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厄運專挑苦命人,麻繩專挑細處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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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陽光真的很舒服,不似六月酷暑的幹燥熾熱,人皮都要曬脫一層,暖陽和煦伴著些許涼風中和的剛剛好。

    “季檢,久等。”戴軍伸手,一點不抗拒季靖枝到來反而格外歡迎,惡人需要惡人磨,季靖枝就是惡中最惡。

    “戴隊長,打擾了。”

    “希望能夠合作愉快。”

    戴軍引著季靖枝往警局走,“陳川已經提審,就等著你。”

    季靖枝嗯了聲,摩挲著指腹,“陳川狀態如何,有沒有要配合的樣子。”

    “他被傷的很慘。”

    這話……傷的很慘?

    戴軍解釋,“剛出事那陣陳川就報警,但對方準備齊全,警局立案後任何蛛絲馬跡都沒有查到,陳川為此遷怒警局,以為是警察故意不調查,甚至出言不遜被拘留幾日。”

    公然辱罵警員,誹謗造謠被以尋隙滋事拘留了幾日。

    季靖枝一笑,“會失望在情理之中,人家夫人為此葬送了性命,換做是我,也不會善罷甘休。”

    “她女兒至今沒有換到合適的心髒,是怎麽生存的?”

    “是好心人湊錢,加上醫院的幫助暫時換了個人工心髒在用,但小姑娘還小,人工心髒也不是萬全之策,想要救命還是隻能靠移植心髒。”戴軍解釋,摸了摸口袋又想抽煙,“我已經向上級申請,看不能看得到幫助。”

    “禍不及家人,那個孩子也是可憐。”

    季靖枝說,“我這邊也會幫忙,希望能盡快找到合適的心髒。”

    聊著,就到審訊室門口。

    戴軍做了個請的姿勢,季靖枝沒動,“戴隊長先請。”

    陳川在戴軍接到協作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提審出來,這麽長一段時間也沒有人進去,隻有小汪送了杯熱水,有那麽一刻他好像被這個世界遺忘。

    “陳先生,又見麵了。”

    陳川聞聲抬頭,見到季靖枝也沒什麽情緒,穿著拘留室的統一服裝,下巴上有一層青色的胡須。

    看著比之前邋遢憔悴許多。

    戴軍衝他一笑,頗有點看笑話的味道,季靖枝也沒多言兩人一同落座。

    “陳先生心情不好,我送你一個禮物?”

    陳川依舊不說話,殺人罪已經承認沒什麽好說的,反正這肮髒,糜爛的世界就是這樣,手刃了仇人心裏痛快,唯一可惜的是女兒的性命。

    門口的山嶽進來放下平板就離開。

    “我這邊可以讓你看看女兒的視頻,現場視頻,你有什麽話都可以說,不過你女兒身體狀態不是很好,需要多少休息。”

    季靖枝說著打開平板,陳小妹住在第一院,是了解這個案件後季靖枝幫忙轉院的,第一院心髒科雖然不是第一流,但醫生綜合能力強。

    陳川這時才抬眼,在拘留室睡得不好,眼窩一片青色。

    “你能……讓我見女兒?”

    “對,馬上就能見到,審訊室訊號不太好,稍等一會兒。”

    坐在一邊的戴軍抿抿嘴,拘留室又不是人民廣場,訊號怎麽可能這麽好。

    隨著輕微的卡頓視頻接通,躺在床上,臉上不好的陳小妹入鏡,陳小妹全名陳長生,想借長生兩字的一個好兆頭。

    “爸,爸爸。”陳小妹很虛弱,小姑娘說話聲音很軟帶著疲倦,臉上一點血色沒有,是一副久病羸弱的模樣。

    “小妹。”陳川準備抬手扒拉下頭發,但意識到手銬,看向戴軍眼裏帶著祈求,他不想自己這個樣子被女兒見到。

    不管外麵新聞怎麽報道,也不想女兒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一麵。

    季靖枝擋住鏡頭,給戴軍時間解手銬。

    “爸爸,爸爸……”鏡頭暗下去,鏡頭裏的陳小妹驚慌失措,那眼淚毫無預兆的流出來。

    陳川霎時紅了眼,哽著嗓子安慰,“小妹,爸爸在這兒,爸爸這邊有點卡馬上就好,別驚慌爸爸正看著你。”

    看不見人隻聽到聲音,也安撫不了陳小妹,她還是驚慌地喊著,撲騰著想要下床。

    “小妹,你別亂動。”

    孩子戴著氧氣,她這時候就相當於玻璃娃娃,身體虛弱的已經快支持不了這具細小的身軀。

    旁邊有護士,護工,還有基金會的小姐姐都在安撫陳小妹,她們也是才知道陳小妹的情況,都很心疼這個孩子的遭遇。

    “小妹,你別激動馬上就能見到爸爸。”陳川手忙腳亂地在穿季靖枝借出來的外套,作為一個父親,季靖枝也希望他以最好的一麵來見女兒,雖然他現在的狀態看起來糟糕極了。

    耽擱了十分鍾,視頻重新出現,情緒激動的陳小妹才安靜下來,就算安靜了看著父親那一刻,思念,委屈,各種情緒交織,沒讓眼淚停下反而越來越多。

    五年了!

