得她是氣著了發大小姐脾氣呢,上前低聲在她耳畔勸了幾句,趙妙言哼了一聲,這才向前走去。

    錦瑟請她到了正殿歇息,叫人上了茶水,便立在一旁盯著。

    趙妙言蹙著眉頭,上下打量這正殿,眼珠子咕嚕嚕的轉。驀地,她將手裏的茶杯“砰”的一聲重重擱在桌上,麵帶惱色,“這是什麽茶?本姑娘要喝上等的碧螺春,你們主子叫拿好茶水招待我,怎的就拿出這樣的貨色?莫不是瞧不起我趙家,怠慢於我?”

    錦瑟暗暗叫苦,這不是找茬嗎?東宮裏頭的茶葉,哪種不是極好的,能比宮裏頭的差了?心裏雖然不滿,但畢竟她是皇後的侄女,她不敢怠慢。

    錦瑟陪著笑,道:“趙姑娘這是哪裏話,這東宮裏的茶都是好茶。既然姑娘要碧螺春,自然是叫人換了去,哪裏能怠慢你?”

    她正要叫小宮女去換茶,沈清韻卻笑著說:“掌事還是親自去拿茶葉吧。趙姑娘打小都是喝鳳華宮的茶長大的,自然是挑剔些。若不是掌事親自去,白拿錯了茶,豈不是耽誤大家的功夫?”

    錦瑟聽她這麽說想想也是,便叫幾個小宮女在這裏伺候著,親自往茶庫裏去取上好的碧螺春。

    錦瑟一麵下了玉階,一麵心想,還真是個難伺候的主兒。若是將來真入了這東宮當了太子妃,咱們這些人還活不活了?

    抱怨歸抱怨,她加快了腳步飛快的往茶庫去了,怕若是遲了,又不曉得那位主子要鬧什麽幺蛾子。

    等的錦瑟拿了碧螺春回來,才上通往正殿的玉階,便看到小宮女迎麵著急的跑過來:“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趙姑娘跌壞腿了!”

    錦瑟大驚失色,手裏拿著的那包茶葉“嘩”的散了一地。

    “快去稟告良娣!”錦瑟忙道。

    唐蕊得到消息的時候也吃了一驚,急忙帶著人一起往趙妙言出事的地方去了。

    出事的地方在正殿後頭的小花園。聽下麵的宮女說,小宮女們攔不住趙妙言,她非得往花園裏逛。這一逛可好,先是說遇到了蛇,然後跌在了碎石上跌傷了腿,又引發了舊疾。

    唐蕊到的時候,隻見溪流邊的大石上坐著趙妙言,由幾個侍女攙扶著,她臉色慘白,裙角上都是鮮紅的血色,疼痛呻吟不止。

    唐蕊微微蹙眉,叫了錦瑟來問:“不是在正殿裏頭喝茶,怎麽喝茶喝到這花園裏頭來了?”

    沈清韻麵帶惱色道:“我們是奉了皇後娘娘的命令送趙姑娘過來過來探望太子和良娣的,這後花園中竟然蛇蟲出沒,嚇得趙姑娘跌傷了腿,引得心悸症的老毛病都發作了!如今出了事還這大日頭曬著,莫不是要弄出人命?”

    錦瑟心裏焦急,這位趙姑娘身份矜貴,有皇後撐腰,這要出了事還真是擔待不起:“良娣,這如何是好?”

    唐蕊眼眸一轉,趙妙言自個往花園裏頭鑽,倒怨上她了?且不說她真跌了還是假跌了,不過擱在這裏曬太陽的確不大合適。

    “送到雅琴閣去。”她吩咐。

    錦瑟叫了宮女抬來歩輦扶著趙妙言送到距離這裏最近的雅琴閣,一麵派人去找太醫。

    沈清韻聽聞她們派人去找太醫了,心裏驚了一下,連忙說道:“趙姑娘有自個的女醫官,已經叫人去找女醫官了,一會兒該是到了!良娣無需麻煩。”

    聽了這話,唐蕊和錦瑟對看了一眼,都覺得此事十分詭異。

    唐蕊立在房間中,見帷幕半垂,趙妙言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輕輕的哼哼,那裙擺上是鮮紅的血漬。

    “妙言姑娘傷哪裏?我來看看。”唐蕊走到床邊正要掀開她身上搭著的薄毯,卻被一隻手攔住。

    沈清韻道:“如今趙姑娘正是體弱,良娣若然掀開這毯子,怕是要傷風。”

    唐蕊淡淡一笑:“這大熱天的,哪裏來的傷風?反倒是這毯子蓋著,難道就不怕悶壞了姑娘?”

