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池中蠍(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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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女鬼麵容姣好,與林眠院中柳兒的長相一般無二。隻不過,細看之下,卻還是能發現兩者有著些微的不同。

    池中女鬼身材要比柳兒高挑一些,眼角處更是有著一顆淚痣,比起林眠家中小妮子,她看上去就要成熟得多了。

    瘋瘋癲癲的男子見到她,神情激動的喊了一句“阿瀅”之後,這女鬼卻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眼神之中凶厲之色一閃而過,白衣女鬼便從血池半空輕飄飄的落到池邊,麵對麵的看著眼前的男子。

    “你是誰?為何會知道我的小名?”女鬼強行按捺住心中的暴虐之意,在原身殘存本能的驅使下,終究還是沒有朝眾人出手。

    男子深深吸了口氣,平複了自己的心情,說到:“我是方蠡,青雲宗大師兄,也是你的丈夫。”

    聞言,鍾意卻是花容失色:“他竟然是青雲宗的方蠡?不可能啊,方蠡不是早就在十幾年前就死了嗎?”

    林眠皺了皺眉,對於這青雲宗他了解的不是很多,隻知道這是一個依附道門,紮根京州的宗門,門內弟子紛紜,平日裏行事頗為霸道,惹人生厭。比如之前那個在林記棺材鋪門前撞死林虎的季元良。

    “難怪,難怪,原來是方蠡!那和尚我打不過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不丟人不丟人。”戒嗔也是一副恍然的樣子。

    見林眠一頭霧水的樣子,鍾意掩嘴輕笑,貼心的向他解釋道:“方蠡前輩可是青雲宗千年一遇的天才,自小就被宗門長老收為養子,後來更是拜了掌門為師,成了門中弟子的大師兄,修為一直領先同儕,不出意外的話,青雲宗下一任掌門就是他了。”

    “不過就在十幾年前,這位青雲宗大師兄不知為何突然消失了,門中不論掌門還是長老對此事都是絕口不提,一夜之間,方蠡這個名字似乎成為了一個禁忌之詞。”

    林眠挑了挑眉:“哦?這是為何?”

    戒嗔和尚摸了摸光頭,說到:“有傳聞說他禍害了一個郡主,被聖上下令處死了的。如今看來,不過是無稽之談了。”

    鍾意撇了撇嘴:“青雲宗背靠道門這顆大樹,在京州一家獨大,方蠡前輩又是門中千年一遇的天才,以他那時候的身份地位,倒也配得上一個郡主吧?至少也談不上禍害一詞吧?”

    林眠點了點頭,卻又歎了口氣:“比起方蠡,我更感興趣的是那個叫阿瀅的女鬼。”

    “她和柳兒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阿瀅眼中凶芒四射,滿臉都是不喜之情。

    “你是誰丈夫?說話這般輕浮,休怪我一掌劈了你!”

    清冷的聲音中寒氣徹骨,大有一言不合就會動手的樣子。

    方蠡卻是一臉寵溺的看著她,哪裏還有一絲先前的冷傲樣子。

    “你是阿瀅,我是方蠡便好。其他的不重要。”

    阿瀅這才稍稍平靜了一些,想著再說些威脅他的話,但卻不知為何,怎麽也說不出口,眼前的這個男子身上似乎有著一股說不上來的親切之意。

    隻是當她凝神細想的時候,腦中就會隱隱傳來一陣陣的劇痛,幾次三番之後她才不得不作罷。

    阿瀅狠狠的瞪了方蠡一眼,卻又繞過他徑直朝著林眠三人走來。

    一時間,一股凶煞之氣衝著麵麵相覷的三人撲麵而來。

    “你先前叫我什麽?”

    阿瀅看也不看鍾意與戒嗔兩人,而是走到林眠麵前冷冷的問道。

    方蠡擔心出事,便也快步走上前來。

    林眠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礙,看著阿瀅說到:“在下方才看到姑娘,一時眼花,竟然將姑娘你錯認成了一位朋友,如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海涵。”

    阿瀅卻是眉頭緊皺,聲音清冷:“我是問你先前叫我什麽?”

    林眠也是眯了眯眼,被她這蠻橫態度激起了火氣,便也懶得再與她客套,淡淡的回到:“柳兒。”

    “柳兒?柳兒”

    聽到這個名字,阿瀅滿是凶厲的眼神頓時變得慌亂了起來,口中不時的發出厲嘯,臉上也是多了許多痛苦之色。

    眼看她就要徹底崩潰,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時候,方蠡眼疾手快的從袖中取出一枚黃色符篆,“啪”的一聲,輕輕的貼在了她的額頭處。

    即將暴走的女鬼這才堪堪安靜了下來。

    “你們放心,我會盡量讓阿瀅不傷害你們的。”方蠡衝著三人歉意的點了點頭,又問道,“你能和我說說你那位叫柳兒的朋友嗎?”

