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再起風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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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未至山門,就聽得噅噅嘶嘶一陣馬聲。走近一瞧,兩隊官兵穿盔戴甲,軍容整齊,騎著高頭大馬守在少林寺門口。玄空打量了一會兒,心想:“這些都是宿衛軍的,可見來者身份不一般,說不定是皇帝的近臣。”

    玄空走先,慧竹隨後,兩人進山門,一路直奔大雄寶殿。入殿中,見玄苦正與一位將軍說話,還有幾位慧字輩的僧人陪在身旁。

    玄空雙手一合,下拜言道:“見過方丈師兄!”玄苦合十還禮,引薦道:“師弟,這一位是朝廷侍衛司侍衛司副指揮使。”玄空下拜言道:“小人見過上官。”

    鄒大人上下打量片刻,見玄空一身麻衣步履,臉上胡茬濃密,髒兮兮的,與傳聞中大不一樣。他瞪大眼睛,問道:“方丈大師,這一位就是貴寺的玄空大師?”玄苦點頭道:“他確是老衲的師弟玄空。”

    鄒大人連忙施了一禮,道:“誒呦!國師這可折煞下官了,應該是下官拜見國師才是。”

    玄空道:“不敢,不敢。”心想到:“朝廷的人如此客氣,說不定找我有事想求。” 他想到此節,不知是該歡喜,還是憂慮,估計這事情多半棘手的很,但他隱居多年,又想去外麵花花世界轉轉。

    鄒大人緊接著道:“國師,請您速速隨我入京一趟。”玄空略微沉吟,道:“鄒大人遠來勞苦,何不在寺中稍作休息?再言正事不遲。” 鄒大人一臉焦急之色,言道:“國師,可耽擱不得了。我大宋前方軍事告緊,官家命我四處找您。”此人是個武將,辦事利索,但說起話來不夠明白。

    玄空聽的一頭霧水,問道:“什麽戰事告緊?”鄒大人解釋道:“您有所不知,我大宋五十萬精兵深入西夏腹地,遇到了一件大麻煩,朝臣上奏說普天之下隻有您去,才能解開這危機。官家這便召您入京。”

    玄空更加糊塗了,他常年隱居山野,既不問江湖事,更不知當朝政事,心想:“難道大宋攻打西夏了?可我又不懂帶兵打仗,要我去做甚?”忽然間心中如電光石火一閃,他屈指默數:“一、二、三、四、五,五年了,今年應是元祐元年,神宗趙頊剛死一年,怎麽會有戰事?是哲宗發起的?不對,哲宗年幼尚未親政。難道是高太後?可高太後向來主和不主戰。”

    他越想越奇,就試探著問道:“官家近來身體如何?”鄒大人一怔,想都沒想,就回話道:“官家龍體安康,近來又得名醫調理,更是容光煥發,仿佛在一日之間年輕了好幾歲。”

    玄空大吃一驚,自顧自地道:“不對!不對!”他暗想:“趙頊怎麽還活著?這世間亂套了!亂套了!”

    鄒大人心想:“此人難道瘋了嗎?我說官家龍體安康,他卻說不對。嗯,莫要多事,我隻管把他帶到皇宮,交差了事。”

    玄空回過神,自知失言,又連連擺手。鄒大人急不可耐,道:“那五十萬精兵是我大宋禁軍的根本,不容半點損失。此中利害,國師自比下官更加清楚,千萬不可再等了。”見玄空神色猶豫,又道:“具體細情,下官所知甚少,國師若有疑問,不如進京麵見官家,上聞天聽。”

    玄苦合十說道:“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上天有好生之德,師弟行走一趟,若能救下一人性命,那也是莫大的功德。”

    玄空心知推辭不得,倘若自己執意不去,朝廷怪罪下來,定會連累到少林寺,便道:“方丈師兄慈悲!小弟這就走一趟。”

    玄苦雙手合十道:“有勞師弟!”鄒大人鬆了一口氣,道:“國師慈悲,國師慈悲。”

    慧竹在旁邊看了許久,忽然插話道:“方丈大師,請讓弟子隨行,也好照看我師父起居。”玄空心中一喜:“我這徒弟性子怯懦,今日竟求著方丈許他隨我出寺,果有孝心”