    沈清韻正要反駁,卻聽到外頭有人叫起來:“女醫官來了”

    沈清韻頓時大喜,鬆了一口氣。

    唐蕊轉頭看去,隻見那來的除了女醫官,還跟著來了一個馬臉黃皮穿著深褐色錦衣的老嬤嬤。

    那老嬤嬤經過唐蕊時,鼻子裏哼出一道聲音:“老身聽皇後娘娘說這東宮鬧的不像樣,這才叫老身隨著這醫官一同過來看看!瞧瞧到底是怎麽個沒規矩法!”

    錦瑟立在唐蕊的身側,聽了這話頓時氣極了:“嬤嬤是哪位?如今東宮的良娣在這兒,嬤嬤有些話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老嬤嬤揚起下巴,“老身乃是照顧太子殿下長大的奶嬤嬤。怎麽,便是太子跟前,還有老身說話的餘地哩,良娣跟前,老身倒是不敢說話了麽?”

    唐蕊詫異,皇後娘娘竟連太子的奶嬤嬤都找出來了,這老嬤嬤怕是都六十好幾了吧。

    沈清韻看到秦嬤嬤過來,高興道:“秦嬤嬤您來啦!您是宮裏頭的老人,照顧著太子殿下長大的,如今也隻有皇後娘娘的鳳命,才能勞您過來照顧趙姑娘。”

    秦嬤嬤笑著說:“趙姑娘將來是貴不可及的人,能照顧姑娘是老身的榮幸。”

    女醫官診斷趙妙言的病情,屏退了所有人,隻留了一個沈清韻,一個秦嬤嬤。

    出了廂房,到了院中,唐蕊低聲問錦瑟:“我叫你盯著,你怎的如此不小心?”

    錦瑟慚愧道:“的確是奴婢的疏忽。趙姑娘發火說茶葉不好,沈清韻叫奴婢親自去拿茶葉。奴婢去了之後回來時便說跌到了。找了照應的幾個小宮女來問,說趙姑娘嚷著要去花園逛,她們攔不住,花園裏頭趙姑娘的侍女們都跟著圍著呢,小宮女們也近不得身。到底怎麽驚著跌著的,卻是一個也沒瞧真切。”

    唐蕊聽罷,眼眸轉了轉,低聲道:“這件事,應該是個局。”沈清韻是故意支走了錦瑟,趙妙言找著機會跌了一跤

    錦瑟一聽焦急的說:“那可如何是好?千萬不能叫她們如意了。”

    唐蕊道:“看看再說。”

    廂房的門開了,裏頭女醫官同秦嬤嬤一起走了出來。

    女醫官到了她的跟前稟告道:“趙姑娘跌傷了腿腳,需要休養一陣子。加上姑娘本身有心悸的舊疾,此時受了驚嚇,此時不宜移動,隻能靜養。”

    唐蕊問:“你的意思,趙姑娘要住在東宮?”

    秦嬤嬤兩眼一翻,道:“良娣有所不知,方才皇後娘娘在鳳華宮中聽聞姑娘跌到了,擔心的不得了。娘娘說了,若是傷著了該養得好生的養著。如今醫官都說了不能移動,莫非良娣還要攆人不成?太子小時候,也是頗聽老身的話的,這番話良娣怕不怕老身當著太子殿下的麵同太子理論理論?”

    錦瑟和巧香聽到這老家夥的話不由得麵麵相覷,這是哪裏冒出來的老洋僧?這東宮中誰人不知道太子最寵良娣,竟要同良娣在太子跟前理論?聽著簡直是可笑。

    唐蕊沉吟片刻,道:“既然是皇後娘娘的意思,那便住下吧。秦嬤嬤,你是說要太子跟前理論是麽?”

