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七章 孤兒院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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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京城已經入夜,偌大的街道上隻有一人在漫無目的的走著,這人正是李洞玄,他去方立友所給出的地點查探了一番,那裏名為啟點孤兒院。

    院長名為韓形,是一年過古稀的老頭,頭發與胡須早已賓白, 一眼看去,隻會當他是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頭,但若是隻看外表,就當他是個普通人,那就大錯特錯了。

    能夠被姬萬豪委以重任之人,又怎麽可能是簡單人物呢?這韓形,乃元嬰境高手, 若不是李洞玄有一隱蔽身形的法寶, 恐怕早就被發現了。

    想起在孤兒院所看到的的一切,李洞玄邁動的步伐變得愈加沉重,那裏並沒有一絲溫馨,有的隻有殘酷,孩子們被當成兵器培養長大,給他們灌輸忠君的思想,在他們的身上,看不出一絲的生氣,明明這個年紀的孩童不應如此才對。

    回到家後,看著賢惠的妻子,他的心才安穩了下來,打起精神,嘴角微微上揚,不想被她看到自己心中所想。

    “煙兒,我回來了。”

    那名為煙兒的姑娘,身穿一身白裙,盤起長發,從外表看, 是一個極為賢惠的女子。

    “真是的,這麽晚才回來,是不是去逛青樓了?”

    說完這句話,煙兒往李洞玄衣服上嗅了嗅。

    李洞玄也不惱,一把抱住了她:“為夫都有你了,哪裏還瞧得上那些庸脂俗粉,走,看看我的乖女兒去。”

    聽到這話,煙兒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你也知道你有個女兒啊,都快一月大了,你還沒想到名字啊。”

    妻子的這話,讓李洞玄尷尬了許久:“這不,名字太多了,挑不過來,對了,要不然幹脆叫如煙算了,為父對她的期望也不高,隻要她像你這般賢惠就好。”

    “你這家夥,自家女兒名字豈能如此隨意, 再說了, 陛下不是新生一女喚作如雪嗎?臣子之女的名字怎麽能與陛下之女如此相似?”

    “也是, 但一時半會想不出什麽好名,先這般叫著吧。”

    煙兒也了解自家夫君的性子,每天起身穿的衣服都要挑選半天,更何況是自家女兒的名字,無奈的說道:“知道了,知道了,那就先叫如煙吧。”

    家庭的溫馨,讓李洞玄沉重的心情稍微緩和了許多,看著已經睡去的女兒,再想起那些被當作兵器培養的孩子,他決定明日再去那孤兒院走一遭。

    第二天,這一天並不需要上朝,李洞玄早早地就去到了啟點孤兒院,他的腰間佩戴著一塊玉佩,是一玄級法寶,能夠遮掩氣息。

    他偷偷摸摸的翻到牆角,想要看到院內的情況,誰曾想背後的一道聲音嚇了他一激靈,險些從牆上摔下來。

    “我說昨日怎麽好似感覺有人窺探呢,原來是李洞玄,李禦史啊,這般偷偷摸摸的過來,有何貴幹?”

    被人發現了,李洞玄也不尷尬,從牆上跳了下來,對著眼前的老者說道:“我聽說這裏有家孤兒院,辦得極好,方圓百裏的百姓聽到這孤兒院,都豎起拇指,大誇特誇,所以本官特來此地學習學習。”

    “李禦史,這裏是郊區,別說百裏,就算三百裏外也一戶人家都沒有。”

    “是嗎,是嗎?那看來是我來錯地方了,本官先行告退。”

    李洞玄找了個借口,正欲轉身離去,韓形卻叫住了他:“慢著,李禦史,遠來是客,不如進去坐坐吧。”

    李洞玄的腳步停了下來,他其實並不想要進去的,但這裏方圓三百裏內,一戶人家都沒有啊,妥妥的殺人埋屍的風水寶地。

    更何況這韓形還是陛下的人,若是他選擇動手,恐怕陛下隻會私底下拍手叫好,明麵上對他略施小戒,眼下的李洞玄就隻有一個選擇了。

    “那敢情好啊,老丈,我在外麵看著這些孩子玩得可開心了,早就想進去看看了。”

    “哼,你這禦史的嘴巴真的是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李洞玄熟絡的來到韓形的身邊,臉上一絲不滿的表情都沒有,仿佛對韓形的安排很滿意一樣。

    突然出現的外人,引起了孤兒院的孩子們的注意,他們看向眼前這年輕人,其中有一個小女孩出聲了:“你不是那日跟蹤我們的怪叔叔嗎?”

