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醫者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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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西京出發, 千裏迢迢,一行人馬到達河川驛站時已經是人疲馬乏。

    驛站的站長哪裏見過如此氣勢, 急忙出來迎接。

    “禦史大人們, 快點進來喝口茶!”身穿灰撲撲的舊衣的站長迎了出來。

    跟程綸同來的禦史是之前信郡王的幕僚薑騰,雖然後來投誠太子可依舊被派了這倒黴差事。

    兩人看著破舊而年久失修的驛站震驚的目瞪口呆, 本以為經過長途跋涉千辛萬苦到達這裏, 如今可以好生的休息一下,可是眼前的客棧打破了他們的幻想。

    昨日才下了雨, 瞧著那破敗的屋頂,可想而知室內應該是多麽的潮濕。

    現在已經過了十月了, 這個時候的西京怕是已經冷了, 可是河川依舊潮濕悶熱, 許多士兵水土不服都已經病的不成人形。

    薑騰有些絕望,看了程綸一眼,歎氣道:“程大人, 咱們就將就著住住吧。或許到了河川城會好一點。”

    山羊胡子的站長一聽他們要去河川城,急忙湊過來, “你們兩位大人要去河川城啊?”

    薑騰瞧著他這副大驚小怪的樣子,有幾分不悅:“廢話,咱們來這裏, 便是要撫慰河川人民,如今帶著糧食過來,不分給河川的百姓,還能做甚?”

    站長摸了摸山羊胡子, 道:“不瞞大人說,這裏到河川城要經過一處神仙林。”

    薑騰一聽,來了興致:“什麽叫神仙林?”

    站長笑道:“就是那林子,連神仙都能陷進去。”

    薑騰的臉立即耷拉下來:“烏鴉嘴!別在此危言聳聽!”

    站長急忙拍自己的嘴巴,陪笑道:“是,小的烏鴉嘴,兩位是天朝大使,自然是能過的。”

    程綸沒有同他們議論,由著驛站的差吏帶進了驛舍。

    正如他猜想的,這驛舍之中潮濕的幾乎長了蘑菇。習慣了西京幹燥的天氣,在這裏簡直讓人難以忍受猶如地獄一般。

    程綸此來帶了許多藥材,裏麵有很多去濕的中草藥,他開了個方子,叫下人找站長借了爐灶熬中藥,分給士兵和官吏們喝,免得害了病。

    下人去熬藥了,他獨自坐在屋裏,拿出了信紙,揮毫寫信。這封信,他是要寄往家中的。

    此處有驛館,便有郵差,在這裏,這信可以寄回西京。如今好歹到達了河川的地界,他寫信給家中報個平安,好叫他們放心。畢竟程家如今隻有他一個兒子,他離家千裏父母心中肯定記掛。

    他親自將信交給了驛館中的郵差,這時,下人已經熬好了中藥分發給眾位護送糧草的將士。將士看到他,少不多說一聲多謝。

    他回到屋裏,如此潮悶,他本想看看書卻看不進去。

    低頭,看到床腳邊長得茂盛的蘑菇,摘了幾棵放在眼前把玩,這白色的蘑菇雖然顏色同西京的蘑菇相似,但是形狀十分奇特,尖尖細細的,也不知道屬於哪個種類。河川這邊物產同西京完全不同,他一路過來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扔了蘑菇,他倒頭靠在床榻上,想起了程家舒適柔軟的床榻,想起了母親親自叫人曬得帶著太陽氣息的被子,也想起了一家人聚聚一團的歡樂和和氣。

    那樣美好的日子,他竟不知珍惜,一味的陷入了自己的苦情之中。

    他又想起了唐蕊,往常想起她,總是記得她身著白色暖披、梳著烏黑雙髻還未及笄時的情景,可是如今想起她,他腦海中更多是那位高髻華服的太子妃娘娘,以後更會是皇後。

    他的眼底彌漫了淚意,這個時候,他仿佛從迷夢中清醒一般,他的蕊兒一去不複返了,原本隻存在於他的腦海之中,如今竟連他的腦海中映像也淡了。現在隻有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娘娘、皇後娘娘,可笑他執著的到底是什麽?

    他抹去了眼角的淚意,覺得從前的自己有些可笑。

    倘若不離開那個地方,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蠢的有多麽厲害,迷得有多麽離譜。

    他胡思亂想半晌,終於長長歎了一口氣。這時,下人急匆匆過來稟告:“大人,有士兵上吐下瀉,像是中毒的跡象。”

    程綸一聽,立即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到了那士兵處,果然看到他吐得屋裏一片狼藉,如今口吐白沫,的確是中毒的跡象。

    “你吃了什麽?”

