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家人的支持

字數:6640   加入書籤

A+A-




    張新陽一直都清楚自己回鄉創業的艱難,他理解父親的不讚同的同時,也為自己的任性而自責愧疚過。

    可是看著臨縣發展起來的農業經濟,張新陽想任性一回,讓這個承載了他兒時所有歡快回憶的家鄉,不能在時代的潮流中沒落下去。

    結果,漸疏漸遠的親戚們, 為了他的夢想,又慢慢又聚攏到一起,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01:家中來信

    中午正是飯店客人最多的時候,張樹材撇下客人從飯店裏走出來。

    張新陽勸著他:“大爺,店裏人多,你快回去招呼客人吧,我們又不是外人,我們家離這邊也不算遠, 等沒事我倆再過來玩。”

    “還想讓我們倆多待幾天, 好好的你爸和你媽咋就鬥起來的?”張樹材拍拍張新陽的手,又寬小侄子的心,“你也別太擔心,都五十好幾的人了,他們倆不嫌丟人就讓他們吵去,你回家能勸就勸勸,勸不通就別管他們。”

    張萬龍一點也不擔心父母打架的事,反而因為這事鬧騰到大爺這邊,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抓著頭笑著應下。

    張樹材這邊實在太忙,也沒多說,幫著妻子提著山貨特產往車裏塞,除了後備廂,連後座椅都塞滿了東西。

    “每樣東西都備了五份,給你老爺八叔七叔還有你老叔家都送去,蘑菇是去年秋天采的,山野菜是春天采的, 藍莓酒是自己家藍莓泡的,酒也是這邊小作坊燒的純糧食酒。”

    “等立秋之後你們再過來,這邊野果子也多熟了,現摘的味道才鮮美。”

    張新陽和張萬龍也幫著裝東西,又催著讓大爺大娘回店裏忙,車很快上了省道,遠遠的從後視鏡大爺大娘還站在院子裏望著他們。

    張萬龍笑嘻嘻的臉,在車開上省道後就落了下去,難得兩條眉也緊緊皺著。

    丟人,實在太丟人了。

    他爸媽都多大歲數的人了,還能打起來,甚至鬧到幾百公裏外來了。

    “二哥,我二大爺和我二大娘都管不了,我爸媽得打成什麽樣啊?”張萬龍苦著臉。

    電話是張母打來的,叫他們兩個馬上回家,隨後說了張萬龍父母打架的事,鬧得挺厲害,要不是被張老漢攔著,怕是都要去市裏離婚了。

    張萬龍想到這,又嘟囔著:“他們要離婚, 叫我回去有啥用?我要在他們眼裏真那麽重要, 我爸也不會釣一輩子魚了。”

    “在不在乎你,和釣魚有什麽關係?”張新陽覺得堂弟這會兒鑽牛角尖了,也明白他心裏難受,耐心地勸著他,“夫妻之間,真不吵不鬧才容易分,吵吵鬧鬧反而拉近感情,或許這也是好事。”

    “嗬,我爸整日裏釣魚,幾乎不回家,還能有什麽事。”說到這,張萬龍頓了一下,側過身子麵對著堂哥,“二哥,會不會是我二大爺為了讓你回去,拿我爸媽吵架的事扯的謊啊?”

    張新陽嘴角抽了抽,他這個堂弟二十二歲,按理說也不是小孩子,怎麽

    “二哥,我說的對不對啊?”

    “你還能保持這份童真挺好。”

    張萬龍嘿嘿笑了起來:“二哥,這你就得學我了,天塌下來還有大個頂著呢,所以不管遇到啥事都不必愁眉苦臉,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你說的對。”不用他勸,人家自己把自己勸好了,張新陽覺得這樣很好。

    回去時趕路,這幾日又在山裏待著,與來時相比,也不覺得路上的風景美了,中午十一點多從山裏出發,兩人沒急著趕路,下午四點多就到家了。

    老叔老嬸打架,張新陽先開車到了後屯,結果看到隻有老嬸一個人在家,坐在炕上看電視呢,看樣子也不像是打架了。

    屋裏也沒有老叔的身影。

    “回來了?”王華招呼兩人把手裏的東西放在炕上,“你大娘咋又給拿這麽多,去年拿的家裏還沒吃完呢。”

