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戾，無比的暴戾。

    當馬車行進到一定距離時，周遭的空氣仿佛凝重下來，晨伊能聽見拉奧的肉質角隨馬車的前行而緩緩抽動的聲音。

    “就在這停下吧。”晨伊同琴杜伊爾說道。

    琴杜伊爾微微頷首，她拉緊阿曼達的韁繩，讓後者停了下來。

    這時，晨伊總算將目光落到胡椒姑娘身上,她已經從搖擺的信仰中緩了過來。

    “我們要下去嗎？”洛梅阿輕聲問道。

    “下去吧。你跟在琴杜伊爾後麵。”晨伊說道。

    而後，晨伊揭開簾子走下馬車，琴杜伊爾早早將手握上了腰間的刀柄，站在黑馬的身邊等候。

    洛梅阿也跟著晨伊下來，她照著晨伊的話走到琴杜伊爾後麵。

    晨伊和琴杜伊爾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走在最前麵，她們離自己遠一點。

    遙遙將目光投向王宮前的廣場,晨伊望見了倒塌半截的聖像,異教徒們圍攻王宮的曆史，在今日仍留有痕跡。

    晨伊走在生長雜草青苔的鵝卵石大道上，路上各種坑坑窪窪，積著蒼白的雨水。

    一步步地靠近王宮前的廣場，轉過一個街角，晨伊終於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拉奧守在馬車跟前，渾身逸散蒼白的濃霧。

    它的眼瞼長得極開，龐大的豎曈即使望上一眼也讓人有想嘔的衝動，上半身的數根肉質角延申得很長，盯緊各個角落，它的樹須雙足，死死地紮根在鵝卵石下，就好似一座堅固的矮塔。

    晨伊睜開了靈視之眼。

    拉奧發現了他，眼白裏的眼珠瞬息轉了過來，瞳孔微縮，肉質角舞動，表露出異常憤怒的姿態。

    它的那些肉質角蠕動起來，朝上方飛躍，隱隱有鋪天蓋地飛掠過來的趨勢。

    晨伊抬起手心,純金的火苗燃起，流露出那一絲至高至聖的氣息。

    拉奧的瞳孔又縮了縮，流露出恐懼，肉質角後退了些許，在上空中舞動。

    晨伊此刻能看明白拉奧的在表達什麽，它在警告自己不要再靠近，盡管它很害怕。

    “你忘了我嗎？拉奧。”晨伊旋即停下腳步，手心稍稍抬高，“難道你忘了那位千柱雲海之上的存在？我是祂選召之人。”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也因千柱雲海上的箴言，晨伊如之前在天體國度見到瑟琳娜一樣，沒有表露身份。

    豎眼裏的瞳仁滯了滯，打量了晨伊一遍，又仔細打量了晨伊手心中的純金火焰，感受到那份神性，拉奧的眼瞼猛地張得更開。

    拉奧的肉質角往前伸了伸，但晨伊看出它並無惡意，隻是情緒激動。

    肉質角又一次舞動起來，慌慌張張地,晨伊看懂了它表示自己並無冒犯之意，然後懇請那位存在幫幫它的主人。

    “儀式很不穩定，瑟琳娜，她遇到了什麽？”晨伊看向儀式魔法圓，正如琴杜伊爾此前觀察到的一樣，儀式魔法圓的光芒忽明忽暗，甚至寂滅了片刻。

    拉奧將身體往前靠了靠，肉質角放下了些，為了讓晨伊看得更清楚。

    晨伊辨認著拉奧肉質角舞動的動作。

    “你說，瑟琳娜的儀式一開始還算順利，但就在兩天之前，她的儀式忽然中斷了一小時，恢複過來時，儀式就開始不穩定，甚至出現了裂痕？”

    拉奧將豎曈身體點了一點。

    “她的靈魂現在在哪？還在馬車裏嗎？”

    聽到這個問題，拉奧又激動地舞動觸角。

    辨認出拉奧想說什麽，晨伊吸口氣道：“天體國度？你通過靈性鏈接感覺到你的主人遇到了危險？就像被什麽圍堵追殺？”

    拉奧重重地將身體點了點，繼續將肉質角舞動。

    “你請求我觸碰儀式，順應呼喚，進入天體國度救助你的主人？”

    拉奧給出肯定的回答，它的眼瞼合攏，肉質角的揮舞規律表達出一種懇切。

    晨伊當即道：“好吧，那位存在說：祂會的。”

    畢竟瑟琳娜幫了自己不少，這一次又是為自己求取秘密。

    拉奧得到回答後，它往後挪騰身體，為晨伊讓開了位置，豎曈在晨伊和儀式魔法圓中來回，生怕他出言反悔。

    晨伊走近馬車下的儀式魔法圓，刻痕上的光芒不知何時起，遠比一般的儀式魔法圓黯淡。

    看來事態已經十分嚴峻。

    晨伊回過頭，打手勢讓琴杜伊爾和洛梅阿過來後，轉身和拉奧說道：“你保護好她們，就像保護你的主人一樣。”

    拉奧趕緊將豎眼身體下傾，做點頭的姿態。

    晨伊深吸一口氣，將燃燒著純金火焰的手，輕輕觸碰儀式魔法圓。

    再度來到天體國度。

    置身於虛幻星宇中，晨伊環視著四麵八方的星辰。

    蔚藍璀璨的光芒往某一點匯聚，拖長的旋臂折射無限的輝色，那是天體國度的靈性洪流。

    再度麵對靈性洪流，僅一眼，晨伊便看見靈性洪流本身並無威脅，是倚靠混雜其中的成千上萬的人性，衝垮人原本的理智。

    晨伊沒有理會即將奔湧而來的洪流，他舉目看向西北方，那裏有一個微不可察的小點。

    那是瑟琳娜的馬車。

    晨伊的思維轉動，靈魂便向著西北的方向移動。

    靈性洪流恰好就在此時奔湧而來。

    蔚藍色的光輝，無數凝聚的星光，聲勢浩大地衝襲而至，將晨伊整個靈魂淹沒。

    晨伊手持純金火焰，神性在他的靈間洋溢。

    靈性洪流中，數不勝數的情緒與記憶，紛紛繞開他。

    晨伊繼續往西北方前進，麵對靈性洪流，如豎塔一般，任由狂風呼嘯，屹立不倒。

    終於，沒過多久，晨伊遙遙看見了那輛四方雕刻有聖徒塑像的尊貴馬車，記憶裏無比華貴的馬車，眼下已狼狽不堪，馬車的外表上大小凹痕無數，形體扭曲。

    馬車的四周，圍繞著淡灰色的濃霧，周而複始地轟擊馬車，在外力的衝擊下，不停搖晃，仿佛隨時都可能被碾為塵土。httpδ://buē

    晨伊凝視那一團團淡灰色的濃霧，它沒有流露出任何可恐的氣息，展現出來的姿態又是如此極具威懾。

    而後，少有的，晨伊的瞳孔微微一縮。

    神性告訴自己，那是“命運之主”的眷屬——迷霧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