    林眠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緒,便將自己與柳兒的一些經曆全部說了出來。

    方蠡聽完之後呼吸驟然急促了起來,神色緊張的問道:“你確定柳兒是和阿瀅長得一模一樣?”

    林眠無奈的點點頭:“不僅長得一樣,她也是一個女鬼,隻不過比起這血池,她更喜歡把自己吊在柳樹上罷了。”

    “如此頑皮,倒也是她的性格。”方蠡歎了一口氣,神情似乎有些低落。

    林眠疑惑的問道:“難道前輩認識柳兒?”

    方蠡看了看一旁安靜的阿瀅,沉默良久,這才說到:“認識。她與阿瀅原本就是親姐妹。”

    “果然如此。”林眠點了點頭,想了想又說到,“前輩能否與我多說一些有關她們姐妹的事?”

    方蠡看了他一眼,卻搖了搖頭:“她們姐妹二人都是被人所害才落得今日這般地步。”

    “被人所害?”林眠眼神一閃,說到,“可是那布這陣法之人所為?”

    方蠡歎了一口氣:“陣法之事我也是到村中之後才得知,原先我以為那人隻是為了對付我才加害她們姐妹二人,如今看來,他竟然是另有所圖。”

    “以前輩的意思,您似乎知道這背後之人的身份?”

    方蠡點了點頭,神色黯然:“知道又如何?那人這十幾年一直都在京州,從未遮掩過自己的行蹤,可我卻連上門尋仇都是不敢。”

    林眠低頭不語,他倒也看出了一些端倪。這陰屍還魂大陣中,女子屍身無數,這些年不知填了多少人命進去。按理來說,這些人平白無故失蹤是會引起衙門的注意,絕無可能一點風聲也不走漏的。

    思來想去,隻有一個可能:這幕後之人權勢極重,是內城裏的某位老爺,衙門不敢也不會揭發他。

    甚至還會幫他。

    想到這,林眠又看向鍾意問道:“此次來趙家村到底是衙門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鍾意愣了愣,也是反應了過來:“的確是我自己要來的,先前死在村裏的捕快們也是我派進來的。”

    “縣令大人呢?”

    “他雖然沒有阻攔我,但卻沒有給我任何援助。如今一想,他應是料定我會死在這,查不出什麽東西來的。”

    林眠歎了一口氣:“這就對了。我們今日就算能活著出去,之後的麻煩怕還是少不了。”

    戒嗔和尚雙手合十,認真的說到:“林公子說笑了,以這陣法的威力,我們三個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活著出去的。”

    鍾意“呸”了一聲,暗暗罵了一句“死禿驢”。

    但下一刻,似乎是為了印證這和尚所說,不遠處的血池中又是異變突生。

    隨著池底不時傳來的轟鳴聲,一股股黑紅的汙血衝天而起,如同火山爆發一般,直衝雲霄。

    荒野之中頓時下起了血雨。

    血雨自空中重重的砸下,一股惡臭也隨之散發開來,凡是觸碰到它們的飛蟲走獸,無一不是在刹那間就化成了一攤血水。

    饒是林眠三人有修為護體,也是弄的一身狼狽,這池中血水陰氣極重,落在身上又如同生了根一般,不停的朝身體裏鑽去。

    他們抵擋一時倒沒有什麽問題,可若這雨勢變大,下到京州去,城中的百姓們怕是會十不存一,活不了幾個。

    更何況那座深不見底的池子裏,還在不停的醞釀著什麽東西。

    三人煩悶之際,方蠡卻麵容平靜,伸手將阿瀅額頭上的符篆取了下來。

    許是符篆的作用,亦或是柳兒這個名字給到的刺激,此時的阿瀅似乎恢複了一些記憶,眼中的凶厲之色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絲絲憂傷。

    “阿瀅,你怎麽樣?”方蠡關切的問道。

    阿瀅看了他一眼,眼中滿是複雜,雖然還是沒能完全記起這人,但阿瀅下意識的覺得,先前他所說的“丈夫”一事,並不是輕薄於自己。

    “我沒事。有事的是你們。”

    阿瀅指了指血池,說到:“這池中除了我還有一個惡靈。它凝聚了這池中大半的陰氣,先前的旱魃精血又大多是給了它,要不了多久,那惡靈就會從池中出來,引爆自己,到時候我應該是能跑,你們就不行了。”

    說著又看了看方蠡:“你也一樣。”

    方蠡滿不在乎的笑了笑:“我還能見到你就已經很知足了。”

    不曾想,阿瀅卻是搖了搖頭:“可我不知道為什麽,不想讓你死。也不想讓他死。”

    說著卻又看向了林眠。

    林眠愣了愣,很快反應了過來:“姑娘不願我死,可是因為柳兒?”

