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是重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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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座秋千由藤蔓與楓木編結,點綴著色彩繽紛的小花點,蜂蝶在其間嬉戲穿梭。
    一切讓人回想起史坦因納赫山脈別墅的那座後花園。
    “尼西米小姐,我已解釋過了!我們是提歐萊恩負責‘X坐標’調查計劃後勤與運輸保障的先遣特別部隊!”
    軍隊中的將領再一次喊話。
    “我們隨時接收著後方的指示,領袖和範寧先生不久就會趕到,一會還會有較為麻煩的運輸包裝工作,節省時間起見,我們須提前檢查另外三件‘物資殘骸’是否就埋藏在你身後的區域!”
    “哦,這樣啊那你來檢查啊,繼續試試。”
    少女明顯不信,撥弄了下自己的頭發,笑得似乎有些溫柔。
    光幕的旁邊一角,已經直挺挺倒了十多具屍體,其僵直的死狀就像是觸及高壓電網而亡。這讓大家猶豫畏懼,誰也不敢再輕舉妄動上前。
    “讓開吧。”一道聲音響起。
    範寧的身影憑空出現在士兵們後方。
    將領愣了一下,當即敬禮,隨即人群分撥出道路。
    “瓊,我來接你出去了。”範寧說道。
    瓊的神色也為之一怔,她起初的確以為對方又是什麽拙劣的把戲。
    但當下聽到的聲音,和眼前出現的這個人
    “長官,小心”
    將領的提醒變為驚呼,可範寧的腳步直接邁進了桃紅光幕內,狀若無事發生。
    範寧抬了抬手,投影中心位置的深坑內,碎裂的手機化作一道黑線飛了出來。
    同時圍繞這道黑線,還有兩道呈紡錘線軌跡飛來的事物。
    蕩漾著七彩絢麗光暈的一縷泉水,以及,似紅葡萄酒又似鮮血的濃鬱霧氣。
    “還有‘隱燈’殘骸,瓊,給我。”範寧開口道。
    “不是.卡洛恩,是你不錯,但我不明白現在的情況,異常地帶真的退潮了?我還以為隻是陷阱性質的一些腦海裏的持續性閃念和幻覺,怎麽會有如此猛烈的退潮,都到了最核心的區域了他們說的沒錯?你現在是他們的上級?現在是你需要攜帶這些殘骸進到那座‘環形廢墟’裏去?”
    少女在秋千上晃蕩的雙腳停了下來,看著逐漸走近的範寧,蹙起眉頭,問了一連串的問題。
    範寧隻是在下一刻伸出右手。
    多像在聖萊尼亞大學求學的時期,在街區的雪鬆廣場上,他麵對停靠路邊、簾子掀起的勳爵家私人馬車,朝自己伸出的手。
    瓊怔怔出神了一下。
    她不知怎麽想的,就遞過手去,從秋千上跳了下來。
    隻是淺淺打量一番,她就發現範寧身上一定有自己完全無法理解和把握的變化,某種層次的升華,對秘史本質的理解.可能經曆了不隻一個層級的躍進,明明他現在還不是執序者。
    “怎麽不提前聯係我。”她問。
    之前有過嚐試,雖然麻煩,但還是可以取得一定聯係的。
    “節日落幕後,是有打算,但沒想到有那麽多事,一件一件,又那麽快。”範寧說。
    “你需要所有的殘骸?你們要帶到那裏麵去?”
    “是。”
    “眼前這情況波格萊裏奇的清算與脅迫?”
    “倒不算是。”
    “那是合作?”
    “好像也不太像。”
    “.總之,有部分你自己主動的想法,或安排。”
    “.是。”
    簡短的幾句交流,數秒的沉默,瓊將手中的小木盒子遞了過去。
    範寧道了身謝。
    “瓊!真的是你嗎!”身後傳來希蘭的呼聲。
    兩人比範寧下來得晚了一點,此時正好到達光幕附近。
    瓊與希蘭,這兩位曾經最要好的摯友,擁抱在了一起。
    上次,還是什麽時候?