    她已經五年沒有見到爸爸,好多人都說他父親犯了錯,是縱火犯坐牢去了,而媽媽一直在告訴她爸爸隻是離開一段時間很快就會回來。

    爸爸不會丟下她們,很快就會回來。

    隻有八歲的陳小妹就這樣等著,沒能等回爸爸,媽媽也不見了,隨後她就被接走,送去醫院,定期會有和善的叔叔阿姨,姐姐來看她,唯獨沒有爸爸媽媽。

    “爸爸。”

    陳川點著頭,伸手撫了把一臉的淚,“爸,爸爸在這兒。”

    “爸爸。”這聲爸爸喊得好委屈,她吸吸鼻子,特別纖細的手緊緊攥著被子,“對不起爸爸,對不起……”

    好多事陳小妹還不太懂,但她明白自己應該跟爸爸道歉,跟媽媽道歉,爸爸媽媽都是因為她才會像現在這樣。

    “對不起,我,我不該得病。”

    這哪裏是一個十三歲孩子該說的話,她是後天性心髒病怎麽能怪她?她才是最無辜,最可憐,最應該被安慰的人。

    不該得病。

    這四個字,同時刺激到季靖枝和戴軍,他們都是為人父母的人,雖然是內心堅強的男人依然容易被這樣的話共情。

    “要不要,來支煙?”戴軍輕輕嗓子,問旁邊。

    “多謝。”

    桌子對麵,陳川的眼淚也是斷了線,一個男人哭成這樣,也是很容易讓人動容的畫麵,一下下的擦眼淚還是很多。

    “不是你的不錯,怎麽會是你的錯,是爸爸的錯,是爸爸沒用。”陳川哽咽著,被眼淚打濕的手忍不住攥緊。

    “是爸爸沒用,如果爸爸多賺一些錢,就不會讓你跟媽媽受苦,如果爸爸在有本事一些你不用像現在這樣,如果你不是做我的女兒……”

    “你生在有錢人家,一定會有不同的未來。”

    “是爸爸沒用,都是爸爸的錯。”

    季靖枝夾著煙,眸色暗沉,狠狠吸了口細細的看陳川。

    作為爸爸是不是應該是這樣,這樣才是真正的父親,為沒有能力賺更多的錢,為不能給女兒一個好的生活環境,為女兒成為自己的女兒而道歉!

    而不是季耀揚那樣,把自己親生兒子當做仇人,把自己的發妻隻當做爬上高位的墊腳石,因為沒能給他想要的一切,妻子,兒子都是仇人。

    都應該死,不應該在他眼前晃蕩。

    “對不起小妹,都是爸爸的錯,讓你受苦了。”

    在醫院裏的陳小妹哭的不能自已,整個人喘息的很急促,雖然臉色比起剛才紅潤不少,可她的身體真的經不起折騰。

    護士在鏡頭裏提醒,“陳先生,請你克製一下,長生的身體很脆弱,不能讓她情緒激動。”

    “好好好。”陳川連連點頭,揪著季靖枝外套重重的擦臉,“很抱歉。小妹,看見爸爸了不高興嗎,乖孩子別哭了。”

    “小妹,爸爸很久沒看見你笑了,你笑一個給爸爸看好不好。”

    “你看爸爸很好,爸爸隻是和你隔的有些遠,等爸爸賺錢賺夠了就回來見你,爸爸一定會回來,你乖乖的聽話的等我好不好。”

    陳小妹也在抹眼淚,“你,你多久才回來爸爸。”

    “很快的,爸爸在努力賺錢,很快就能賺夠就會回來。”

    陳小妹盯著爸爸,很想任性一下,可她明白任性不了。

    “我們拉鉤鉤爸爸。”

    隔著視頻陳川伸手,“爸爸答應你了,會回來的。”

    “多久回來。”

    陳川低頭想了會兒,抬頭來一笑,“你結婚的時候,找一個像爸爸這樣愛你,喜歡你,願意保護你,疼你,寵你,陪你一輩子的人的時候,爸爸就會回來。”

    “小妹,你是好孩子,所以在爸爸還沒回來的時候,你要乖乖聽話,保護好你自己,要吃很多很多飯,長得高高的,健康的,漂亮的,好嗎。”

    陳小妹不懂了,卻聽懂了字表麵的意思。

    對著爸爸鄭重其事的點頭,“嗯。”

    “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季靖枝和戴軍都沒規定視頻時間,是陳川自己主動提出,“小妹,爸爸還有事要去忙你,你能自己一個人在醫院嗎。”

    “能!”

