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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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都巫者來自蠻夷小國, 因在小國之中頗有應驗,被國主進貢到了這裏。昭帝特地在宮中設立巫舍, 另派幾名侍女扮作巫女模樣伺候巫者。

    沈清韻做了巫女, 便不得再出宮,一輩子要伺候巫者供奉神靈。到了巫舍, 她便被改了名字, 叫做“巫靈”。

    趙後對於那種外族巫術到底忌諱,不想他人曉得自己跟前的女官去做了巫女, 對外便聲稱她得了急症沒了。沈昭儀聽聞自己妹子沒了,哭著來找趙後, 趙後便將巫女的事情告訴她了, 叮囑她不要再去找沈清韻, 否則叫人知道了身份性命定然不保。沈昭儀心裏頭覺得妹子委屈,可是到底不敢違背了趙後的意思。

    因為趙妙言的太子妃之事,趙後近來頗為頭疼, 她的弟弟國舅爺趙成瑞隻有兩位嫡女,一個已經出嫁, 一個就是趙妙言。下麵還有一個庶女,年紀不滿十三。

    論相貌、論出身、論氣度,趙妙言是最合適的人選。本以為少年愛美色, 卻沒想到侄女這樣的美麗女子,那個人竟然不動心?

    “請太子來鳳華宮赴宴!”趙後一聲令下,決定叫來太子當麵問個清楚。趙妙言委屈的送入東宮已算是放低了姿態,那太子良娣竟敢如此放肆對待皇後的侄女, 還不是仗著太子撐腰麽?她倒要看看,太子的嘴到底有多硬!

    趙後設宴,司徒玨自然不能不去。

    宴席設在水榭,如今天氣煩熱,唯有水榭還算涼爽。趙後身著明黃錦羅華裳已經等在水榭之中,轉頭看時,隻見那身著杏黃錦袍的少年氣定神閑的走了過來。

    趙後嘴角揚起一絲淺笑,道:“坐!玨兒娶了良娣之後倒越發沉穩了。”

    司徒玨笑笑,坐了下來:“不知母後找兒臣所為何事?”

    “先坐,吃點東西再說。你瞧,本宮為你準備的菜,都是你打小愛吃的。”

    “方才從父皇那裏過來,吃了些點心,倒是也不十分餓,不如母後先說事兒,兒臣聽著。”

    趙後看他如此說,要說的話在腦子裏轉了一圈,最後還是決定開門見山,道:“本宮今日就是要說說你同妙言的婚事。”

    司徒玨抬眼,似笑非笑的望著她。

    “你也該曉得,妙言是本宮同你父皇看好的兒媳,預備著給你娶入東宮的。這次她在你宮中休養,卻被那良娣羞辱,這件事,太子如何說?”

    司徒玨笑了一聲:“羞辱?趙姑娘對良娣下毒之時,可否向您提及羞辱一詞?趙姑娘一進東宮,東宮裏頭事端可不小。”

    “你這是什麽話?妙言哪裏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定然是有人在良娣麵前嚼舌根子串掇使壞,”趙後語氣愈發嚴厲起來,“再說了,一個太子良娣,能同未來的太子妃相提並論嗎?妾,終究是妾!”

    司徒玨眼眸微冷,道:“母後難道不也是一步步走到現在的?”

    趙後當初在皇帝身邊的時候也是嬪妃,皇後之位也是後來才立下的。

    這話說中了趙後的心事,她瞪大了眼睛,惱怒極了,驀地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子都跳起來,冷冷道:“好啊!如今是兒大不由娘啊!這婚事,本不需跟你講。在民間,尚且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這皇家!妙言如今已經十六,等不得了!即日本宮便要同你父皇一起挑個良辰吉日為你娶了妙言進門。也好叫她管管那東宮,讓那良娣好生的安分安分,也曉得自己的位置!”

    司徒玨壓著心底的惱火,平靜道:“母後也說了,這件事是父母之命,但是母後你別忘了,這婚事,父皇答應嗎?”

    趙後一怔,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父皇在婚事上素來是不插手的,皇帝還能有什麽意見?

    司徒玨淡淡一笑,站了起來:“母後盛怒,兒臣惶恐,這飯定然是吃不下了。兒臣多謝母後關心婚事,不過這太子妃嘛,不如母後問問父皇的意思如何?”

