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再起風雲(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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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躬身上前,言道:“陛下,臣以為北麵的遼人不足為懼。臣任河東路、河北路兩地經略安撫使之初,常聽說遼人生性凶殘,如豺狼虎豹。可打交道久了,就發現遼人也是血肉之軀,沒什麽了不起。那時我大宋邊軍與遼人時有摩擦,我軍勝多輸少。”他說到此處,趙頊微微點頭,頗為讚許。”

    燕王續道:“自澶淵之盟以來,我大宋與遼國無大戰役,距今已有八十餘年。依臣所知,如今遼人的戰力已大不如前。我大宋每年都給遼人白銀十萬兩、絹二十萬匹,那些遼國貴族拿了錢財,隻知享樂,荒於練兵。那耶律洪基是個胸無大誌的庸主,他做了遼國皇帝之後,遼朝更為昏庸腐敗。反觀我大宋,自陛下發布保甲法、將兵法、裁兵法、保馬法之後,兵逾強馬亦壯。此消彼長,遼人未必是我宋軍的對手。且河北路現有二十萬邊軍,皆是精兵勇將,遼人若敢犯境,定要他們吃盡苦頭。”

    這幾句話可真說進了趙頊心坎裏。趙頊繼位以來,深憂宋廷積貧積弱,立誌要一改冗員、冗兵、冗費的困境。他提拔王安石,力推新法,以求去振興國力軍力。怎奈遭到滿朝文武強烈反對。而今王安石早已告老還鄉,一個月前就已故去,趙頊一人獨立難支,以至於當初發布的許多新法廢止不少。這時聽燕王說,邊軍軍力大漲就得力於新法,可讓他十分高興。他坐直了身軀,心道:“看吧,韓琦、司馬光、呂公著、歐陽修,總有一日你們會知道,朕是對的,你們不過是頑固的蠢蛋!將來大宋的子民都會稱朕是一代明君,朕也要封禪泰山。”

    趙頊想到得意之處,臉上流露出笑意,又微微點頭,饒有興致地望著燕王。燕王目光上瞟,見趙頊改憂為喜,接言道:“陛下,臣以為此次攻夏,如陳大人所言,確有幾大顧慮,可也不失為一次良機。景祐五年,元昊自立,僭稱大夏國。寶元二年,仁宗皇帝興兵征討,大戰三年不勝,隻得撤兵。先帝之時,數次派兵問罪,也是無功而返。縱觀幾場大戰,我軍不勝原因有二,一來黨項人是羌人的一支,驍勇善戰,尤其鐵鷂子軍更加雄武驃悍,難以對付;二來每次我軍伐夏,遼人總是從中作梗,以至於我軍前後掣肘。而今情勢大不相同,四年前,夏朝內亂,梁氏後族把持朝政,遼人趁機攻夏,兩軍互有勝負。”他說到這裏,趙頊心想:“四年前才是良機,朕那時大病剛好,否則也要派兵伐夏。”

    隻聽燕王續道:“眼下遼國與夏剛剛休戰,我們攻夏,遼人隻會幸災樂禍,怎麽會由中調停戰事?臣想當與遼人合謀瓜分夏地,我大宋收回靈州等地,而西邊回鶻人的舊土都是蠻荒之地,可以暫時讓給遼國。因此,臣以為大軍不必撤回,應當繼續進攻靈州。”

    趙頊十分滿意,言道:“你說的很好。”

    那位陳大人上前一步,道:“陛下,萬萬不可聽信燕王!”他再也抑製不住怒意,紅著臉對著燕王質問道:“燕王殿下,你屢次進言勸陛下舉全國兵力攻夏,而今又無視風險,陷我大軍五十萬精兵於敵人包圍之中,究竟是何用意?”他說到激動之時,聲音越來越高,口中唾沫橫飛。