    李洞玄看去,那小女孩長得極其精致,眼角的淚痣格外引人注目,她正是之前遇到的那小女孩。

    韓形聽到這話,開口道:“虧我還以為李禦史鐵麵無私呢,原來私底下還有這種癖好。”

    李洞玄自然知道韓形這是何意,連忙說道:“我才沒有那種癖好,那日隻不過有些好奇而已。”

    韓形麵色一沉,語重心長的說道:“好奇心過於旺盛,那可不是什麽好事啊。”

    隨即帶著李洞玄來到了院長室,兩人相對而坐。

    韓形開口了:“我知道你這人,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得罪了大半個朝廷,這次過來,想必是對我這孤兒院有所不滿吧。”

    李洞玄自然知道他的來意瞞不過眼前這人,老實的點了點頭。

    “人呐,總是要成長的,怎麽你都混上禦史了,還不明白為人處世的道理,人一出生之時,隻是懵懂無知的小孩,這時就需要父母告訴他們,什麽是對,什麽是錯,你父母應當教導過你吧。”

    “雖然本官的父母早逝,但他們的教誨依然牢記在心。”

    “對嘍,父母的教導,這就是我們獲得的第一次成長,之後當你踏出家門,遊曆在外,應當明白,這世間並不單單隻有對錯吧。

    你的作為,放在我這外人眼裏,那是挑不出半點錯誤,但為何你在朝廷中如此不受歡迎呢?

    還不是因為你沒明白這世間不單單隻有對錯這一道理,天天挑著別人的錯,證明自己的對,哪可能有人會喜歡你這愣頭青呢?

    人生在世,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呀,過於執著對錯之人,都沒什麽好下場的,若不是陛下看你這孤臣還算有點用,早就把你發配邊疆了。”

    李洞玄聽著韓形的這一番話,也是明白他之意是讓自己不要插手此事,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晚輩,終究成長不起來,對便是對,錯便是錯,我乃當朝禦史,若是連我都不敢挑錯,那又有誰會去挑錯呢?”

    韓形重重的往李洞玄頭上一拍:“你以為你為何能夠在朝廷上賣弄你那嘴舌,還不是陛下封你為禦史,給我弄清楚了,你是陛下的嘴,而不是天下人的嘴,若是惹了陛下,哪怕你說得再好,再對,那又有何用,在這裏,陛下就是理,他說的,那便是對。”

    李洞玄被拍了,也不惱,他心知眼前這老丈並非是非不分之人,他說的並沒有錯,當今天子之所以能夠容得下他,是因為他罵的是朝廷百官,某種程度上,他是站在陛下那邊的。

    但若是為了影鴉之事,參奏皇上,讓他停止培養影鴉,以姬萬豪那暴虐的性子,恐怕會直接把李洞玄打入地牢。

    這時候的李洞玄不免想起在寺廟裏麵的日子了,當初父母早逝,年幼的他隻能選擇入廟當和尚,混口飯吃,那時師傅雖然嚴格,做錯事情直接棍棒伺候,但待他極好。

    也正是在這種師傅的培養下,他才會對對錯看得如此之重,依稀記得剛入朝為官之時,他看到同僚把一百姓冤枉入獄,就因收了地主老爺的錢財。

    被李洞玄發現後,一點都不慌,攬住他的胳膊,用著不在意的語氣說道:“為兄之錯,為兄之錯,改日請賢弟到百花樓,到時我定然自罰三杯。”

    在他的眼裏,自己的過錯隻需自罰三杯就可一筆勾銷。

    李洞玄終究還是看不慣,走上了這人憎鬼厭的道路,為官三年,一好友未得。

    思考良久,李洞玄看向了韓形,歎了口氣,說道:“哎,我當真覺得當官當得是真沒意思,還是回鄉當一和尚自在。”

    “人生在世,哪裏逃得開人情世故四字呢?年輕人,看開點吧,當做看不見,比什麽都輕鬆,別看這些孩子日子過得苦,但總比流落到外麵挨餓好吧。”

    麵對韓形的開解,李洞玄拱了拱手,說道:“謝謝老丈提醒,晚輩已經明白了。”