    旁邊的士兵道:“沒有什麽,隻是拿了那蘑菇做湯而已。”

    程綸大驚失色:“那蘑菇還有誰吃了?”

    士兵忙道:“並未,湯還沒煮好,這家夥貪嘴喝了就成了這樣了。”

    程綸鬆了一口氣,立即拿銀針去驗那湯水,隻見銀針入內立即變得黢黑。

    眾人看到臉色都變了,誰能想到那純白可愛的小蘑菇,竟然劇毒如此。

    程綸下令:“去跟士兵們說,但凡河川的野生植物,不管是蘑菇樹葉果子還是木耳,統統都不要放進嘴裏!”

    士兵們立即去傳令。

    程綸給士兵開了驅毒的藥方子,又紮了一回銀針,士兵的病情終於穩住了。

    他叫人好生的看護士兵,這才離去。

    到了夜間,那士兵的病情又反複了兩次,他幹脆守在士兵的屋裏,一夜過後,那士兵終於清醒無事了。

    程綸也沒有想到,河川這裏,一個小小的蘑菇竟劇毒如此。那麽那位站長所說的神仙林豈不是更加凶險?

    薑騰對程綸是很敬重的,不隻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同僚,更重要的是在這窮山惡水,一個醫術高明的大夫實在是太重要了。到處是毒蛇、毒蟲、毒草、毒花,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危,那時,唯有這位太醫能救性命了。

    程綸醫術高,為人也和藹可親,經常拿自己家裏帶來的藥物替士兵們免費看病診治,所以士兵們都很喜歡他。要知道,他的身份可是太醫,從前都是給皇帝太子看病的,如今能放下身份替自己看病,士兵們都覺得很榮耀。何況他醫術如神,但凡下了藥貼和針灸的,都是手到病除,士兵們都當他神醫一般。

    士兵們開飯,但凡有好吃,便會有人先送到他的跟前,士兵們隨身帶來的西京特產,也會孝敬一份到他的跟前。雖然他跟大家客氣,但是一個個還是一定要他收下。

    程綸從前在宮中給貴人們看病都要小心翼翼看人臉色,如今出來卻受到如此擁護,倒叫他有些不安了。

    時間長了,漸漸的,他也開始習慣了大家對他的擁戴。

    薑騰到底是惜命的,隊伍到了神仙林前,他騎在馬上,策馬到了程綸的馬車旁邊,對他說:“程大人你看看,那神仙林有沒有什麽詭異之處?”

    程綸下了馬車,抬頭看去,隻見那林子極密,仿佛被一股霧氣縈繞,遠遠看著,倒像是個仙境似的。

    他搖頭:“遠處看不出來什麽,我們沒有別的路可以走?隻能過林子嗎?”

    薑騰無奈的點頭,吐了一口氣,道:“你當我想走這條道?要進河川縣隻有這條路可走,若是往別處走,還不知道猴年馬月到的了河川。咱們的差事是有時間限製的,倘若誤了交差的時間,你我都擔當不起啊。”

    程綸點頭:“那便走了,到了近處若是我察覺出異樣,立即告知你。”

    薑騰點頭。

    到了神仙林的百米之外,程綸便察覺出異樣了,他聞到一股似有若無的花香從林子裏傳出來,香氣他從來沒有聞過,讓人擔憂。

    “叫士兵們全部用紗布圍住口鼻,加快速度過林子。”

    薑騰聽了他的話,立即就吩咐下去了。

    進了林子,密林蔽日,偶爾幾線光線從林間落下,撒在鋪著厚厚樹葉的地麵上,地麵潮濕帶著腐爛的氣息,偶爾有什麽東西在樹葉下蠕動,看著讓人發怵。

    士兵們加快速度走過林子,驀地,突然有士兵驚叫起來,薑騰回頭,隻見那士兵驚慌的哇哇大叫,從腿上扯下什麽東西扔在地上。

    他策馬近前去看,隻見他的腿上,雖然隔著褲子,可是卻懸著十幾條蠕動的軟體蟲子,看的他差點吐出來。

    他的馬兒也開始騷動不安,他低頭一看,隻見馬腿上也是一個個蟲子,頓時驚得呆住了。

    程綸見了,緊皺眉端,急忙下令:“不要管那些蟲子,快些!加快速度走出這林子!”

