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空氣很好，晚上張新陽和堂弟陪著大爺喝了幾杯，大爺還當他們是孩子也不敢讓他們多喝，所以躺在床上時，兩人還很精神。

    “哥，我喜歡這裏。”張萬龍嘟囔著，“你要不留在村裏, 那我就到大爺這邊來，給他當服務生也行，平時沒事還可以在山裏轉轉搞直播。”

    北方的氣候夏天很適合避暑，這也是遊客多的原因。

    白天哪怕再熱，太陽一落山，很快就涼起來, 吸進肺的每一縷空氣如同水洗過一樣, 讓人神清目爽。北方就算是熱，但和南方那種悶熱不同, 北方的熱像一個精壯的漢子，扯開一副好嗓子，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吼一首信天遊，而南方的熱就像一個豐潤的少婦，明眸皓齒，豐潤妖嬈，濕答答的，滑膩膩的，柔情萬種，欲說還羞讓人骨節骨縫裏奇癢無比的難受，周身被這熱裹得緊緊的，像穿了一件濕透的衣裳，喘不上氣來。同樣是熱，因為性格的不同，卻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山裏晚上溫度更低，把白天燥熱的火性全部帶走, 張新陽在家裏時晚上隻搭個毯子，到這邊晚上要蓋厚被子。

    山裏的夜晚，空調這種東西，根本用不上，隻有白天中午時才會打開。

    窗戶，蟲鳴隱隱約約傳來，輕吟小唱般撫摸著人的耳膜，倒像是在給人催眠，亦或是像母親給繈褓中的嬰兒哼唱搖籃曲。蟲鳴深處夾雜著一兩聲鳥鳴，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夢一般。

    張新陽閉上眼，進入淺睡眠狀態，對於仍在絮絮叨叨的堂弟隻是恩啊的應著，他腦子裏朦朦朧朧地想的全是明天要好好調研一番，雖然是山區的發展，總有些經驗是他能用到的。

    張新陽也不管興奮得睡不著覺的堂弟，自顧自睡沉了。畢竟他開了一下午的車，走的是山路，神經太過緊張。此時在清涼的大山裏安睡，對他來說享的也是天福。

    次日，張新陽是被鳥鳴聲吵醒的, 天色大亮，他下床站到窗前，遠遠看著一層霧彌散在遠處的半山腰，空氣中彌散著樹林和芳草的青絲味，這裏的景觀和他的村莊迥然不同，一切都是新鮮的。

    等張新陽出去跑步回來，張萬龍才剛剛起來，看到二哥扔下他出去跑步，還埋怨了幾句。

    “那我明早叫你。”

    張萬龍一聽，立馬不說了：“二哥，我知道你想早上自己想問題，我不打擾你。”

    “不打擾，昨天路上你說得很好，我發現你有很多見解，正好咱們倆可以一起聊聊。”

    張萬龍聽了哀嚎一聲。

    張樹材從外麵進來，剛巧聽到這聲，問清緣由也很讚同。

    “年輕人就該早起，明早我帶著你們倆往山裏轉轉。”

    這回張萬龍就想明天耍賴也不成了。

    客棧前麵還有客人，今天要去石林，張樹材這邊買了商務車，專門用來接送住客棧的客人，今日人不多隻有四個，正好車裏有空位，張新陽兩個也一同去，張樹材說帶他們去石林轉轉。

    去石林的路上，張新陽坐在副駕駛，聽到大爺給車裏的四個客人介紹著這邊的景色和特產，中間的路上還路過蝴蝶穀時車慢了下來。

    太陽光照著車了前方的玻璃，早晨的時候山裏的霧氣在太陽光的折射下，慢慢退去，公路有許多的蝴蝶在飛，一群群的蝴蝶在光的指引下撲向汽車玻璃，它們不顧自己的身家性命，隻為了追求光明，奮力撲上陽光下的玻璃，結果紛紛逝去，一路上落了很多蝴蝶的屍體，美麗絕倫，卻讓人心疼。蝴蝶們是選擇了錯誤的方向，而丟了方向，那麽人呢。

    張新陽坐在副駕駛上看著眼麵前發生的蝴蝶事情，他陷入了沉思。

    四個人中有兩個女孩子，看到了很新奇，張樹材就停下車讓他們下去拍照，坐在車裏看著年輕人，張新材也笑了。

    “也不是什麽名貴的蝴蝶啊。”張萬龍一路上看了幾眼，也不覺得新奇。

    “有好看的，不過在山裏，路上看不到。”張樹材看另一個侄子，見他似發現了什麽直接下車，然後往公路對麵走去。

    張萬龍看了也跟下去。

    張新陽注意力都在公路下麵的種植地上，大約有四畝地的樣子，一米寬窄的壟上搭著及膝蓋處高的塑料薄膜，薄膜四周透著縫隙，能看到裏麵種著的東西。

    “是人參。”

    張新陽觀察時，張樹材已經跟了過來，公路兩邊沒有柵欄，可以直接走下去。

    人參地的遠處，有一男子正在幹活，看到有人過來，停下手裏的活走過來。

    張樹材本就是山裏人，這些年幾乎天天走這條路，就算是不認識也混了個臉熟，何況這人不但認識，還是他們林場裏的同事。

    “老何，今天咋就你自己在地裏？”張樹材遞了支煙過去，又介紹身邊的侄子給他認識，反過來讓兩個侄子叫人，“你們叫何叔就行，在山裏種參幾年了，是我們林場裏的有錢人。”

    何文海摘掉頭上草帽，接過煙叼在嘴上，也不耽誤他說話。

    “張老板少拿我一個農民打趣，你看看你那大客棧，我整日裏在地裏蹲著，風吹日曬和你比不了。”

