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抵達燈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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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範寧領著希蘭、羅伊踏入教堂的大門,身邊的一切布局與陳列再度開始變得模糊。
幾個恍惚之後,重回夢境中啟明教堂的內景。
瓦爾特的效率很高,真正意義上貫徹了範寧“唯一的要求是要快點”的指示,百位出頭的藝術家在此靜立等候,其餘的人則已全部墜出了夢境。
“哢噠。”
瓷質托盤與石料微微摩擦的聲音。
範寧隨意地邁步,來到一處挑高的廊道前,雙手捧起了上方的一座燭台。
將其遞給了一位離自己最近的舊日交響樂團樂手。
樂手下意識接過。
蠟燭自是白色,火苗自是金黃,但其外焰更外一點的地方,卻隱約附著了一層深邃的紫,像不尋常的花瓣,又像啟示性的星光。
“哢噠。”“哢噠。”
範寧一盞盞地捧起燭台,又一盞盞地親手為同行者們遞去。
它們在夢境中托著不費力氣,即便是“單手”,也似乎不會滑落。
最後捧起兩盞遞給希蘭和羅伊。
“老師,我?.”隻剩瓦爾特仍是兩手空空,語氣有些疑惑。
“留下來吧,總監先生。”範寧語氣平靜,“這塵世需要你。”
“我”瓦爾特無言以對。
範寧的步子逐漸踱遠,來到角落的一扇破窗之前。
“嘩啦——”
手掌隔空做了個輕輕按壓的動作,本來就破損的窗戶應聲崩裂。
一股淡淡的血漿與內髒的異味頓時彌漫而出,褻瀆了整座教堂的神聖和寧靜。
但隨著範寧手腕上那個奇特桃紅色印記的閃動,另一股奇異花香和熱流又撲麵而來,徹底衝散了這些不潔的氣息。
“呼!呼!——”
漫天的狐百合花葉從其間吹出,自教堂上空潑潑灑灑地打旋而落。
熾熱而夢幻的深紅,似一朵朵於盛夏燃燒的焰火。
範寧仰頭看著它們飄零,似乎在思索或回憶著什麽,但最終收回了目光。
“出發吧,諸位”
破窗底下,一道淡金色的階梯往下延伸了出去,直至紅木地麵。
“我們的目的地不是B105失常區嗎?”羅伊有些不解。
範寧的目光穿過彩窗外的那些事物,喃喃自語似地回應——
“教堂即是燈塔,燈塔即是教堂。”
彩窗的大小剛好夠兩個人並排同行,眾人開始依次魚貫而入。
步伐緩慢,緊湊,無聲。
就像走過即將與聽眾見麵的舞台通道,也像.某種端著燭台行步的神秘儀式的前奏。
當最後兩個人的身影沒入彩窗時,淡金色的台階碎裂成光點。
偌大的寂靜的教堂,隻剩下了舊日交響樂團音樂總監瓦爾特一人。
良久,一聲歎息層層疊疊地回蕩起來。
行列隊伍的穿行,沒有什麽體力的消耗感,對時間的感知,也被拉長到了一個很模糊又寬泛的程度。
彩窗外這道被劃開的口子,或被鑿出的通道,曲曲折折地往前方延伸出去,且存在諸多岔路。
照明的光亮程度一般,但仍有人驚歎於通道內景的美麗,在眾人捧起的燭台映襯下,它們的質感更加透明清澈,裏麵有桃紅色血液般的事物湧動,表皮則是淺紫色的點點熒光,指引著應該去往的路徑,如星空構成的航標或軌道。
可是當隊伍裏的部分有知者調用起靈覺觀察時,才發現這隻是燭火掩蓋下的幻覺。
根本不是這般景象,這是一層渾濁的類似不明生物的組織障壁。
在之前有人破開了一條道路後,灰白色的粘膜和膠質幹枯的臍帶、長滿瘤體的血管、壞死的紅黑色畸形器官等等事物流淌一地。
“覺得異常壓抑,想不通之前他一人是怎麽一路回來的。”希蘭低聲說道。
“氣氛嗎?”並肩的羅伊聲音傳來。
“心情吧。”
“留下來的才是心情最壓抑的。”
“嗯?”