    阿瀅歎了口氣:“那妮子平日裏沒少惹你生氣吧?”

    林眠笑了笑:“這些年都習慣了。”

    “她是因我而死,我本就愧對於她,若是被她知道今日我能救你卻不救,到時候怕是不認我這個姐姐了。”

    “不知阿瀅姑娘可有辦法搭救我們?”

    阿瀅想了想,說到:“辦法說起來其實很簡單,我們隻用在那惡靈出來之前將它扼殺於池子中就好了。隻是,我也不知道它現如今的實力有多強,並沒有多少勝算。”

    方蠡嘿嘿一笑:“打架這種事找我啊!”

    阿瀅白了他一眼,卻也沒有反駁:“你們三人就在池邊等著,我和他先到池中看看再說。”

    林眠拱了拱手:“那就有勞二位了。”

    阿瀅輕輕應了一聲,猶豫了片刻,伸出小手輕輕拉住了方蠡:“事不宜遲,你現在就跟我下去吧。”

    血池之中陰氣森森,兩人下到池底,周圍的汙血好似長了眼睛一般,自行分開給他們讓出了空間。

    方蠡感受著手中的冰涼柔膩,眼中一陣恍惚,宛如身在夢中。

    阿瀅輕輕的將小手抽出,不輕不重的踩了他一腳。

    方蠡吃痛,卻終於清醒了過來。

    看著身邊這個熟悉的身影,他忍不住問道:“阿瀅,這些年我沒有給你報仇,你會不會怪我?”

    阿瀅低頭又抬眸,並未說話。

    方蠡歎了口氣,說到:“我殺不了他。而且我不能連累青雲宗。”

    阿瀅笑了笑,隻是笑得有些勉強:“你不一直都是這樣嗎?將宗門看得比命還重。”

    “阿瀅”

    阿瀅搖了搖頭,指著前方一處黑漆漆的深坑:“我們的事先暫且不提,現在還是對付那惡靈吧。”

    方蠡一臉無奈,但卻還是無可奈何,隻好依言朝著那處洞口走去。

    許是為了發泄心中煩悶,他抱起了池底一塊巨石,粗暴的朝著洞口裏扔去。

    隨著石頭衝入洞中發出的一聲沉悶之聲,寂靜的洞內似乎是有著一頭巨獸被驚醒了。

    “退!”阿瀅吼了一聲,拉著方蠡往後暴退而去。

    一息之後,先前兩人站立的地方便鑽出了一根巨大的尖刺,若不是阿瀅退得及時,這巨刺怕是要將方蠡捅個通透。

    “吼!”

    洞中惡靈一擊不中,似乎被徹底激怒了,口中不住的發出尖銳的吼叫聲,龐大的身軀也從洞中擠了出來。

    將將站穩腳跟的方蠡定睛一看,那洞中惡靈竟然生的一副人首蠍身,碩大的蠍身通體紫黑,卻又頂著一顆麵容姣好的女子頭顱。

    蠍尾粗長,直直的衝天而起,頂部有著一根尖銳的蠍針,對著方蠡的方向蠢蠢欲動。

    惡靈的腹部似乎有著什麽活物一般,不停的在蠕動著,仿佛隨時都會從裏麵衝出來一般。

    “看來這惡靈是將那旱魃的精血吞入了腹中,想著借它讓修為更進一步。”

    阿瀅皺了皺眉:“不知死活。那旱魃精血可是它能融合的?”

    方蠡說到:“我將那精血取出來是不是就沒事了?”

    阿瀅點了點頭:“我在旁邊助你。”

    林眠站在池邊,眼神凝重。

    從這兩人下入池中之後,底下傳來的轟鳴聲就沒有停過。

    鍾意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擔心,要相信方蠡前輩的實力。”

    話未說完,卻見池中一道身影衝天而起,重重的砸落在池邊。

    林眠仔細一看,正是那方蠡。

    鍾意:“”

    “沒事,還有阿瀅呢”

    又是一道身影衝天而起,在鍾意的目瞪口呆之下,阿瀅也是跌落在了方蠡的身邊。

    “沒事,還”

    林眠趕忙上前一把捂住鍾意的嘴:“我的姑奶奶你可歇停會吧,別再毒奶了。”

    “轟!”

    一道血柱自池底翻湧而出,池中的惡靈緊跟著兩人衝了出來。

    刺眼的陽光下,蠍針散發出湛藍的光芒,對著池邊眾人緩緩的律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