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器官倒賣，在當時已經結案，但在五年後，隨著陳川的逮捕，匿名線索投遞檢察院，已經被忘卻的事重新提起。

    翌日一早，八點多，季靖枝就準備出門。

    小阿枝醒的早，被白姥爺抱在懷裏，兩人在院子裏賞花兒。

    “早，姥爺。”

    白姥爺扭頭看他，“早，你這是要出門啊？”

    “是，要去檢察院。”

    今日日頭不錯，雲淡風輕，旭日東升。

    他一身剪裁貼身的深灰色西裝，外罩一件淺色係外套，配飾除了婚戒就是腕表，精英做派，令人生畏。

    白姥爺控製著輪椅過來，“是莊家那位小姐被綁架的事兒？”

    季靖枝蹲下，拉著小阿枝的手，兩父子似有心靈感應，小阿枝攥著父親的小手指還挺有勁兒，同他相似的柳葉眼直勾勾的盯著父親。

    “有些關係，另外牽扯出一個案件，檢察院收到舉報，準備重新調查。”

    白姥爺點點頭，“那你去忙，我不耽擱你。”

    “小阿枝，跟爸爸再見，爸爸要去忙了。”

    季靖枝輕晃著手，把孩子抱到懷裏，用臉去蹭孩子的頭，“在家乖乖聽話，不要鬧媽媽，也不要鬧祖姥爺和姥姥。”

    “困了就睡，餓了就吃，不要調皮搗蛋。”

    快要100天的孩子哪裏聽得懂，就是睜著眼看著父親。

    “孩子還小，哪裏聽得懂這些。”白姥爺笑說，朝屋內看了眼，“晚晚還沒起來啊，沒見她送你。”

    季靖枝麵不改色，眉宇間卻是一片春色，“我昨天回來的晚，她等我沒睡好。”

    “那你去忙，孩子給我吧。”

    小阿枝遞給白姥爺時，他還攥著父親的小手指不肯放，白姥爺怎麽哄都沒用，季靖枝也哄可小阿枝就是不願意。

    檢察院那邊等著，耽擱久了不好。

    “季星瀾，不準任性！”

    白姥爺趕緊抱緊孩子，“你別嚇唬他，孩子這麽小哪裏懂。”別看季瀾星小，還挺有勁兒，白姥爺有了些力氣才把他手掰開。

    “你快去吧。”

    “辛苦了，姥爺。”

    季靖枝也不在耽擱扭頭就走，快到門口時回頭，季瀾星還望著父親離開的方向，癟著小嘴望向他可委屈了。

    這孩子，這才多大，都有小情緒了。

    等季靖枝沒了身影，癟著小嘴的季瀾星哇的一下哭起來。

    “……”

    這一哭鬧的白姥爺猝不及防，連忙哄，“哎喲，小寶貝這是怎麽了。爸爸隻是去工作，很快就回來，還有祖姥爺，姥姥，媽媽在家裏呢。”

    孩子小聽不懂，隻哇哇的哭，嗓子還挺大像個小喇叭。

    雲簡在屋裏，聽到哭聲跑出來，“喲，這是怎麽了，哭成這樣，剛剛跟祖姥爺不是玩兒的很好。”

    白姥爺搖頭，很是無奈，“靖枝去檢察院了，這小家夥興許是舍不得，拉著靖枝不撒手，這才沒辦法強行掰開，這會兒就哭了。”

    “原來是舍不得爸爸啊。”雲簡把孩子包起來，寶貝的疼著哄著。

    季瀾星這大嗓門，把樓上睡覺的許非晚都吵醒，第一反應去摸身旁的位置，“二哥，二哥……”

    旁邊留著點餘溫卻已經無人，她才想起，今早季靖枝要去檢察院。

    孩子哭成這樣興許是餓了，許非晚爬起來，現在雙腿還是軟的，腰也是酸疼的不行裹上睡衣緩步下樓。

    “不哭了，看看，是媽媽來了。”

    雲簡抱著孩子進屋，“你別出門，早上風涼。”

    季瀾星扯著嗓子哭，喂奶也不吃，就一個勁兒地哭，被哭的沒辦法，許非晚拿出手機播放季靖枝的錄音。

    他像那時候胎教一樣，好聽的嗓音在講故事。

    然後季瀾星就不哭了，紅紅的眼盯著手機，還在抽泣。

    “就這麽喜歡爸爸啊，爸爸去工作就哭成這樣，小阿枝你是不是太偏心了。”

    白姥爺這時才從屋外進來，“孩子跟你們親是好事，可算是不哭了。”

    “晚晚，昨晚沒睡好？”

    她臉頰稍紅的敷衍，“嗯，等靖枝，他回來的有些晚。”