    “我爸呢?”張萬龍進屋就問。

    “去河套了。”提到自家老爺們,王華的臉頓時冷得像冰塊。

    張萬龍對堂哥眨眨眼,看來是沒事了。

    “媽,那我和二哥給我老爺他們帶的東西都送去。”

    王華埋怨道:“你二哥剛回來,也不讓他歇歇。”

    她走在身後,送兩人到院子裏,說著‘新陽沒事到家裏來玩’。

    上車去村裏給老爺家送了東西,老爺看到晚輩高興,拉著兩人又說了會兒話,還是張萬龍說要去鎮裏,老爺才放人。

    出了村,張萬龍才把自己分析的說出來:“看來是吵架了,不過沒事了。”

    “沒事就好。”張新陽這時想起回來時堂弟說的話,難不成真是自家老頭找的理由讓他回來?

    張新陽直接開車回了家,把給自己家的東西拿下來,讓堂弟去鎮裏還車,直接把給八叔和七叔的東西分了。

    張萬龍巴不得這樣,他二大爺還不知道憋著多大的火呢。

    進院後,張萬龍都沒下車,在車裏從副駕駛換到駕駛位,東西一拿下去,立馬開車走了。

    北方很適合避暑,晌午剛過,氣溫陡降。張母坐在車裏打開了兒子從車上倒騰下來的東西。

    “山上野生的,也得靠人去采,你大娘要忙乎客棧,采的那些還不夠店裏用的,還年年給咱們拿這麽多。”

    “不拿我大娘心裏更不好受。”張新陽擦著臉扯了小馬紮在母親身邊坐下。

    開一下午的車,雖然不熱,張新陽也覺得渾身油膩膩的,洗臉的水從院裏大缸裏舀出來的,白天被陽光曬著,水還是溫的。

    張母看著兒子帶著笑容的臉,歎了口氣,也無心看籃子裏的東西。

    “媽,咋了?”

    “因為你的事,你老叔和你老嬸才打起來,不然也不會鬧到咱們家來。兩人都要去市裏離婚了,你爸把你老叔罵了,這才沒去成。”

    張新陽聽著沒接話。

    他明白母親話裏的意思。

    他爸是最好麵子的人,現在因為他弄得老叔老嬸差點離婚,鬧得前後村都知道不說,就是遠在湯旺河那邊的大爺也知道。

    “因為承包土地的事嗎?”

    前幾天就聽堂弟說起這事,又是因為他,除了這個也沒有別的原因。

    “你老叔要包出去,你老嬸不同意。你老叔被你爸罵走後,你老嬸和我說,就是不掙錢,也得支持你創業,不能讓外人看了笑話。”張母也被妯娌這番話說得心裏挺不是滋味的,“當年你爺還在時,家裏沒分家,你老嬸幹活會躲懶,你老叔又腰不好,家裏重活都是我和你爸幹的,那時看不出來,後來分家了才知道有多傻。偏偏分家了才知道過日子有多困難,你爸私下裏也偷著給你老叔錢,兩個孩子上學錢也是你爸給的。”

    為這些事,張新陽也沒少聽母親埋怨父親,此時也就能理解母親聽到老嬸說那些話的心情了。

    母親善良,是那種別人對她好一點,她就恨不能把一切都掏給對方的人,一輩子也沒讓人說出句不好來,縱然在家裏嘮叨過,可每當看著老叔家難,都會幫襯著。

    “這事我去和我老嬸說。”張新陽可以任性地選擇追求自己的夢想,卻不能讓父母承擔他們不必承擔的愧疚和人情。

    “你好好勸勸,你要搞有機農業,用咱們家自己的地就行,不能耽誤別人。你這次去你大爺那,你老叔又鬧這一場,你爸那邊意見挺大,這幾天又念叨著讓你回城裏去。等他回來要說啥難聽的,你也別和他理論,你就聽著,等他心裏的氣撒完了,這事也就過去了。”