    夢見不算,好像還是“複活”首演日的拂曉,突發變故後,瓊對希蘭匆匆忙忙的交代。
    然後跑出門外,最後留下的背影
    好久了,比範寧曾經的不期而別與歸來,還要久。
    “是重聚啊。”目睹這一切的羅伊在笑。
    範寧也勉強在笑。
    重聚至少,當然是。
    “長官,接下來有什麽指示?”提歐萊恩軍隊中的幾位將領重重鬆了口氣。
    眼前這神秘的“結界”,看上去如此天真爛漫卻可怕的少女,緊張到極點的對峙.恐怕也的確隻有這位新上任的討論組成員能輕鬆化解。
    “那幾個人呢?”範寧問。
    “唔,您是第一個率隊到的。”將領恭敬應答,“但我估計,討論組組員們,還有其他長官們應該也快了。”
    “.藝術家們也快下來了,他們有些累,安頓一下吧。”範寧頭也不回地穿過隊伍,留下一連在後麵稱是的幾位將領。
    羅伊示意希蘭和瓊快步跟上範寧。
    “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他回到塵世裏的這些日子一切不太順利?可我感覺他明明變得已經.”
    看著前方一言不發,接連穿過營地與警戒工事的範寧,瓊禁不住問道。
    “不太順利?相反,一切近乎奇跡,絕無僅有、接二連三的奇跡。”羅伊報之以欽佩、驕傲但又情緒複雜的笑。
    “瓊,你不知道,他現在已升到‘掌炬者’之格,而且走出了一條截然不同的攀升之路,距離真正晉升執序者隻差一個‘理念上的時間差’.昨晚,或者是前晚,他被當局提拔進入了討論組,位居第二順位,直接把蠟先生的席位都替代了.哦,而且你還不知道,他究竟是以一種怎樣的手段成為‘掌炬者’的,節日落幕那天的情形簡直是接連的驚天反轉.”
    希蘭擇重做著講述,從範寧回歸之後的強勢露麵,到成為“新月”之後的授勳;從對連鎖院線大刀闊斧的改革,到《特裏斯坦與伊索爾德》掀起的靈性爆炸;最後,是從“舍勒”與“拉瓦錫”史詩般的經曆,再到慶典落幕那日,“三位一體”的致敬程式的奇跡達成.
    “我是範寧,也是舍勒,亦是拉瓦錫。我是首先的,我是末後的。我是初,我是終。我是逃亡的,也是歸來的。我是被害死的,又是那複活的。”
    希蘭如闡讀神諭般地,重念範寧當時親口所述之語。
    瓊之前隻是知道範寧扮演“舍勒”的部分秘密,後來的不清楚,“拉瓦錫”的事跡則更加知之甚少,此刻越聽越感到悸動、驚懼、又心神搖曳。
    光是如今事後想象當時的場景,與世人靈性中受到的重擊與顛覆
    “那麽,他為什麽看上去還會這麽鬱鬱呢?”瓊不禁想問。
    問完卻又後悔。
    範寧是什麽性格她還不清楚麽。
    塵世裏,一切並沒有因那些努力和奇跡變得更好。
    再者眼下的情況,處境的可能性,即便不多討論,也能預見個七八分吧。
    營地靠近山脈懸崖這一側的警戒標誌已被甩在身後,範寧還在朝外走。
    直至深淵前方。
    他在一塊嶙峋的巨石邊沿處坐了下來,羅伊、希蘭和瓊三人也依次挨著坐下,他在最左。
    大家的一半軀體,包括雙腿,都浸潤進了異常地帶的濫彩邊界裏麵。
    寒風吹動四人的衣服,腳下深不見底,有且僅有千篇一律的彩色噪點。
    奇怪的場景,奇怪的重聚。
    但又頗有些“遊客感”或“鬆弛感”,一時間相比後方緊張肅殺的軍隊氣氛,顯得有些割裂。
    “剛才那個秋千太短了。”最左邊的範寧說。
    “回頭做個長一點的。”最右邊的瓊說。
    奇怪的對話。
    剛剛坐下不久,範寧又右手撐地,放低了自己的身體,整個人略微地朝後朝下轉身。
    “誒?”
    羅伊以為是他想在自己肩上靠一會。
    但發現,範寧是在湊近打量地麵上的什麽東西。
    一隻蝸牛。
    它的狀態似乎比以往看過的任何蝸牛都要活躍亢奮,短短的一分鍾,在石頭上爬過了近半米的距離。
    而且,令人遍體生寒的是它頭部的觸角,兩隻原本纖細的觸角如今誇張地隆起,有什麽色彩極為鮮豔的東西,讓它們呈現出瘋狂蠕動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