    士兵們急忙加快速度,隊伍開始有些騷亂了。

    他心中焦急,他知道這地上滿是水蛭,倘若耽誤的時間越長,鑽到身上的水蛭隻會越多,隻有盡快離開林子,才有可能保住一條性命。

    “快!”他大喝,但是有士兵實在害怕極了,停下捉蟲子,然而,正如程綸所想的,他一彎身,更多的蟲子沾到了他的身上,驚恐的士兵大叫起來幾乎發狂,拚命的拍打自己的全身。

    程綸大喝:“別拍了,趕緊出林子!”

    所有的人以最快的速度向著林子外狂奔而去。

    程綸抬頭,隻見一股煙霧迎麵而來,他疑惑的很,那煙霧怎麽移動的這麽快?

    當他意識到那是什麽的時候,立即高聲喝道:“遮住頭臉!把身體露出來的地方全部都遮住,快!”

    薑騰一聽,嚇了一跳,趕緊把自己的頭盔和手套戴上。

    士兵們手忙腳亂的想法子。

    有反應慢的,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當那黑色的煙霧過來時,有人嘶聲大叫起來:“蟲子,好多好多蟲子”

    程綸大叫:“有火把的,統統點起來!”他親自點起了火把下了馬車飛快的向那黑色的煙霧晃動,似乎有作用,因為煙火,那黑色的煙霧散開,散開之後又合攏。

    薑騰見狀,急忙下令:“多點幾個火把,快!”

    十來簇火把點起來,終於,那黑色的煙霧消失了。

    士兵們已經驚恐過度精疲力竭,當一線藍色的天空呈現在眼前時,大家驚喜的歡呼,衝出了林子,奔向了那空曠的草地。

    隻是有人一出林子,便倒地不起了。

    在林子的另外一邊,出現了幾個衣衫襤褸的村民,對著這群人指指點點,“這林子裏出來活人了!”

    “難道是神仙?”

    “這麽多神仙啊?”

    程綸實在太忙了,因為倒地的士兵已經超過二三十人了。那黑色的煙霧是一種蟲陣,而那蟲陣帶來的不隻是蝕骨的疼痛和奇癢,還帶來了瘧疾。

    對,瘧疾,一種在叢林之中的常見而致命的疾病。

    程綸讓薑騰指揮還算健康的士兵將生病的人移到一處湖邊的空地上,健康的人去伐木建造簡單的木床,就地生火搭起了帳篷。

    薑騰看著此情此景,歎道:“如今,咱們這哪裏像是來救人的,連自救都難啊。”

    他滿心疑慮的看向程綸:“你確定可以治好他們這病?他們的病會傳染嗎?”

    程綸蹙眉:“我的把握並不十分大,何況現在缺少草藥。這病,十有是要傳染的。”

    薑騰大驚失色:“你瘋了!要傳染留著他們做什麽?不如將他們丟在這裏讓他們自生自滅!我們隻要完成了差事便回去複命。這樣鬼地方,我一刻都不要多呆!”

    程綸惱了,怒道:“這生病的有二三十人之多!我是大夫,怎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全都死在這裏?你叫他們自生自滅,難道不是給他們一條死路走嗎?”

    薑騰也惱了:“程綸,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說我給他們死路,可是你有沒有想到我們?若是我們被他們傳染,不光是不能完成差事,怕是一個都不能活著回去!”

    程綸擺擺手:“你我意見分歧,我不同你爭論。你若是要走,我也管不住你,我隻留下醫治病患便罷了。”

    “這可是你說的!”薑騰也惱怒的很,“好歹,我才是正牌的禦史呢!”

    他跨步上前,對著正在生火做飯的士兵喝道:“你們沒病的,都同我去合川縣城住宿!這裏交給程太醫!走!”

    士兵們聽了這話,不由得呆住了。

    這躺下的就有二三十人,若是沒病的都走了,留了程太醫一個,怎麽弄?

    薑騰看到眾人不動,怒道:“你們知不知道,這些病號的病是會傳染的,難道你們想在這裏等死?!我們出來是辦差的,不是送死的!想活命的,都跟我走!”

    他先一步去牽馬匹,可是眾位士兵都眼巴巴看著程綸,並沒有動作。

    薑騰看到眾人都不動,怒道:“你們傻子嗎?跟這個太醫一樣傻?”

    一個士兵叫道:“我們的命是程太醫救的,這林子裏,若不是有程太醫,我們怕是同這些倒下的人一樣,都死了一回了。如今太醫在哪裏,我們就在哪裏。大人若是怕死,就先走吧!”