    韓形欣慰的扶了扶須,自己好歹把這剛正不阿的年輕人給勸下來了,但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第二天,李洞玄又來了,他走了進來,手裏麵還拿著一堆玩具和零食。

    韓形雖已年邁,但可謂是老當益壯,衝過去,對著李洞玄就是一記飛踢,把他重重的踢倒在地,怒道:“你這廝到底有沒有聽我昨日是怎麽說的?怎麽今日又來了。”

    李洞玄艱難的從地上爬起,開口道:“這不,看你這日子過得挺清貧的嘛,帶了點禮物看你。”

    孤兒院的孩子們看著李洞玄手裏之物,半天不敢動,李洞玄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來來來,看上什麽就拿吧,反正都是拿來送給你們的。”

    與李洞玄最為相熟的小女孩,拿起一盒甜餅,看向李洞玄,開口道:“奇怪的叔叔。”

    有了人帶頭過後,其他孩子紛紛響應了起來,但是他們並未出言感謝,他們的學習中,從來都是如何殺死人,卻並未學習到如何接納他人的善意。

    韓形拿起一掃帚,用力的往李洞玄身上一拍:“滾滾滾,以後別再來了,哪有人像你這般愣頭青的,旁人見到我們避都來不及,就你這廝舔著臉過來送禮。”

    李洞玄也不奇怪韓形的反應,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開口說道:“那老丈,晚輩先行告退了。”

    等他離開過後,孩子們圍在韓形的身邊,說道:“父親,那個奇怪的叔叔要處理掉嗎?”

    韓形也不奇怪這些孩子的話語,這是按照陛下的要求培養出來的,他們隻需要知道麵前的人該殺,還是不該殺就好。

    他用著毫無感情的麵孔對著孩子們說道:“不必,他以後都不會再過來了,五日後你們有場任務,趕緊訓練去。”

    果然,幾天下來李洞玄都沒有來到孤兒院,韓形總算放下了心,感歎那愣頭青總算不再犯病了。

    但一道聲音打破了孤兒院內的平靜:“老丈,我帶了幾頭雞過來,待會宰了給孩子們補補身體吧。”

    韓形搖了搖頭,推開門,看到了那年輕人,他心知這李洞玄這是在做什麽,他不能勸阻皇上停下培養影鴉,隻能迂回照顧這些孩子,讓自己心裏好受點。

    把他拉到院長室,怒喝道:“你這廝到底在做些什麽,你當真以為有洪清大師保著你,陛下不敢動你嗎?”

    李洞玄也是看開了,笑了笑,說道:“大不了回去做和尚,這官做得也忒沒意思了,話都不能說個明白。”

    “你根本不了解陛下是個什麽性格,若是讓他知道,恐怕你連和尚都做不得,罷了罷了,兩日後你來這裏一趟吧,我好讓你徹底死心。”

    說這話時,韓形一臉凝重,李洞玄見狀,也是收起了之前輕鬆的樣子,對著他說道:“老丈,我觀你也不似壞人,為何”

    韓形大手一揮,說道:“去去去,我幫陛下做事,難不成在你眼裏是在為虎作倀?”

    李洞玄訕訕道:“我當然不是這麽個意思。”

    韓形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說道:“那你問個球啊,幫陛下做事是我的本分,莫再問了,莫再問了。”

    李洞玄還想在說些什麽,卻發現自己身處之地,早已不是啟點孤兒院,而是在一荒地,他看了看自己,無奈的說道:“看來我這是被送客了啊,也罷,過兩日再去吧。”

    回到家過後的李洞玄,看著自家女兒,心中愈發苦澀,摸了摸她,說道:“若我是孜然一身,此時早就應該去跟陛下理論理論了,可惜終究還是有了牽掛了啊。”

    煙兒在這時推開了房門,看向自家夫君,開口道:“我說你這幾日怎麽愁眉苦臉的,安心好了,我與如煙都不是你的拖累,若是夫君累了,我們回鄉不就好了,說起來好久沒去看看洪清大師了。”

    看著這善解人意的妻子,李洞玄的內心愈發苦澀,重重的歎了口氣,心道:“老丈說得對啊,我自打生下來以後,當真是一點成長都沒有,是非對錯,當真有如此重要嗎?哎,還是看不見來得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