    秦嬤嬤以為她怕了,揚著下巴鼻子裏哼了一聲:“那是自然要理論的!便是這東宮裏的不成規矩,也要在太子跟前好生的理論理論呢!”

    唐蕊笑了笑:“好,那就理論吧。”

    她算是看明白了,趙妙言無非是想死乞白賴的在東宮住幾天,那便讓她住幾天好了。為了入住東宮施展這樣的苦肉計,也是難為她了。正好這幾日她無聊,她倒要睜大眼睛,瞧瞧這對姑侄到底是唱的哪出戲?

    錦瑟在一旁急的不得了,這趙姑娘住進來,連帶著還帶了太子的奶嬤嬤來撐腰,這麽一大屋子的人住進來,怕是這東宮都姓了趙了。

    趁著沒人時,錦瑟忙勸道:“良娣可千萬不能叫那趙妙言住進來,若是住進來,這東宮裏頭恐怕不得安生。”

    唐蕊看了她一眼,抬頭望著花園中姹紫嫣紅的花兒,淡淡問:“那照你的意思,將這位受傷的大小姐直接從東宮扔出去?”

    “這”錦瑟被問住了。若真這樣做,得罪的不僅僅是皇後,還有國舅爺甚至整個趙家,還給了別人找茬說話的由頭,的確也不妥。

    “但是白白的讓她住進來?萬一她搗亂怎麽辦?最怕就是她去太子跟前作妖呢。”錦瑟擔心的說。

    唐蕊搖搖頭:“莫急,她能留在這兒,因為她背後有皇後。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不過,她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明麵上,我不能不給皇後麵子,但是暗地裏,皇後卻也別想從我這裏討的便宜。”

    錦瑟不解,問她:“良娣是有好主意了?”

    唐蕊一笑,一根手指按在她的腦門上:“你派了人暗中給我盯好了趙妙言和沈清韻,別又叫人支使了。”

    錦瑟臉上一紅,連忙道:“這次絕不會了。”

    唐蕊唇角微揚,這東宮裏還真是熱鬧,她們設了一個局,難道她就不能安個套?

    雅琴閣裏,沈清韻屏退了丫鬟,合了門扇,屋裏頭隻剩下她和趙妙言兩個。

    “趙姑娘,該醒醒了,咱們順利留下來了!”她高興的說。

    趙妙言聽了她這話,連忙掀開了被子坐了起來:“熱死我了!”她連連用手扇著冒汗的臉頰,沈清韻連忙遞了一把團扇子過去。

    “姑姑這是什麽計?差點沒把我悶死?!”

    沈清韻問道:“女醫官可給你包紮了傷口?”

    趙妙言掀開裙角,露出那白色的紗帶:“這可不是,包的結結實實,就是熱了些。趕緊給我找換衫子換一換,這鴿子血還真是難聞!”她生來嬌貴,這熱一點臭一點,她便覺得如同刀架在脖子上一般。

    “別別啊我的姑娘,這沾了血的衣衫不能換呢!晚間八成太子要來的,若是太子看到這血漬,才曉得心疼姑娘,咱們的苦肉計才不算白費呢!”沈清韻阻攔道。

    趙妙言一聽說“心疼”兩個字,不由得心頭一動,想想也是,若是表哥心疼她,定然會溫言軟語的安慰她。她這麽想著,心裏覺得酥酥軟軟的。

    “好,那不換便是。”她笑著得意搖著團扇,“我覺得那個良娣也不是什麽聰明角色,我若是這宮中主母,決計不會讓外頭的女人輕易住進來!”

    “那是,姑娘自然是最聰明的人。”沈清韻恭維她。

    趙妙言搖著扇子笑得甜:“你這小嘴,真是會說話,怪不得姑母信任你,又將你指派到我身邊來幫忙。若是這件事辦成了,我順利被冊立了太子妃,一定少不了提拔你的。”

    沈清韻連忙多謝,臉上笑的殷切,心裏卻十分不屑。如今的她,在看到唐蕊那身良娣的錦衣華服之後,對於女官的品階早已不放在心上。她曾一心要找潛龍之婿,如今既然進了東宮,無論如何,總得在太子身邊找到一席,日後慢慢進階,自有她的手段。這一次,她要在太子身上好好的下一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