    雲簡心疼她，“你再去睡會兒，我來帶小阿枝，現在聽著手機一時半會兒肯定不哭了，冰箱裏還有母乳。”

    剛生孩子那陣，許非晚的奶真不多，小阿枝都是吃奶粉多，現在是發了奶的關係很足夠，小阿枝的身體也是吃了母乳後才慢慢長起來，之前可瘦小了。

    “現在不是很困，我在帶他會兒。”

    ——

    沒到檢察院，季靖枝就收到許非晚埋怨消息。

    許非晚：【二哥，孩子好粘你，你出門了他好傷心的哭一場，還是聽了你錄的故事才不哭……】

    季靖枝：【孩子把你吵醒了？】

    許非晚：【可不是，這嗓門跟喇叭似的。】

    季靖枝心疼她：【孩子不鬧了就回去在睡會兒，昨晚辛苦寶寶了。】

    昨晚是真的太放縱了些，明明媽媽，姥爺都在家，還敢這樣壓榨她，實在過分！

    許非晚：【你太過分了！】

    季靖枝：【是是是，我過分了，我保證讓你好好休息幾天。】

    許非晚發了個，提著40米長刀的小人，把季靖枝逗樂了。

    檢察院這邊。

    檢察長彭建平親自接待季靖枝，兩人已經許久不見，自婚禮之後也是幾個月了。

    “最近在忙什麽，聽說季氏你也沒再管。”

    季靖枝喝了開口茶，“陪夫人，帶孩子。”

    “你會帶孩子？”這可讓彭建平意外，這季二爺看著可不像在家奶孩子的。

    “不會，好在能學。”

    他漂亮的指尖捏著杯耳，活像托了件藝術品，“我夫人生孩子受了不少罪，除了帶孩子這件事，我幫不上別的忙。”

    聽聽這話，果然是二十四孝好丈夫。

    “季太太找到你可真幸福。”

    季靖枝糾正，“是我有幸能找到我夫人。”

    彭建平看他眼，想說什麽又沒說，“你爺爺，我前些日子去看過，情況不太好，發病速度太快。”

    是，可能是季老年齡大了，又或許是惡事做得太多報應來了。

    漸凍症在他身上發病率好快，現在雙腿基本已經不能行走，出行都需要靠輪椅，而他身體也與越來越差，已經住到醫院。

    季靖枝雖沒去看，但季家的動靜卻一清二楚。

    季家除了季老，就是季耀揚，如今沒人製衡他在公司裏橫著走，聽著像是手握大權，可公司最大的掌權者還是季靖枝。

    這話，季靖枝沒接茬，低頭喝茶，無名指上的婚戒閃耀逼人。

    瞧他沒閑聊的意思，彭建平說，“閑話少敘，咱們說正事吧。你知道，你的編製一直在，除了大家看季老的麵子，也是知道你能力強。”

    “還是跟之前一樣，我不硬性要求你什麽，隻要不違背組織原則和規矩，希望你能把案件調查清楚。”

    “我還沒說要不要接，彭檢察長。”

    “你……”彭建平哭笑不得，拿手指他，“好你個季靖枝，非要這樣是不是！”

    “你要是不想接，今天就不會來。”

    “而且，這件案子，你來調查最合適不過。”

    倒賣器官案，說直白點，裏麵會牽連什麽人大家心裏門清，背景不夠硬壓不住邪，還真得季靖枝這樣刁鑽的人來做才行。

    “你自己挑人合作。”

    季靖枝放下茶杯，“那就杜檢察官和小馬。”

    之前夏菲菲案件搭過的班子，杜裕晟，小馬，三個人合作過一次肯定是有經驗的。

    彭建平追問，“城東，還是西舫？”

    “就城東吧。”

    “行，我現在打電話，你直接過去。”

    季靖枝起身，“我先去一趟警局，讓他們直接過來吧。”

    “舉報人就在警局，我何必舍近求遠？”

    彭建平看著他笑，“靖枝，你跟許小姐已經結婚，就不要再為難小杜，誰年輕的時候沒為優秀的姑娘動心過？”

    季靖枝點名道姓要杜裕晟，彭建平還真怕他受委屈。

    優秀的姑娘？

    季靖枝側身，嘴角彎曲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杜裕晟的確是個很有潛力的檢察官，隻要路不走歪，假以時日定能聲名大振。

    彭建平想要培養新人，季靖枝明白。

    “檢察長是不是把我想的太乖張了些？晚晚現在已經是我太太，就算杜裕晟仍心念有餘又能怎麽樣？”

    “公事不會影響我私事。”

    彭建平也不說破，“我隻是說笑看你怎麽認真起來了，器官倒賣一事，就麻煩你了。”