    “這裏沒外人，你就別謙虛了。”張樹材笑著還打趣教兩個侄子，“好好哄哄你們何叔，他一高興送你們點人參。”

    何文海斜他一眼：“你生意再好點，我這片地的人參就被你要光了。”

    於是何文海就在張新陽二人麵前吐槽起來：“你們大爺在我們這是出了名的好人，帶著遊客路過我這，總會幫人要點人參。”

    “哎，還有買的呢。”

    “是，來買參的你也幫著砍價，去掉本錢我也沒掙錢。”

    “我這不是幫你做宣傳嗎？現在大家都搞網絡銷售，你看在你這裏買過參的客戶，很多不是成了回頭客？做生意就得這樣，你要先舍才有得。”

    “去去去，不是你種的參，你當然不心疼。”何文海笑著揮手趕他，“快走吧，那邊遊客都上車了。”

    張樹材笑著約他晚上去客棧喝一口，回到了車上。

    這邊到石林雖然隻有十多公裏，因為是山路，算上又停下來欣賞風景的時間，到石林用了近一個小時，其實正常走半個小時左右就到了。

    石林這邊已經有很多遊客，跟團的很多，附近結伴來的也很多，張新陽一直知道這邊的石林名氣很大，直到進了裏麵見識到了，才被震撼到。

    天然形成的石林，由百餘座花崗岩石峰構成，造就成一片峰林，形態各異，散落在林間，奇岩怪石，讓人歎為觀止。

    而“一線天”的地方人最多，兩座石峰直上直下形成一條縫隙，中間隻容一人通過，張新陽跟在遊客身後通過一線天。

    之後又被堂弟拉著去了鬥金石摸石頭，轉身去了鴻運石摸石頭，前者寓意發財，後者寓意增壽延年。

    景區裏還有些奇樹，樹齡有三百多年，更有岩石形成的山洞。

    一路走下來，眼見著中午才轉了一半，張樹材怕侄子們餓，張羅著回家，說明天再過來看，來這裏近就和在自己家門口轉沒什麽區別。

    張萬龍又餓又累，眼見中午又熱起來，一聽到回家，趕緊讚同。

    張新陽不反對，三人回去的路上被何文海攔下，何文海從車窗塞了兩包東西進去，也不多說，隻讓張樹材開車。

    張樹材笑著又叫他晚上去他家，聽到何文海說哪天有空哪天去時，笑著開車走了。

    張萬龍翻來覆去地看著紙包：“大爺，這裏麵是人參嗎？”

    “是你們何叔給的見麵禮，收著吧，拿回家給你爸他們泡酒喝。”

    張萬龍聽到是給他們的，立馬打開一個，見裏麵真是人參，數了數有十顆，其中還有一個紙包，再打開看到裏麵是些樹枝上帶著花苞。

    張新陽坐在前麵，回頭看了一眼：“那是人參花吧？”

    “看來你們何叔喜歡你們兩個。人參花平時可以泡水喝。”

    人參給得多，就是人參花還給拿了，這份心細可難得。

    張新陽不好意思：“大爺，這也太貴重了。”

    “在你們看來貴重，對你們何叔來說和蘿卜差不多，不是啥貴重的東西，給了你們就收著，你要真有心，等明天你種出來大米給你何叔送點就行。”

    昨天吃飯時也聊過了，張樹材知道侄子要種有機大米很讚同，在他看來堂弟就是太迂腐，上大學隻為了留在城裏找個好工作，再好的工作還不是給別人打工，回鄉下種地怎麽了？是農民怎麽了？那也是自己做自己的主，不用別人管著。

    這話昨天吃飯時，張樹材就直接說了，他不怕傳到堂弟耳裏，就是人現在站在他麵前，他也敢當麵說出來。

    三人回到客棧，董梅早就把飯菜讓廚師做出來了，客棧裏有自己的飯店，廚師也是從外麵請來的，廚藝不錯，平日裏還有些附近的人就跑到這邊飯店來吃飯。

    昨天晚上吃的燉大鵝還有一些山野菜，今天吃的是小雞燉蘑菇，蘑菇是山裏采的，小雞也是散養的，吃草地上的蟲子長大的，還有從湯旺河裏打撈上來的野生鯽魚，主食是油潑麵。

    張萬龍一口氣吃了兩碗麵，以至於錯過了大爺介紹桌上的蘑菇，他吃知道蘑菇做的菜多，卻沒記住是什麽蘑菇。

    張新陽知道，猴頭、牛肝菌、白靈菇，家裏每年都有得吃，大爺都會讓郵過去，隻是他們吃的是幹的，這些卻是新鮮的。

    飯後，張新陽和大爺坐在院子裏的涼亭裏喝茶，問起了幫忙的事。

    張樹材笑了：“這邊有雇人，哪用你們幫忙，我是聽說你回鄉創業了，想著這麽多年沒見著，就找借口讓你過來玩兩天。”

    “大爺，你這還缺不缺人，我留下吧，天天供飯就行。”張萬龍笑著湊過去。

    “我還沒說你，以前你自己在家瞎胡鬧沒有人管你，現在你二哥回來了，你多和你二哥學學，幹正事，咱們老張家人可不能讓人戳脊梁骨。”

    張萬龍隻嘿嘿的笑，一被說教立馬就躲，借口找東西敲榛子吃遛走了。

    張樹材看他這樣隻搖搖頭：“新陽啊，你老叔隻知道釣魚，小龍這孩子不壞，就是沒有人管，現在你回來了，把他帶在身邊多管管，你是當哥的，多上上心。”

    “大爺，我回來後小龍幫了我不少，不然真靠我自己還真不行。”

    “我都聽說了，你們村有人要開家庭農場，承包很多土地是吧？”張樹材皺著眉，“你要搞有機農業，就你家那一晌多地太少，規模也要搞上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