    薑騰看著他們全都看程綸臉色,頓時怒不可遏,驀地拔劍出鞘,直指程綸的喉頭:“程綸!今日,本官就命令你,離開這裏,同我一同去河川城!”

    程綸神色淡然,搖搖頭:“我不去。”

    薑騰狠狠咬牙:“你”他著實無奈,隻得收劍回鞘,叫道:“你會後悔的!”

    程綸沒有理會他,徑直去查看帳篷中的病人,吩咐其他沒有生病的士兵:“將帳篷分開搭建,好的住在湖的東側,生病的住在西側。”

    士兵問他:“那程大人住在哪裏?”

    他毫不猶豫的說:“我住在西側,那麽多病患要照顧。”

    薑騰狠狠的瞪著他的背影,心裏罵道,你真以為你是救世主麽?你早晚得陪著這群癆病鬼死在這裏!

    程綸去檢查了藥材,他們帶來的藥材有限,而且有些藥材在運輸的途中已經受潮不堪用了。

    他現在手頭緊缺的是上好的治療瘧疾的藥材。

    士兵中有些不怕死的自告奮勇來幫忙照顧病患,他便讓士兵們先拿手頭的藥物熬藥給病患喝下。

    他提著鋤頭和藥筐,親自到附近的山嶺裏頭去采藥。臨走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獨自坐在湖邊的薑騰,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今日士兵們都忤逆他,他定然是很生氣吧。

    但凡發病的地方,總會有些治療該疾病的特效藥。他覺得是鐵律,因此,他采藥的地方距離神仙林不遠。

    到了日暮之時,他背著藥簍回來了。采到了一些常見的藥材,還有一些不認得的草藥,那些不認得的草藥的藥性,他必須親自試驗。

    他回來時,一個士兵匆匆來稟告:“大人,不好了,薑大人不見了!”

    程綸一愣,急忙去薑騰的帳篷,隻見帳篷中薑騰的東西都不見了。

    他驀地想起此次前來,他們帶了許多金銀來,他立即去查看了銀箱,銀箱本是密封的,此時有一個已經開啟,他掀開一看,竟空了半箱金子。

    他大驚,立即叫人把箱子重新密封了。他知道,薑騰一定是怕死跑了。倘若不是金子太重,他說不定就將這一箱子金子全部打包帶走了。

    程綸立即叫信得過的軍將好生看守銀箱,不能再叫人動了手腳。另外一方麵,他開始緊鑼密鼓的試驗新藥了。

    得了瘧疾的士兵吃了第一次藥,病情略微控製了些。但是藥草緊缺,許多藥材此地並不出產。程綸唯有試驗新藥,否則,那些士兵性命堪憂。

    夜間,他困極了睡著時,夢見一桶冰雪從天而降,他渾身打了個哆嗦,一下子被凍醒了。

    他拿了毯子裹著身體,還是沒用。他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滾燙如同火燒。

    他此時雖然意識有些模糊,但是也曉得他是感染上了瘧疾了。

    一陣冷一陣熱,他渾身癱軟在床上根本無法起身。

    這瘧疾來的很急,現在手頭的藥物根本不夠,即便是夠,他也需要許久才能恢複。

    但是這個時候,倘若他不起來試藥,那些軍士的性命便都沒了。

    他想起了臨走時唐蕊送給他的藥丸,那藥丸他一直貼身藏著,從來都不舍得動。

    他雙手哆嗦的厲害,忍著劇烈的眩暈,從懷中取出了那藥丸。

    打開盒子,取了一顆吞了下去。漸漸的,冰冷的感覺稍減。

    第二天他醒來時,除卻渾身酸痛,體溫還算正常,但是他依然不能起身。

    他知道這藥丸珍貴,隻是沒想到治療瘧疾的療效竟如此的好。

    他吞了第二丸,這才勉強可以起身。

    這時,下人闖進來叫道:“有人要不行啦!”