    “那爸爸先掛斷了。”

    陳小妹又哭了,看著爸爸雖然很舍不得,但她要聽話,要乖,所以點了頭。

    “爸爸再見。”

    “再見,寶貝。”

    視頻是陳川主動掛斷的,掛斷後就盯著變黑的屏幕出了神。

    “你可以緩一緩,我也是父親,家裏有個孩子還沒百天,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

    陳川落寞一笑,搖頭,“你理解不了。”

    “但是我很感激你,讓我能夠見孩子一麵。”

    “我看得出你身份尊貴,家裏的孩子必定幸福快樂。很多人都說理解,可又有誰真的理解別人。”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挑苦命人——”

    “確實是我這個做丈夫,做父親的沒用,才讓妻子,孩子跟著我受罪。”

    舊事重提,每一處都是陳川的傷疤,這些傷疤這麽多年依然沒有愈合,不僅沒有愈合反而感染化膿,一點點侵蝕到骨血之中,每日疼的他死去活來。

    季靖枝翻開文件,很快的審閱一遍。

    “檢察院的匿名質料是你送過去的吧。”

    “是我。”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不敢承認的。

    “是我,這些東西五年前我就該給檢察院,可是我沒有機會,他們拿捏著我女兒的命,我雖然很想他們遭受報應,被法律製裁,可那是我女兒唯一的救命稻草,我不敢放手!”

    “我是負責五年前倒賣器官的檢察官,季靖枝,如果你願意,你相信我,可以把五年前的事詳細跟我們講一遍。”

    季靖枝手中轉著鋼筆,雙臂擱在桌上,嚴肅的盯著他。

    “我能給你想要的公道,你的,你妻子的,你女兒的,包括跟你有一樣經曆,如今還在火坑裏的。”

    “哪裏有什麽公道!”

    陳川真的失望了,或許不是失望隻是害怕了。

    如果有公道,他就不會親手去手刃仇人!

    “或許我應該這樣說。”季靖枝換了種說法,“我能把屬於你的討回來!”

    “屬於你女兒的心髒,屬於你女兒的機會,我給你討回來。”

    “你坐了五年牢,剛出獄就殺人,難道不是因為那群人失信於你,沒能給你女兒應有的機會?”

    “你把這些資料送去檢察院,難道不就是想我們掃平這個團夥,這條線路,替你女兒在絕處討一絲求生的機會?”

    “……”

    陳川的想法被季靖枝說中。

    他殺人,寄資料給檢察院,就是想把事情鬧大的同時給自己女兒尋求庇護,與此同時希望警方偵破這個團夥,把五年前就屬於陳小妹的機會還回來。

    “你想知道什麽?”

    “所有,從你知道的開始說。”

    戴軍坐在一旁,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搶我女兒心髒的,是富商盧延輝,他家也有個女兒突發性心髒病,按照醫院評估,盧家女兒需求的緊急程度並沒有我女兒這麽高。”

    “但是,盧延輝有錢,通過手段搶了屬於我女兒的名額和心髒。”

    “當時,醫院給我的回答是,洽談沒有成功,捐獻者家人最後沒有同意捐獻器官。”

    “你們可以去調查,當時我女兒的情況很危險,真的很需要那顆心髒,我跟妻子賣掉所有能換錢的東西,就是為了湊齊手術費。費用我們是湊齊,可心髒沒了!”

    “我當時沒有強求,真的以為捐獻者臨時反悔,舍不得自己孩子被割的支離破碎我理解……”

    盧延輝,就是這次陳川出獄後殺的第一個人。

    為什麽說是第一個,因為。

    “兩位警官,你們真的不能理解,我跟我妻子當時的絕望。第一次的心髒被盧延輝搶走,我認了,醫院承諾如果有移植源,發把我們安排在第一位。”

    “一月後,又有一個機會。”

    “這次是一個車禍患者,生前就已經簽下器官捐獻,家人也沒有阻攔好像一切都很順利。我女兒甚至都被推倒手術台上。”

    第一次不是絕望,因為那次沒給希望,真正把他希望打碎,揉爛踩在腳下的是第二次。

    陳川苦笑著搖頭,“我當時一直在跟進情況,聽著醫生說,心髒離我們越來越近,移植源也很優秀,我女兒可以救回性命我真的很高興,我感謝每一位幫助我的醫生護士。”

    “我們等了一個多小時,移植源終於送到醫院,被送進手術室……我跟我妻子滿懷期待,可是醫生隻進去十分鍾就出來,一起出來的還有我女兒。”

    “他們說,太遲了,送過來太晚,移植源已經不能用,讓我們回去在等下一次機會。當時我也相信了,真的。”

    “雖然我也接近崩潰邊緣,但我真的相信。”

    “可他們隱瞞沒告訴我,第二次屬於我女兒的心髒當時就在隔壁手術室,是誰我不知道,但應該比盧延輝更有錢有勢!”

    確實,給人希望在把希望打碎才是最折磨人的!

    “你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

    陳川哼笑了下,“一次意外。”

    “什麽意外?”

    陳川說,“或許是老天爺也看不下去,意外讓我撞見了醫院主任在辦公室跟一個人的談話。那人就是第二次搶我女兒移植源病人家屬,那人移植心髒後出現排斥現象,人家興師問罪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