    “我知道了。”

    張母對這點放心,自家老頭脾氣不好愛罵人,有一次實在沒啥罵了,看到外麵太陽大還罵了句“什麽破天氣,太陽這麽大”,正巧這一幕被鄰居劉英看到了,事後劉英笑著說二哥這脾氣,天天不罵兩句都像少做了點啥,後來還開玩笑給取了個外號叫“張大罵”、“張罵天”。

    直到兩個兒子都考上大學,覺得家裏是文化人了,老頭這罵人的毛病才改掉。

    慶幸兩個兒子在這點上沒有隨父親,性子都溫和,或許是念書多的原因,都文質彬彬的。

    想到這,張母又擔心起大兒子:“你大哥那咋回事?神神秘秘的,你爸要過生日了,他說今年不能趕回來,再急著掙錢還差這幾天了?”

    “我一會兒打電話問問他,按理說不能這麽忙啊。”

    張母看兒子裝糊塗的樣子沒戳破,聽到身後有動靜,回身看到自家老頭回來了,對兒子使了個眼神,忙起身,拿著麵前的籃子和袋子去廂房了

    老頭正在氣頭上,再看到這些從山裏拿回來的東西,火氣更大。

    張新陽笑著起身叫了一聲“爸”。

    張老漢把鐵鍬放杵到窗下,張新陽看了立馬打水給他洗手,張老漢繃著臉也不看兒子,張新陽也不主動提起山裏那邊的事,一直到吃晚飯,父子兩個也沒有說上一句話。

    事情可沒這麽輕易就過去,張母收拾桌子時,張新陽去院子裏給自己那片白菜地澆水,白天日頭烈澆水不好,正好吃過飯張新陽當消食了。

    張老漢背手站在地壟邊,他是看著白菜一點點長起來,兒子沒有噴農藥也沒有上化肥,白菜長得的確實很好。

    好是好,可白菜誰都能種,但大學生不在城裏找工作回村,那就是沒能耐。

    這幾天張老漢心裏反複想的還是這件事,想到那些人背後的嘲笑,其中一定少不了張樹材,不然張樹材幹嘛得了信立馬把兒子叫過去幫忙了?就差直接指著他的鼻子笑話他,引以為傲供出來的研究生,還不是回家做農民?

    張新陽把水都澆完了,見父親還站在一旁,走上前去:“爸,太晚了,回屋吧。”

    “新陽啊,回城裏吧。”張老漢還是忍不住開口了,“聽爸的,回城裏好好找個工作咋都比在鄉下種地強。”

    天已經黑了,隻有屋裏透出來的光落在院子的紅磚地上。

    蛐蛐的叫聲隱隱傳來,讓張新陽明白剛剛聽到的不是幻聽,確實是父親開口了。

    安靜中,他久久才開口:“爸,我不回城。”

    張老漢料到兒子會拒絕,可親耳聽到兒子給出來的答案後,壓著的那股怒氣還是湧了上來。

    “我供你念這麽多年書,就是為了讓你回家種地?既然你願意種地,還念什麽書?當初就該直接家來種地。”

    回家這幾個月的努力,在一朝之間又回到了他回家初提留在家裏種地的情景當中,張新陽默不作聲,父親脾氣暴又急,這時你和他講道理講不通,回上一句便是頂嘴,隻會更加激怒他。

    母親的提醒也被他默默記在心裏,張新陽安靜地站在白菜地裏。

    “我說這些你心裏是不是不服?你現在大了,翅膀硬了,我是管不了你,你覺得我不講道是不是?今兒個我就不講理一回,你明天收拾東西回城去。”

    夜晚,兒子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站在白菜地,低著頭,這種無聲的反抗搞得張老漢心煩氣躁,兒子手裏握著的水管更刺激他的心。

    那原本是拿筆的手,再不行在城裏找個老師的工作也可以,現在呢?挽著褲腿,鞋上也全是泥,成了一個地道的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