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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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抬頭看去, 果然看到唐語凝到殿前向昭帝一揖,便開始獻舞蹈。

    她頭梳驚鴻髻, 佩戴玲瓏玉環, 身著朱紅流紗裙,當那裙擺飛舞時, 隻見朱裙之下層層疊疊的煙羅錦繡, 仿若孔雀開屏一般,美不勝收。

    樂聲響起, 鼓點輕敲,弦聲如珠玉般流出。

    這樂曲許多人沒聽過, 便偷偷打聽:“這是什麽樂, 什麽舞?”

    “這是霓裳舞。”有知道的人道。

    隻見女子長袖飛舞, 翻轉若驚鴻,婉轉如遊龍,舞動起來時, 衣裙紛飛美豔無雙,看的人心醉神迷。

    昭帝眯著眼睛, 捋著胡須,拍案笑著讚道:“凝兒善舞,果然美的很, 美得很!”

    趙後氣悶的瞪了她一眼,老著臉不說話。這狐狸魅子,早晚有一天她要親手收拾了!

    巧香立在唐蕊身邊,驚歎道:“唐昭儀的舞真是跳的好啊!奴婢還沒見過比昭儀跳的更好的呢!可是從前唐府中女師教的?良娣可有學過?”

    她看著激動一連串問了這些問題。

    唐蕊笑著點點頭:“從前在府裏, 嫡姐愛舞,的確請了當時西京最好的女師研習教授過。嫡姐不止學了這霓裳舞,還有折腰舞,驚鴻舞,甚至掌上舞,她都有學習呢。”

    巧香讚道:“好厲害,良娣呢?”

    唐蕊但笑不語。

    司徒玨戲謔對唐蕊說:“你們是姐妹,你姐姐的舞蹈如此好,你的舞必定也不錯。”

    唐蕊白了他一眼:“那你可猜錯了。姐姐自小歌舞雙絕,我卻不行,不管是歌還是舞,一個都拿不出手。”

    她在他耳畔輕聲打趣:“你是不是後悔,當初該一乘小轎把姐姐抬起,而不是妹妹?”

    司徒玨失笑,睨了她一眼:“調皮!我若是沒記錯,你的畫兒倒是個絕的。”

    唐蕊被他說的不好意思,臉色微紅,嗔他:“你又知道了?”

    司徒玨笑:“改明兒給孤畫一張畫像,也算是對女子才藝有個交代。不然說不準孤還真會後悔娶了個白丁媳婦進門。”

    唐蕊對他皺皺鼻子:“現在後悔可來得及。”

    司徒玨笑著搖搖頭,正好有伺者送來牛乳,他親手倒了一杯牛乳送到她跟前:“鎮日就知道跟孤鬥嘴,先喝杯牛乳解解渴。”

    唐蕊這才接了牛乳慢慢飲著。

    映蓮就站在他們身後不遠處,眼看著唐昭儀的舞獻完了,她也沒找著機會下手。那位太子殿下十分謹慎,若是被太子發現端倪,她的小命還要不要了?

    沈清芳遠遠瞧著映蓮,見她方才湊近了唐蕊,現在杵在角落裏,也不知道她到底得手沒有,隻是暗暗的著急。

    映蓮見沈清芳往這邊看了好幾次,自己也著急。她想要那對鐲子,便得跟沈昭儀交差。

    宴席完了,馮良便招呼大夥去禦花園賞燈,映蓮急了,若是去了禦花園怕是也不好下手。

    等太子和良娣一離座,映蓮湊過去看,在唐蕊方才坐的座位下有幾根碎發,她估摸著應該就是那位的,趕緊撿了起來塞進了錦囊裏去交給沈清芳交差。

    “這是從唐蕊發上剪下來的?”沈清芳問。

    映蓮心裏有些沒底不敢說實話,點點頭:“的確是。”

    沈清芳笑道:“這次多謝你。”

    她轉身就要走,卻聽到身後映蓮叫了她一聲,臉帶疑慮低聲問:“娘娘是打算做什麽?”

    沈清芳神色微斂:“沒什麽。你不該知道的,不該問的,便不要問。”

    映蓮瞅著,閉了嘴不敢多說,這瞧著也不像是有好事。

    宮裏頭的明爭暗鬥錯綜複雜,也不是她能摻和的。

    趁著今日人多,沈清芳決定今晚就將錦囊交到妹妹的手裏。若是換了日子,怕是又不好去巫舍了。

    她去的時候正好大巫被請去了欽天監,沈清韻守在巫舍裏,當她得到那錦囊的時候頓時雙眼冒光,她自信而篤定的說:“姐姐,你放心,終不會叫你失望的。這一次,我定然讓親者快仇者痛!”

