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致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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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危險的音程以最危險的組織形態擠入.正是布滿這種令人驚訝的、沒有任何預示的因素,使他能一直不斷地把新的材料引入到其中!同樣是無標題音樂,同樣是結構備受關注,這種情形在古典交響曲中是絕不可能出現的!”
    臨近整部交響曲結束之時,也是整個慶典即將落幕之前,最傳統的樂評人與最激進的先鋒派同時都在心底嘶吼!
    最傳統的賦格,最叛逆的對位與和聲。
    這座調性大廈顯然已在超載中遍布裂縫,但那些更耀眼的新時代的輝光,如此從其中迸射了出來!
    “轟!!!——”
    尾奏句,第一個強擊和弦炸響的瞬間,廣場漫山燈火一瞬爆閃,將後方那座巨大的神聖驕陽教堂的牆體照得透明如琉璃。
    聽眾們,甚至很多大師,當場落淚!
    感觸極深之人裏,就有與範寧交情較早、合作頗多,對他的藝術生涯和道德品行都很了解的尼曼大師與席林斯大師!
    “我從中聽到了一個成熟的人同所有主體之間的關係,我聽到他從孤獨之中朝向人、朝向每一個人、朝向故國、朝向輝光的呼喊,我幾乎看到他匍匐在地,我聽到他倔強地大笑,我感覺到他莊重地贏得了勝利!”
    “眼淚麽?或許吧我生平第一次為一部他人的藝術作品而哭泣起來!在最初的第二樂章,它曾以一種陌生的悔恨襲擊了我,逼使我屈下雙膝.對我而言,‘小柔板’可以不計,我注意到感情的用事對終曲存在某些幹擾但不管怎麽說,終曲樂章徹底地點燃了我的靈性,我簡直是吞咽般地聽進去了每一個音符!!.”
    當眾讚歌的洪流衝毀所有堤壩時,聽眾們注定將在廢墟上放聲歌唱.此時範寧如是而想,眯起雙目。
    “轟!——”“轟!——”
    尾奏的樂隊強擊之音接連出現。
    “轟!!!!!!”
    最後一音,範寧的右手高高揚起,不似斬落的刀鋒,更像是播種者般的揮灑!
    那些迸濺的音符碎屑自此落入了時空裂縫,或在未來生長成一方用神性構築的殿堂!
    掌聲和歡呼響起來了。
    帶著比例和尺度十分標準的“大師!”與“Bravo!”一類的盛讚。
    範寧從指揮台上轉過身時,目光再度與波格萊裏奇相對。
    此人一如既往地在演出結束時鼓掌。
    擊掌頻率適中、幹脆、穩定。
    巡視長們亦在鼓掌。
    三萬廣場聽眾,輻散更遠範圍的站立聆聽市民,亦在努力鼓掌,或揮舞雙手。
    在此期間,範寧帶領樂團謝了幾次幕,從中間,到旁邊,又回到中間。
    回到中間的時候,他的眼神穿過重重人頭,落在了正對自己的空中,那一麵懸掛圓桌與刀子標識的巨幅旗幟圖案上。
    廣場上整體的掌聲與喝彩,則經曆了一個平穩爬升的過程後,固定在一個較為熱烈的層次。
    持續懸停,持續湧動。
    就像厚重的菌毯,細膩的蛛絲,或者是細碎幹燥的流沙,它們是每一位聽眾自己生成的,但生成後包裹住了自己。
    有一部分喝彩者,想本能地做出一些改變,比如,加大拍手的聲量,或是扯開嗓子更狂熱地讚美呼喊等等。
    多少要有點七日前《特裏斯坦與伊索爾德》那史無前例的爆炸式反響的樣子,現在不應該是更高潮的時刻麽?
    他們的確先是這樣做了,不過對廣場上整體的聲浪並沒有很大的提升。
    後來又嚐試停止自己的鼓掌。
    嗯?為什麽會嚐試不喝彩、反而停止呢?有人在自己問自己。
    因為這部交響曲的首演意義必然是特殊的,無論是從作品、從時間、從意義、抑或從作曲家身上論證,都是如此,可是現在的“謝幕盛況”似乎就是“不夠特殊”,如果要與《特裏斯坦與伊索爾德》比,更是不夠。
    為什麽無法更加爆燃一點?既然無法,那麽“冷場”是不是也可以?畢竟這也算是“特殊”。
    在這麽一種奇怪的思維作用下,部分聽眾停住了手和嘴,但同樣的——廣場上整體的聲浪也沒有明顯的下降。
    很是熱烈,極為熱烈——極為熱烈而已。
    如果再額外施以詞藻描繪,就會用力過猛了。
    直到10分鍾後.
    聲浪像穩穩踩下了汽車的刹車片一般,平滑弱下去,平滑弱下去。
    如此結束。
    指揮家在接受獻花後退場;樂手們陸續起身;舞台燈光熄滅、其餘區域的照明開啟;有工作人員開始跑上去拆卸設備。
    哦,對,還是有互動的,指揮家往台下拋了三束鮮花——每次激起一片更大的聲浪,以及笑聲。
    就如石子投入水中後濺起水花一樣,必然且尋常的物理規律。
    一場標準的成功演出應有的模樣。
    這時候的時間是晚十點半。
    按照往屆的慣例,最終結果的宣布、籌委會的致辭與頒獎、藝術家們的感言,會在十一點時開始。
    大家停留在坐席位置上,哪都沒去。
    確實沒什麽好的去處,也沒心思關注其他。
    放眼望去,彼此間有人在私底下交談,或是獨自一人等候出神、把玩著手中的小物件。
    這次的時間似乎等得有點漫長難熬。
    而且是真正長了一些,11點鍾聲敲響的時候,禮台上還沒動靜。
    11點出頭的時候,舊日交響樂團的演職人員們回到了廣場坐席,與其他藝術家與市民們一道等待。
    直到11點25分的時候,台上的燈亮了。
    廣場立馬變得鴉雀無聲。
    按照慣例,應該是作為東道主的教宗陛下做主持,邀請籌委會的代表上司先致辭,這次的致辭者應該是特巡廳的拉絮斯。
    鮮豔的花團簇擁著發言台。
    卻是一位坐輪椅的男子,手搖扶杆滑了過去。
    頓時,有兩名工作人員從另一側加速小跑上前。
    他們在那裏臨時調低著麥克風的位置,以適應輪椅的高度——顯然,此人不是拉絮斯,這是臨時變動。
    也沒有主持人引導,教宗陛下仍舊穩穩坐在下方的席位中。
    輪椅上的男子抵達發言台前,翻開了手中的發言簿。
    “第40屆豐收藝術節即將落幕,感謝雅努斯,感謝教宗陛下,感謝聖珀爾托音樂之友協會,感謝聖珀爾托舞者與美術沙龍,感謝諸位市民與藝術家。我是拉絮斯的同僚、上級,討論組員,忠實樂迷,曆史學家,受領袖委托的潛力藝術家考察官和節日籌委會代表之一。我的代號是‘蠟’。”
    “一會後,拉絮斯先生會正常按照安排上台,向市民公布大家期待已久的結果,在此之前,先占用諸位一小會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