    本來似慧竹這般年紀的僧人,學藝未精,嚴禁下山。但如今少林寺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當年大戰之時,不少寺中高手戰死,剩下的小和尚多數武功淺薄。玄苦有心讓這些年輕僧人見見世麵,又想以玄空的武功,保護幾個僧人輕而易舉,便道:“如此甚好。”轉身又對另幾個僧人道:“虛清、虛方,你二人也隨玄空師叔祖同去。”虛清、虛方齊聲答道:“弟子領命。”

    隨後,慧竹、虛清、虛方簡單收拾好行囊,玄苦將幾人送出了少林寺外。朝廷的人早已備好了良馬,一行人騎馬下山。路過喬家村,玄空又同家人囑咐了幾句,匆匆而去。

    路上無話,行了一日抵達汴梁。進城後,幾人在驛站中換了一身整齊的衣服,就直入皇宮麵聖。

    此時常朝剛散去,百官相隨陸續走出文德殿。皇帝趙頊回到內殿,正與樞密院的幾位大臣商議策略。

    樞密院與中書門下合稱二府,與三司共掌軍政,在朝廷之中舉足輕重。當時宋人自述:“天下之兵,本於樞密,有發兵之權,而無握兵之重;京師之兵總於三帥,有握兵之重,而無發兵之權。”因此樞密院的長官雖多是文臣,卻執掌軍政大權。

    垂拱殿內,趙頊一臉嚴肅,正襟危坐。他的手摩梭著龍椅扶手,不知考慮著什麽。

    下方站著三位大臣,手捧著玉板,神色各不相同。當首一位老臣麵紅耳赤,似乎剛剛和誰有過激烈的爭吵。但見他喘著粗氣,又壓製著胸前的起伏,竭力平複著情緒。又一位老臣麵色鐵青,一幅欲言又止表情。最後一位臣子年紀稍輕,大約四十餘歲的樣子,氣定神閑,儒雅而灑脫,仿佛已經胸有成竹。

    四人沉默了片刻,第二個老臣終於踏上前一步,言道“陛下,臣以為當此時局,還是應先行退兵。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軍不能快速攻破靈州,與靈州守軍僵持一月之久,那麽就應該提防敵人反撲。當前黨項人的左右廂軍正在朝靈州集結,吐蕃人也打算趁火打劫,倘若他們從三個方向包夾我軍,那情勢恐怕就危險了。”他見趙頊無動於衷,又道:“陛下,我軍深入敵人腹地,糧草補給更是關鍵,一旦敵軍切斷我軍補給,那…那後果簡直不可想象。”

    趙頊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道:“此時退軍,朕不甘心。我大宋立國以來,幽薊未曾收服,又失靈武。先帝昔年數次興兵討西,皆敗兵而返。朕即位之初,就立誌雪數世之恥,滅夏奪回疆土。而今我大軍連破韋州、石洲、宥州、銀州,距夏都興州也隻有幾百裏之遙,這時退兵豈不前功盡棄?”

    當首的老臣呼出一口氣,拉著長音說道:“陛下!若不退軍,臣有三大顧慮。”他微微一頓,接言道:“其一,我軍四大主帥的帥印一夜之間不翼而飛,這可不是好兆頭,軍心潰散,如何繼續應戰?其二,王中正部八萬大軍一入夏境就失了消息,倘若王中正投敵,我軍如何反製?其三,以往我大宋與夏交戰,遼人必定興風作浪,倘若遼人趁我兵力空虛,侵擾邊境,甚至揮兵南下,如何抵抗?若不能解除三大顧慮,臣以為還是退兵為尚。”

    趙頊道:“陳大人所思所慮無不道理,但是朕已有應對之策。第一,探子報,我軍四大主帥的帥印皆被敵方所遣高手盜走。朕已召來我大宋國師,不僅要奪回我軍帥印,更要盜走敵方帥印,以振士氣。第二,王中正部八萬大軍並未失聯,而是另有軍令在身,陳大人不必過慮。”

    幾位大臣聽他說要派人奪回帥印,隻覺難以置信,難道當世之中真有人能孤身潛入夏軍,如入無人之境?至於說王中正另有軍令,更為詫異,不知趙頊是故弄玄虛,還是確有其他安排。

    趙頊看看最後那臣子,言道:“無憂,你鎮守邊境多年,最是清楚遼人的情況,且來說一說。”

    原來那第三位樞密院大臣,就是當年任河東路、河北路兩地經略安撫使的燕王趙無憂。這些年他在京中任職,深得神宗重用,官居同知樞密院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