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吃！”她從口袋裏摸出個黑麵饅頭。

    “這是？”

    沈依雯笑彎了眼睛。

    “咱這邊一大堆人，總不能不吃不喝，我這不是起得早嘛，兜裏有點閑錢，就找人幫我蒸了屜饅頭。”

    這饅頭全是從空間裏拿出來的，借口是提前想的，沒敢拿白麵，這年頭大米白麵可是稀罕物，拿出來就太顯眼了。

    成雋一笑，也沒客氣：“謝謝，我正餓著呢。”

    他拿了個黑錢夾，抽出一張錢給沈依雯。東西是接了，但也沒想占人家小同誌便宜。

    沈依雯又一笑：“不用客氣。”

    她賊兮兮地轉了轉眼珠：“這叫禮尚往來。”

    他對她的幫助實在太多，沈依雯想，能遇見成雋，她運氣真是太好了。

    這地方冷冰冰，隻有他，讓她感受些許的溫暖。

    這價值千金，千金都不換。

    “不聊了，我走了，裏頭還一堆人等著呢。”

    她衝成雋搖搖手，就笑嘻嘻地踩著輕快的步子進去了。

    成雋又一怔，這孩子還挺大方的。

    ……

    “來來來，開飯了開飯了。”

    沈依雯拎著饅頭走進衛生所，這饅頭有二十來個，聽著數挺多，但架不住人也多。

    一人分一個，剩不了多少。

    “哎唷！”

    餘家那邊，老大媳婦才剛安慰完餘采霞，一回頭就看見這老多饅頭，那眼珠子都瞪脫窗了。

    “這哪兒來的？”

    “這可真是老久沒見了。”

    “可不是，日子不好過啊，公社這邊還好些，好歹那些工廠能管一頓飯，就算人均一頓才三兩，吃不飽肚子，可也是正兒八經的糧食，哪像是咱們。”

    “頓頓爛草葉子榆樹皮，吃得人嘴裏嚼苦嚼苦的。”

    大夥稀奇，鼻子聳著，拚命聞著。

    麵食特有的香氣饞得人口水直流，一個個把嘴閉嚴實，生怕一不留神口水流出來，那可不出洋相了。

    沈依雯笑得開朗：“來來來，都餓一晚上了，快趁熱吃。”

    “這可不行，這哪好意思。”

    餘家都是本分人，媳婦們厲害歸厲害，可心裏都有數，頓感窘迫。

    沈依雯沒磨嘰，擺出小霸王姿態，一人一個，全塞人家手裏了，還凶巴巴地吐出一個字：“吃！”

    仿佛她分的不是糧食，是在逼人家喝農藥。

    大夥忍俊不禁。

    以前可真沒發現，雯丫頭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麵。

    分完了一圈兒，沈依雯悄悄往病房裏瞄了一眼，發現餘采霞已經醒了。

    她逮住餘老大的媳婦問：“嬸兒，我四嬸她咋樣？”

    老大媳婦一把攥住她的手：“好著呢，沒事了，走走走，快去見見你四嬸。”

    老大媳婦牽著沈依雯，一進病房就高高興興的：“霞子，快看，誰來了。”

    “雯丫？”

    沈依雯壓力山大，她可沒忘了，昨兒一睜眼，就看見這四嬸衝她吼，那叫一個恨，活像恨不得生吃了她。

    “咳，四嬸……”她已經決定好了，一旦事情不對，她拔腿就跑！隻要她逃得快，四嬸就打不著她。

    可誰知……“雯丫，四嬸謝謝你啊，謝謝你救了咱家向西的命。”

    餘采霞才剛收住淚，可這會兒見了沈依雯，又是劈裏啪啦地往下掉眼淚，可這回就算哭，那臉上也帶著笑。

    這是在拿錢賣命，那兩百塊錢解了燃眉之急，有了這筆錢，她家向西就能活了，她實在是感激。

    沈依雯可嚇得不輕：“您快別哭，我可怕了您了。”

    她連忙幫餘采霞擦淚，自個兒皺著小眉頭。

    “況且我也不是為了您，我是為我自己呢。向西早點好起來，也省得外人不明就裏冤枉我。”

    “行了行了，您可快別哭了，我一看您掉眼淚我心裏都害怕，來，快吃饅頭。”

    往四嬸手裏塞了一個，又給旁邊的向南分了些。

    病床上，向西那孩子還沒醒，可沈依雯叫餘采霞嚇的，愣是趕緊就跑了，拎著剩下的饅頭去找護士大夫了。

    人家也出了不少力，人家也幫了不少忙。

    反正這病房她是不敢再待了，生怕叫餘采霞淚水給淹了。

    老大媳婦欷歔說：“這雯丫可真是個好孩子，你也真是的，哭啥哭，這不是叫人家孩子為難嘛。”

    餘采霞又哭又笑：“我這是高興啊，向西啥情況，大夥心裏都清楚，這是活命的恩情，我都不知道咋報答她才好。”

    昨兒出事時，她像許多人一樣，以為是雯丫幹的，當時可把她氣得不輕，那是真恨啊。

    平時日子太平時，總以為那孩子和家裏不親，脾氣還又凶又橫的，隻能盡量躲著她，免得她作得家裏烏煙瘴氣。

    可真出點啥大事，才發現，到底還是一家人，到底還是一條心，人家孩子，為了她們四房奔走，出人出力。

    那錢就算不拿出來，也沒人知道，那是人家自個兒撿的，人家運氣好，才存下來的。

    恩是恩，情是情，這必須得拎清楚。

    餘老大媳婦一想也是，這恩情是真大，都恩重如山了。但她還是勸著。

    “你啊，也別想得太複雜，好歹還懷著一個呢，還是先照顧好你自個兒吧，不過……”

    “我看雯丫穿的衣裳都爛了，咱家攢了點布票，回頭扯點布，你給她做套新衣裳……她好歹一個姑娘家，整天破衣婁嗖的可不行。”

    “對，對！”

    餘采霞笑著直點頭，突然覺著，這日子又有奔頭了。

    ……

    餘采霞這邊穩住了，老餘家那邊，餘老頭也已經醒了。

    一大家子不能全留在這兒，吃喝全是個問題，最後留下餘老大的媳婦在這邊照顧，其餘人就先回去了。

    沈依雯昨兒沒休息好，上午時，坐在衛生所的凳子上，倚著牆壁打瞌睡。

    小護士早上吃過她的粗糧饅頭，這會兒報恩來了，拎著個洗舊的小被子，鳥悄地靠過來。

    這被子平時都是他們這些護士大夫值班時用的。

    才剛想幫沈依雯披上，就看見一個年輕人，拎著件外套，罩在了沈依雯身上。

    那護士一愣。

    成雋回首，修長的手指豎在唇邊，輕貼著薄唇：“噓。”

    像生怕護士吵醒誰似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