    沈清芳交了錦囊,頓時覺得渾身輕鬆。她一想起今日唐語凝做霓裳舞的情景,心裏便恨得滴血,這一次,她要叫她好好嚐嚐自己的厲害。

    燈會十分熱鬧,不過夜晚風涼,唐蕊不過逛了一會,巧香便拿了披風給她披上。

    “回吧,這人來人往的,也沒什麽好看的。”司徒玨道。

    唐蕊點點頭,扶著他的手,兩個一起回了東宮。

    沒幾日,巧香病倒了。她本是唐蕊跟前最親近的侍女,如今病倒了唐蕊自然擔心。

    她叫人去請了程之明過來給巧香看病,她也親自到了巧香房裏來瞧她。

    女孩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臉色鐵青,嘴裏不住的喊著“疼,好疼”瞧著這副樣子十分駭人。

    唐蕊看著心焦,問:“你哪裏疼?”

    巧香仿佛沒有聽到一般,閉著眼睛隻是喊疼。

    “姑父,到底怎麽回事?巧香素來身體好,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程之明坐在病床邊靜靜的診脈,“良娣別急。”

    診了半晌,他才道:“奇怪,好奇怪。”

    “怎麽奇怪?”

    “宮裏頭的唐昭儀也生病,也是此種病症,此種脈相。”

    唐蕊吃了一驚:“你說嫡姐也病了?”

    程之明點頭:“你姐姐也是昨晚才病的,陛下著急的很,已經著太醫院眾位老太醫會診。我今日是抽了空過來,瞧著這丫頭的病狀倒是跟昭儀相似。”

    “到底是什麽病?”

    程之明沉默了半晌,回頭看看門扇敞著,立即去關了門扇,低聲道:“我行醫這些年也沒遇到此種病症。不不對遇到過”

    唐蕊緊張的看著他,等他說。

    程之明遲疑了片刻,道:“那時有個病者找到了我家門口求著我診治,病者是個老人,當時我還年輕,診斷時覺得那脈相同中風相似,當中風治療的,沒想到那老人並未好轉,疼痛了大約半月時間,便滿臉發黑一命嗚呼。現在這脈相同當初那老者很相似,但是昭儀和這宮女,絕無可能中風。後來我特地查探,得知那老者生前曾經跟一個巫者結怨。所以,我隻能懷疑一個原因。但是”

    程之明欲言又止。

    唐蕊著急,“姑父,這裏沒有他人,你有什麽大膽的想法,但說無妨。隻要能救了巧香的性命,什麽法子也得試試呀。”

    “是中邪。”

    唐蕊大吃一驚,中邪?鬼神之事,都是不能亂說的。宮中有太醫,從不信中邪之事。程之明身為太醫卻說出這樣的話,不能不叫人驚訝。

    “那那怎麽辦才好?”

    程之明起身,想了想,在房中踱了幾步道:“這話我並不敢在陛下跟前說,一則有眾位老太醫會診,我不好妄斷。二則,邪術素來是宮中禁忌,我毫無把握,若是說了而又不是,我責任重大。但是照著目前的狀況來說,中邪的可能性最大。”

    他看向唐蕊:“你姐姐和這丫頭必定是在同一個地方中術的,你想想,她們二人可曾經同處一個地方?”

    他這麽一說,唐蕊自然想起來了:“是開泰殿!中秋晚上,巧香陪著我去了開泰殿,嫡姐也在那!”

    “那就對了!”程之明道,“你想想那日有沒有什麽奇怪的事情和人物?”

    唐蕊想了想,那晚人多眼雜亂糟糟的,一時之間她哪裏想的起來。

    程之明怕她懷孕費神,道:“我先給巧香開幾幅止痛安神驅毒的藥物,試試效果,若是你想起什麽,隨時叫人通知我。”

    唐蕊急忙點點頭。

    嫡姐病重,她有心入宮看一看,但是宮規森嚴,她獨自是不方便過去的,隻得耐著性子等太子回來一起入宮看看嫡姐。一來看她病情如何,二來也看看是不是跟姑父所說的,她是否跟巧香狀況一樣都是中邪。

    這件事,壓在她心裏沉甸甸的,倘若真是中邪,巧香跟人無仇無怨的,那人到底為何要如此狠毒?

    黑暗的小屋裏,黯黑的木桌上供奉著一尊木像,那木像乃是一個身披佛衣的男子,隻見那男子四麵六手,卷發紅瞳,兩顆鋒利犬牙,正是蠻夷邪神天魃。

    木像前一個供壇,插滿了線香,供壇上供奉著兩個針紮小人,兩個小人插在撒滿了碎發灰末的灰盆中。

    供壇前的蒲團上坐著一個女子,羽冠黑袍,嘴裏正念念有詞。

    沈清韻每晚在此潛心祝禱,她念完了咒詞之後,便起身從壇上拔下了兩根線香。

    看看漸漸減少的線香,她嘴角微翹,低語道:“唐蕊啊唐蕊,每拔一根線香,你體內的元氣便減少一分,在這線香被拔完之時,便是你身亡之際。”

    她掐指一算,已經祝禱三日有餘,待得十日之後,那人便半死不活,三十日之後那人便是命懸一線,到了四十九日,便是大羅神仙也不能還魂了。

    她得意極了,這法子神不知鬼不覺,她終於可以用最有趣的手段,要了她仇人的性命報了自己毀容的仇。

    按照這法子所說的,此法死去的人,連輪回投胎都不行,必定身墮十八層地獄,永世不能超生。

    她仰頭哈哈大笑:“永世不得超生!太有趣了!真是太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