    趙頊麵色怫然,坐在龍椅上,一時並未發作。燕王眯了眯眼睛,反問道:“陳大人問我是何居心?”衝著趙頊躬身說道:“隻因臣是宗親,自幼便將收複故土做為終生之誌。”他稍稍一頓,又低頭道:“陛下,臣蒙先帝恩寵,賜下封號為燕。然而幽薊十六州早已失陷遼人之手,現如今我大宋境內,哪裏還有燕地?臣想先帝必是以此鞭策於臣,冀望我等宗親,以守衛疆土為業,以收複失地為誌。”他說到這裏,慷慨激昂,雙眼泛紅竟有些濕潤,顯得一片赤誠。

    趙頊有些動容,連連點頭。燕王又道:“陛下,夏國開國君主元昊的祖父李繼遷,本是我朝銀州防禦使之子,此人背信棄義,有負太宗皇帝厚恩,奪我靈、夏、綏、銀、宥、靜等地,這才有黨項人立國之土。因此我大宋伐夏,師出有名。

    自古以來,我中原漢人抗擊外敵,勢必經曆一番艱難險阻。漢朝武帝雄才大略,三伐匈奴,十餘年間才把匈奴人逐出漠北;晉朝末年,胡人趁虛而入,將我漢人視為牲畜,肆意殺戮,中原之地哀鴻遍野。我漢人用了二百餘年才恢複元氣,重建統一王朝。而今我大宋兩麵受敵,欲收服燕薊、靈武之地,絕非一蹴而就。若像陳大人所言,一遇困難就言退兵,那何年何月才能一統天下?”又躬身下拜,道:“陛下,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鑒。”

    趙頊大為讚同,又道:“很好!很好!言之成理。”那陳大人氣的身子發顫,對著燕王隻是說道:“你…你莫要再蒙蔽陛下…”

    另一位同知樞密院事出言反駁,又是一陣長篇大論。

    於此同時,玄空正隨著侍衛司副指揮使走向垂拱殿。他行走在肅穆的宮中,望著重重殿宇,層層樓閣,心中有些壓抑。沒來由的,他嗅到一種風雨欲來的氣息,好像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這些年來,他隱居村莊,常常心神不寧。熊劍唯是死了,二十四鬼滅了,可種種疑團沒有揭曉。他有時會想起熊劍唯臨死時說的話:“你也會輸的。”“受人之恩,忠人之事。”不禁尋思起來:“他說我會輸,是輸給誰?他又受誰的恩?”

    一會兒時間,已經來到垂拱殿外。那將軍入殿,參拜道:“陛下,臣已將國師帶到。”趙頊雙目一亮,言道:“快讓他進殿。”此刻,燕王與另兩位大臣爭論不休,三人言辭鋒利,劍拔弩張。趙頊聽的煩了,便道:“三位不必再爭了,國師已到,三大顧慮已解其一。你們先下去吧。”

    三人不敢再爭,齊聲道:“陛下,臣等告退!”趙頊又道:“無憂,你且先留下。”燕王剛要抬腳,又停了下來,答應一聲:“是!”

    另兩位老大臣走出殿外,正與進殿的玄空打了個照麵。兩個老臣看了一眼,微微擺頭,心想:“陛下求功心切,怎麽會將勝負關鍵寄托在一個江湖術士的身上?”各歎了一口氣,望然而去。

    玄空剛一入宮,就有一種不祥預感湧上心頭,走起路都變的小心翼翼。他緩緩進到禦前,躬身行一大禮,言道:“小人玄空拜見陛下。”

    趙頊心頭一喜,心想:“此人當年一副矯首昂視的模樣,仿佛連朕都不放在眼裏,如今倒是收斂了許多。”言道:“國師快快平身。”又道:“賜座!”