    程綸去看,那人果然已經奄奄一息,他隻得取了百花丸中的一顆送給那人服下。

    最後回到帳篷中時,他手中的五個藥丸,隻剩下最後一丸了。

    這一丸,無論如何他都不會用的,他要留著,一直留到將來。

    他憑著經驗開始試驗藥草,竟驚喜的發現有幾味藥草同西京那邊藥草氣味相似。

    他試著配製出類似於治療瘧疾的配方,拿去給病患試驗,竟有了更好的療效。

    他十分歡喜,第三日繼續上山采藥,這次他采集了更多的藥材,進行實驗和改良藥方。

    七日之後,原先病的要死的士兵們都站了起來,而程綸的手裏也多了一個用河川本地藥方調製的草藥方子。

    他讓士兵們多多采集這些藥材曬幹,然後一起帶上了馬車。

    到達河川城是在三日後,河川百姓聽聞朝廷的救濟到了,一個個夾道歡呼。

    河川因為秋天顆粒無收百姓滿麵饑色,病的病,死的死。當程綸親眼看到河川如此破敗凋零的模樣,才知道他們這次出使任務的意義所在。

    河川城開倉放糧,整個河川地區的百姓聽到了這個消息,一個個都跋山涉水不遠千裏的趕過來。

    城門口一設粥棚,便大排長龍,程綸令士兵們親自施粥。

    他則另設了藥鋪,當街坐診。他一來這裏,便尋了河川本地的草藥集,經過研究,知道了他采的那些藥材精確的用途。

    經過幾次本地藥材的補充,他如今手裏的藥材還算充裕。

    河川此處本來就大夫少,醫術高明的大夫更是稀有。聽聞太醫坐診,不隻是河川的百姓,聽到這風聲,就連隔壁州郡的百姓都紛紛往這邊趕來。

    河川的郡守不得不派人幫忙采藥和配藥,他見程綸因為接診連夜不息,生怕這位禦史太醫在河川病倒了,急忙勸他多多歇息。

    程綸了解自己的身體,熬了兩宿,休息了一日之後便將看診時間定在了白日,夜晚不看診。

    如今河川的困厄已解,按道理他診治一段時間便可回朝交差,但是看到河川如此落後,有心想在此設一個學堂。

    河川郡守聽到他這計劃不以為然,道:“本地人都是土人、野蠻人,你設立學堂,他們才不會學呢!而且土人那麽笨,也不可能學會什麽的!”

    程綸抗議道:“便是土人,裏麵也有聰明的,哪裏有不能學的?我既然千辛萬苦到了這裏,總得試一試。”

    河川郡守不以為然的搖頭:“書生意氣罷了!”

    程綸既然說了,還真在城外尋了一間土屋,設了醫官,一邊是醫館,一邊是學堂。

    下人擔心他誤了回京交差的事情,他歎道:“陛下恨不得我離西京遠遠的,你還擔心他盼著我回去嗎?我今日已經寫信交給了郡守,讓郵差將信送到西京去,向陛下請願留在此處教化河川土著百姓,陛下肯定會答應的。”

    下人擔心極了:“西京那麽好,大人甘心留在河川這樣破爛的地方?”

    “欸,到處都是好河山,這裏綠水青山,什麽叫破爛?”

    下人轉頭四望,破爛房子破爛城牆還有破爛的府衙,這也叫綠水青山?

    程綸道:“我打算在此先逗留三五年,你去跟一起來的士兵講,我已經向陛下請願了,若是有願意留在這裏的,便留下,若是想回西京的,我寫信讓他回西京複命。”

    下人去傳話了,便有許多士兵自願過來留下幫忙程綸。

    他白日裏坐診,不少河川土著都來看病,一來二去熟悉了,便真的將子女送到了學堂來念書了。

    程綸有了士兵的幫忙,又收了其中資質較好的做了徒弟,他一麵教書一麵診治,日子雖然忙碌倒是比過得比西京中時自在。

    河川郡守看他還真招到了學生,也十分佩服,便時常送些食物衣服過來給他。

    他不過在河川呆了半年,在百姓中的聲望比郡守都高了。

    西京裏頭,司徒玨收到了程綸的請願,略一思索,提起朱筆便寫了一個“可”!

    唐蕊也知道了這個消息,想到程綸要在河川呆個三五年,心中有些不解。他素來是個孝順的,難道不怕父母擔憂?不過他能留在河川教化百姓,或許,也是他誌願之所在吧。這些,都不是外人能夠置喙的。

    司徒玨知道她的擔憂,隻說了一句話:“這小子,如今算是有點出息了!”

    程綸得到西京回複這日,是河川郡守親自帶人歡天喜地的過來告知的。

    “陛下允了!”郡守笑道,“還送了你一個匾!”

    程綸倒是有些驚訝,司徒玨竟然願意送他匾?

    掀開紅布,隻見那匾額上書寫著龍飛鳳舞的幾個字:“教化育人,功在河川”。

    程綸嘴角揚起了一絲笑意,頗有些感動。

    直到出了西京,他才知道,之前的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罷了。

    人生,除了情愛,還有功業。除了家族,還有百姓。他今日才懂得,什麽叫做醫者仁心、懸壺濟世。也明白了,他學了這一身的醫術到底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