    事情很大，不管是誰都想這件事能夠水落石出，把這個殘忍的鏈條打斷，掃平這個喪心病狂的團夥！

    城東這邊。

    小馬還是實習檢察官，跟著杜裕晟在學習，已經是親密無間的搭檔。

    接到總檢查長的電話，說真的，杜裕晟內心是抗拒的，畢竟有過那樣一段矛盾，再相見總是會尷尬。

    可這件案子……

    為民除害，很多檢察官都躍躍欲試，都想接手，並不是想立功，就是想盡檢察官應盡的責任。

    機會來得猝不及防還帶著附加條件。

    “杜檢。”小馬看他臉色凝重，“是出了什麽事？”

    “檢察長讓我去調查倒賣器官一案。”

    “那是好事呀，你不是一直等著機會。”

    杜裕晟嗯了聲，走神的拿起文件，“負責這件案子的是，季靖枝。”

    “……”

    小馬馬上就明白過來，這倆以前為了許小姐撕破臉皮，好不容易夏菲菲案結束再無交集，這忽然的又在一起合作。

    “嗬嗬，那個其實你要是不願意就合作，沒多大點事。”

    杜裕晟沉默陣，把文件一摔，“合作，為什麽不合作？我對他問心無愧，沒什麽不好意思。我從來不否認以前喜歡許非晚，可那已經是以前的事了！”

    小馬微微笑著也不知該說什麽。

    “那，我去準備資料。”

    “不用，收拾一下去警局，有個當事人在警局，季先生已經過去。”

    調查倒賣器官一事，檢察院已經跟警局通氣，戴軍還挺期待跟季靖枝合作的，畢竟這倆夫妻誰也不是善茬。

    從檢察院過來四十多分鍾，中途，季靖枝先看了遍關於陳川的資料。

    陳川的女兒患有後天形成的心髒病，隨著年齡長大病症越來越嚴重，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換心髒。

    移植心髒求不說費用需要很高，後續治療，排異現象都隨時伴隨，可陳家小妹還小，那時候不過小學，這麽稚嫩的年紀，陳川夫妻倆都舍不得，商量一番不論如何都要救孩子，他們開始辛苦攢錢，變賣房子，賣了一切能換錢的東西。

    每日在三個醫院來回跑，眼巴巴盼著移植源。

    五年級那個夏天，在工地上做臨工的陳川接到電話，有個腦死亡的中學生，家長願意捐獻出心髒，醫院那邊正在協調，評估出來有機會接受移植的陳小妹。

    那麽緊急的時候，陳川車都舍不得搭車，穿著一雙已經縫補過的球鞋跑回家，夫妻二人收拾好東西帶著女兒這才搭車去了醫院。

    陳川至今都記得，在病房裏，等待別人協商時那種深海漂浮的感覺。

    陳小妹躺在床上，睜著眼一直盯著爸爸媽媽，她看見媽媽總會背過身去偷偷抹眼淚，不抽煙的爸爸不知什麽時候也學會抽煙。

    一支煙都舍不得抽完，抽一半留一半，留著下次再抽。

    爸爸穿著一件泛白的T恤，鞋子已經磨破都能看到腳趾，出租屋裏有兩套衣服一雙皮鞋，那是爸爸去學校時穿的，媽媽總是會洗得很幹淨……

    以前看這些東西，季靖枝肯定無動於衷，那時他覺得，這世間生活在地獄苟延殘踹的人太多，比比皆是誰也不用去同情誰。

    但現在，他有了晚晚，有了家，有了媽媽，姐姐，弟弟，姥爺，舅舅……還有兒子，兒子那麽小，抱在懷裏那麽軟，任何東西都能傷害他，就是一頁紙，一根羽毛都能讓變成危險物品。

    有了孩子，就能夠感同身受。

    “二爺……”

    副駕駛的山嶽察覺到他情緒，“二爺，沒事吧。”

    “沒事。”

    季靖枝合上資料，指腹蹭了下眼尾，微微的滾燙。

    為人父母的心情，真的隻有成為了父母才能理解，如果那個孩子是他的，他一定比陳川做的還要殘忍！

    “陳川這個事發生在五年前，不知道還能不能查到。”山嶽嘀咕著，他沒太明白二爺答應調查這件事的原因。

    明明陳川綁架了莊小姐，還是殺人的第一嫌疑人。

    “人過留影，雁過留痕。嶽父嶽母二十多年前都能查，為什麽這件事不能查。”

    好有道理，山嶽無言以對，默默閉嘴。

    說著，車已經開進警局，車窗外陽光燦爛，警局門口掛著的銀色徽章閃耀著奪目的光芒。

    而銀色的徽章下，戴軍叼著煙，靠著柱子旁，遠遠的目光已經看過來。

    他們，都在等季靖枝。

    不管陳川犯罪與否，五年前的事是不能抹掉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