    玄空這才微微站直身子,仍著低頭,目光上斜,偷瞄了一眼,隻見皇帝趙頊雙眼炯炯放光,氣色確實比數年前好上許多,隻是兩麵頰粉中透紅,顯得有些異樣。他沒細想,見宮人擺上了一個凳子,而自己身旁另有一位大臣。他不便落座,仍呆呆的站著。

    趙頊見狀,言道:“燕王也賜座!”玄空心中一驚,側頭斜睨,心道:“原來此人是燕王,我說怎麽有些眼熟。”正巧燕王也在笑眯眯地盯著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令人有些瘮得慌。

    待兩人坐下,趙頊道:“國師遠來勞苦,朕本應該設宴接風,可眼下時局緊急,我大軍入夏,攻至靈州遇見不小的困境,隻好先行召你到宮內議事。”

    玄空道:“小人略有耳聞,隻是尚有一事不明。兩軍交戰講究排兵布陣、糧草供給,小人一介江湖武夫,於兵法半點不通,恐怕有負陛下之望,不能解前線危局。”

    趙頊道:“誒?國師豈能妄自菲薄?朕已聽說,普天之下皆謂國師武功第一,國師一人可敵千人萬人。”玄空深深低下頭,道:“陛下過獎,小人不敢當。”

    趙頊又道:“你有所不知,欲解前線之危,也不用懂兵法,隻要武功高強即可。我大宋四十萬精兵兵臨靈州城下,黨項人仗著高牆壁壘,龜縮城內,不敢應戰,卻暗使陰謀詭計,遣下武林高手,一夜之間盜走我軍四位主帥的帥印與調兵兵符,更殺了兩位副將,以此動搖我軍軍心。帥印、兵符何其重要?大軍調遣全以此為憑證,豈容丟失。朕本該治高遵裕(主帥之一)他們的罪。可大戰在即,不殺大將,朕隻能安撫他們,讓他們攻下靈州,將功補過。”

    玄空心想:“皇帝是想讓我奪會帥印與兵符?”

    果不其然,隻聽趙頊接言道:“而今我軍久戰不克,主帥帥印丟失,軍心渙散。黨項人的左右廂軍又悄悄向靈州集結,情勢萬分凶險。燕王獻策,我軍也遣一位武林高手找回帥印,自能提振軍心,再圖與黨項人的主力一較高下。”

    趙頊歎了一口氣,續道:“本來朝廷之中也有高手,此人任殿前司都指揮使,名叫薛振鷺。唉,可惜薛卿在數年前失蹤,從此杳無音訊。國師是江湖中人,大概也聽過他的名頭吧。”

    玄空心中一緊,麵上仍不改色,言道:“薛大人武功高強,小人從前素有耳聞,隻是從未謀麵。”說話間,悄悄抬起頭,見趙頊神色如常,略微放下心。

    趙頊又道:“敵軍陣營戒備森嚴,又有西夏一品堂的好手把守,想要奪回帥印十分艱難。朕與燕王商量,皆以為普天之下隻有國師有此能耐,這才將國師你召來。”

    時隔五年,玄空武功又進一步,他自信闖一趟西夏軍營也不算難事,但想在偌大的城池中找到幾枚帥印可不好辦。他尋思之時,趙頊接著說道:“國師不必犯愁,我軍探子早把敵人藏帥印的地方探清楚了,隻要國師肯施展手段,定能手到擒來。”

    玄空心想,當此時局,也容不得推辭,我一人想走就走,無人能阻攔,但若惹怒了皇帝,怕是要連累少林寺。

    這時忽見燕王起身一拜,大聲言道:“小王悉知國師出身少林,望國師不吝降下慈悲,施展手段助朝廷大軍脫離險境。”趙頊跟著說道:“國師還有何顧慮?”

    玄空不敢再遲疑,隻得向趙頊一拜,道:“小人領旨,定當全力以赴,但願取回帥印。”

    趙頊一喜,便高聲道:“傳旨,封“降妖蕩魔護國大法師”玄空為“都天下教鎮國大法師”,敕封天下第一高手!入朝不趨,讚拜不名。賜月光法袍,紫霄金履,五方五老冠,達摩舍利……”趙頊念出一連串的寶貝。

    玄空道:“陛下,小人尚未立功,不敢受封受賞。”趙頊道:“國師不必拘泥,等你凱旋而歸,朕還要大大的賞賜於你。今晚朕要設宴,為你踐行。”玄空深知伴君如伴虎,一言一行都須謹慎,皇帝既然執意封賞,也不便過度推辭,當即躬身一拜,道:“謝陛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