    說罷,他瀟灑轉身,消失在趙後的視野內。

    趙後心中一驚,他那胸有成竹的樣子是個什麽意思?莫非這件事昭帝真有別的想法?不行,她得趕緊去問問。

    清和宮中,絲竹響起,悠揚動聽之外亦帶幾分靡靡之意。

    宮中偏殿的金絲絨毯上,隻見一女子身著朱紅紗衣,妙曼身材若隱若現,赤著雙腳,那潔白如玉的腳踝上戴著一對精致的金鈴兒。女子舞動時仿佛一隻妖媚的精靈,翻轉、屈膝、折腰,每一個動作都勾的人神魂顛倒。

    樂聲落下時,女子已經跳的氣息微喘,胸脯起伏,薄紗下的風光若隱若現。

    昭帝看的喉頭滑動,招手:“美人快些過來,讓朕給你擦擦汗。”

    唐語凝輕輕一笑,嬌媚的靠在昭帝身畔,嬌嗲道:“陛下,妾身下次可不跳舞了。”

    昭帝一愣,攬著她在懷中笑道:“跳的如此好看,為何不跳?”

    唐語凝撅嘴:“陛下,你可知道,妾身的身份已經夠低微了,若是叫皇後知道妾身跳舞,大約又要安個蠱惑聖上的罪名。這美人的份位若是再貶,怕是隻有出宮做個庶人了。”

    昭帝不悅,道:“朕的事,還輪不到皇後打擾!”他撫了撫女子的頭頂,“美人放心,隻有一日朕在宮裏,你的舞便一直可以跳下去。”

    他哄著這女子,哪知道這女子還是不樂:“又怎麽了?”

    “陛下的話妾身不信。”她咬著下唇道,“便是太子那樣地位尊崇的,還不是一樣要受皇後擺布?”

    昭帝一怔:“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何太子要受皇後擺布?”

    唐語凝道:“莫非陛下不知道。皇後娘娘非得將自己的侄女塞給太子做太子妃,太子聽聞那侄女很有些不好的名聲,不願意皇家尊嚴被侮,想要拒絕,可是皇後卻說由不得他做主。這事兒,宮裏頭的人都知道呢。”

    昭帝心頭一驚,本來皇後讓趙妙言做太子妃的事情他也略有知曉,兒女婚事方麵他素來不插手由著皇後去辦。聽唐語凝這話,趙妙言名聲不好聽?

    他皺了皺眉,太子妃之位非同小可,將來必定母儀天下,讓一個行為不端名聲不好的女子做了太子妃,豈不是招天下人恥笑?

    他問:“你如何知道趙妙言名聲不好?”

    唐語凝做出一臉震驚模樣,“陛下不知道?那西京的坊間怕是傳遍了,這件事還是由坊間傳入宮中的,陛下竟不知道?”

    昭帝惱怒,咬著牙道:“別賣關子!快說!”

    今日休沐日,唐蕊隨著太子一起出了東宮,坐的是低調的青帷馬車,穿的是素色錦衣。

    她穿著一件玉白色的錦衫,銀色暗花繡著翻卷的雲紋。而身邊的男子則著一件素淡的天青色錦衫,頭戴玉冠腰纏銀絲革帶。兩個人的打扮不像東宮的主子,倒像是尋常的富貴人家。

    唐蕊掀開簾子,瞧著外頭市井繁華十分開心。太子近日難得有空,更別提陪她一起出來逛街了。

    司徒玨看她臉上露出笑意,沒想到帶她出來她這麽高興,看來往後應該多出來走走。他伸手握著她的手,柔聲道:“你想買些什麽?簪子、衣裳還是胭脂?”

    唐蕊望著他笑道:“這些東宮裏頭不是成堆?便是之前成親時備的那些還用不完呢。”

    司徒玨搖搖頭,笑道:“宮裏頭的是宮裏頭。總是用宮裏頭的東西,你不膩嗎?這市井裏頭的東西,未必比宮裏頭差,花樣還多,怎就知道沒有入得你眼的?”

    唐蕊聽了這話,烏黑的眼珠轉了一圈,倒是心動了,她抱著他的手臂道:“你若是有空,那就多陪我逛一逛唄?”

    瞧著她嬌嗔的小模樣,司徒玨捏了捏她的鼻子:“好。”

    唐蕊歡喜的揚起嘴角。

    “不過逛之前,孤帶你去茶樓喝杯茶。如何?”

    唐蕊一聽,瞪圓了眼睛,連連點頭。天氣煩熱,茶水他們帶了的,但是喝自帶的茶水,哪有坐在茶樓裏慢慢品來的有滋味?

    便是當初在閨閣時,她也沒那個膽子光明正大的坐在一堆男人的茶樓裏品茶,如今跟著太子身邊,倒是能品茶了?她很是期待。

    馬車經過一座飛簷鬥拱、碧瓦紅牆的大宅時,唐蕊被那宅子的寬闊華麗吸引了眼神,問:“那是哪家的大宅,這怕是占了幾條街吧?如此宏偉寬闊,定然是豪門貴胄了。”

    太子一笑,伸出手指輕輕彈了彈她滑如凝脂的臉:“待會要經過門頭,你自己看,恐怕未必喜歡。”

    她狐疑瞥了他一眼,馬車繼續向前,果然經過了門頭,那飛簷下,豁然一個“趙府”映入眼簾。

    她豁然明白了,在這西京最為繁華之地能有這樣大宅的趙家,除了國舅爺家,還能有誰?不用說,那個最討厭的趙妙言就住在那大院子裏頭呢。

    唐蕊輕哼了一聲,摔下紗簾子,直起身子坐著:“那位倒是住的好宅子。”

    趙妙言下毒之事,她不能不心有餘悸,也不能釋懷。她擔心趙妙言會入東宮為主,那時她還有什麽地位可言?