“譬如想想瓦爾特先生吧.”
步行的行列交替進行著,偶爾有人三言兩語交談。
範寧始終沉默寡言,在前方作引路人。
氣溫逐漸變寒,部分人攜帶的懷表指針開始紊亂地轉動,就連表盤、刻度和指輪的構造,也開始變得匪夷所思起來。
如此過了很久的一刻,時間進入第31時。
範寧站到了一大片崎嶇綿延的山脈頂端,天色昏昏沉沉,分不清白天黑夜還是黃昏。
身後其餘人也陸續鑽出。
已是燈塔之下。
異常地帶退潮得幾乎徹底,邊界已經退到了最後的懸崖附近;天氣不再極端惡劣,漫天大雪停下了;那些色彩千奇百怪的像素點沒有出現在眼前;某種高熱、擠壓、眩暈、與周邊事物互相滲透的錯亂感,沒有出現在身體上;無形能力也依然能生效。
但環顧四周,陣陣暈眩的不適依然擊中了初到的眾人,一切事物肌理明顯和塵世有別,顯示出極大的陌生的異常,甚至,有些肮髒。
一如長滿苔蘚與孢子,漂浮著濫彩漿液的池水被放空後,留下的仍然是汙穢錯亂的底泥與菌斑。
範寧再度凝視起“X坐標”的方向。
從此刻所處的視角觀察起來,其完全成為了悖論壓迫之物,似乎已經近在咫尺,又明明相隔著一道深淵般的懸崖,似乎是一根塔形的暗紅色建築,又明明是一堵延展充斥了視野盡頭全部空間的崩壞的牆。
下方的崎嶇山道,較為平坦的中間一段,則可以依稀看到有很多人。
應該是特巡廳調度的先遣部隊。
倒是安排的集結人數,好像遠不如想得多,粗略看起來,不到千人的樣子。
範寧示意大家下去。
繞行山路盤旋往下,還有相當一段距離。
從平行的相對距離來說,那裏的次高峰才是最接近“X坐標”的點位,懸崖在那裏更加地往深淵之外伸展了出去。
下方如螞蟻般的軍隊、如豆子或積木塊般的營地和工事,在視野中逐漸地放大。
某一刻,隊伍中有人咦了一聲,包括希蘭和羅伊。
他們注意到了下方另一道似乎有些不太一樣的“光幕”。
對,與退到懸崖邊的失常區邊界相比,觀感的確不太一樣。
前者是模糊的、彌散的、邊界不那麽清晰的、色調混亂鮮豔的邊界,而這道衝天而起的光幕,邊界清晰,呈純淨的桃紅。
它的麵積隻有一片田野那麽大,之前由於距離、天色與角度的原因,視覺上與“X坐標”及異常邊界的油膜疊合在了一起,現在才能依稀看到其內部的很多造物,與周邊的混亂相比,顯得是那麽不同尋常。
飛鳥、溪流、沙灘、椰子樹、蔥蘢的灌木叢、結滿漿果的花園
異常地帶退潮後,崎嶇的山路也隻是“崎嶇”而已,庇護藝術家們走完最險峻的一段後,範寧先上前一步,身形開始在光與影中跳躍穿梭。
羅伊也拉起了希蘭的手,運用起“巧合之門”的靈知,兩人身體接連化作爆裂又聚合的光點。
下方桃紅色光幕屏障的邊界處,有一大隊荷槍實彈的士兵,似乎正與什麽事物緊張對峙著。
“瓊·尼西米小姐,懸崖陸域範圍一公裏內,現在均已列入軍事行動區域,還是請你即刻退出!”
有位穿著提歐萊恩軍官製式服裝的將領,正在一波又一波地向內喊話。
“你還沒解釋清楚為什麽知道我名字,而且,你們的軍事行動和我有什麽關係?”
花圃的一排漿果桶邊,少女輕盈的身影在秋千上晃蕩,聲調有些嘲弄。
這一章是補昨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