    “生什麽氣?不過是經過個宅子,用的著生這麽大的氣?”司徒玨笑著攬她入懷。

    “殿下如此是故意的嗎?好容易出來逛逛街,還要倒我的胃口。殿下是要告訴我趙姑娘出身多高,門楣多闊嗎?”

    “無理取鬧!”他按了按她的腦門,“待會去茶樓你便知道,孤今日帶你出來,不是倒你的胃口,而是增你的胃口!”

    她半信半疑看著他:“什麽意思?”

    他神秘道:“你待會就知道了。”

    酒肆茶樓素來是信息匯集之地,每日西京多少新聞都是在這酒樓中傳揚開來。

    他們來的是西京最熱鬧的一座酒樓,叫做“雅茗築”。

    酒樓建的漂亮,唐蕊也看的高興,她戴著白紗帷帽,由著太子牽著下了馬車,後頭跟著田廣還有兩個便衣侍衛。

    上了二樓,茶客諸多,各桌都有人高談闊論,也有人靜坐品茶聆聽,熱熱鬧鬧很有些趣味。

    撿了靠窗的一個幹淨桌子坐了,小二瞧著他們這架勢定然是富貴人家的家眷出行,連忙過來熱情招呼。

    今兒他們來這裏喝茶重點不是茶,司徒玨隨意點了茶跟幾樣時新的點心,不一會兒便送了上來。

    唐蕊開心極了,雖然帶著帷帽不大方便,但是能坐在人群當中吃著小點,自由的如同庶民一般,她心情大好。

    這民間的點心也跟宮中不同,油炸果卷、雞蛋涼糕、桂花糕青團子,模樣樸實味道卻都很好。

    她喜歡吃甜點,小點心上來便吃的不亦樂乎,許多是她在宮裏頭沒吃過的,在外頭做的別有一番風味。

    看她跟隻饞貓似的,司徒玨好笑的說:“別吃太多,小心積食。”

    唐蕊伸手取了一個炸果卷遞到他的嘴邊:“你也嚐嚐?”

    一旁田廣瞪大了眼睛,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良娣這是要喂嗎?

    司徒玨也是一怔,不過周遭人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未必注意這裏,饒是這樣,這纖纖玉手拿著果子伸到他的嘴邊,他白玉般的臉上也是浮起一絲薄紅,頓了頓,還是張嘴銜了果子吃了下去。

    唐蕊瞧著他臉紅大樂,反正自己有帷帽擋著,他堂堂太子被當眾喂食,不好意思了吧!

    這時,耳畔傳來一聲:“若說起這最近的大新聞啊!非趙家的那位姑娘莫屬啊!”

    唐蕊一聽,立即轉頭去看,隻見鄰桌幾人高談闊論。這話音一出,其他有不知曉的人立即探頭問:“你說的可是國舅爺家的姑娘,傳聞要做太子妃的那位?”

    唐蕊一驚,看向司徒玨,隻見他微笑頷首,“聽聽。”

    “還太子妃呢?拉倒吧!前夜裏頭,那趙二姑娘的閨閣裏跑出男人了!”

    眾人一陣嘩然,連周遭高談闊論的人也熄了聲豎起耳朵聽這邊的故事。

    “真的假的?有何證據?!”

    那人道:“可不是有證據嗎?這空穴不來風,都有人瞧見了!那人武功好的很,從高牆躥出,身材高大,腰佩金帶,想必長得也好。隻是他越牆的時候掉了一樣東西”

    眾人焦急:“掉了什麽?”

    那人戲謔笑道:“掉了趙二姑娘的肚兜!”

    “哈哈”在座的漢子們一個個樂哈哈的,想象著趙二姑娘應該戴什麽樣的肚兜。

    “你怎麽曉得是趙二姑娘的?說不定是別人的呢!”

    那人捋了捋須:“這消息怎能錯?是從趙家的下人丫鬟嘴裏傳出來的,對外啊,隻說是趙二姑娘的院子裏進了賊!”

    “怕是采花賊吧!”

    “哈哈”一陣哄堂大笑。

    “未必是賊呢,說不定是那趙二姑娘的好情郎!”

    又是一陣哄笑。

    “這樣的女子,如何做太子妃?如何當國母?這還沒過門,太子頭上的綠帽子可是綠油油的啦!”

    聽了這話,司徒玨的臉色黑了黑,唐蕊瞧著他那臉色,“噗嗤”一聲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