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朋舉沒有受這些影響，他還真是把事情處理完就跑去張新陽那了，投入這麽大，哪怕不是自己的投，這一個多月來一直跟著，張新陽也投入了心血。

    隻是高朋舉過來時，發現張新陽在打電話, 他聽了一耳就去看規劃了，等人掛了電話他才問起：“你要租房子幹什麽用？”

    “發酵有機肥，春天要用到，外麵冷，所以打算冬天在屋子裏弄。”秋天沒有弄，耽誤了，張新陽隻能先租房子弄。

    好在農村的房子便宜, 又有很多人家空著，發酵需要溫度，不過有一冬天的時間，所以也不用在乎溫度，慢慢發酵就好，屋子裏簡單燒一下就行。

    “租房子在屋裏弄也不好，不如這樣吧，我現在弄這個溫室智能大棚，裏麵種的菜也打算搞有機蔬菜，去外麵雇人也可以，不過楊彤這事弄得我心裏難平，甚至有了陰影，你看看你能不能幫我一起帶著弄？如果可以，我直接搭一個棚子，裏麵專門放有機肥，你也可以去那裏發酵。肥弄出來之後，你也可以用，不用給費用。”

    隻需要出力，就可以得到東西, 張新陽心動了。

    他這邊要搞事業，投資方麵可見束手，而高朋舉這邊就不同，他有資金，搞起投資來也可以從專業角度出發。

    “新陽，回來這半年，附近的縣你也去看過，看看人家都搞得有聲有色，你再看看咱們倆，和別人比也不差，我有錢你有才，可還是停滯不前，不為自己為口氣，心裏也不舒服對不對？你有遠大的抱負，想搞有機農業，又想保護腳下的黑土地，靠你自己要多少年能把規模做得大起來？如果我們兩個聯手，把事業搞得紅紅火火，你說這樣所有人看到了會沒有想法加入咱們嗎？”

    “以前我確實挺不服你的, 你就是多上幾年學，其他方麵哪能強過我？可這次種樹苗的事，讓我很慚愧，看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隻是我現在學是來不及了，隻能在以後的發展中慢慢去學，可是新陽你不同，你年輕又有專業知識做底，外麵請來的人是為了錢，做事情用心也不會把真正的心思都投入進去，可是你不同，你是為了咱們家鄉啊。”

    “朋舉哥，你別在誇我了，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麽好，很多東西我也是現學。”

    “新陽，就這麽定了，正好現在有時間，咱們倆把有機肥的倉庫規劃出來，這次讓搞大棚的廠子也給蓋出來。”

    張新陽心裏隱隱有熱熱的東西流過，他深吸氣的點頭：“行，朋舉哥，你既然信得過我，那我就大言不慚地攬下這事。”

    說到這，他笑了笑：“之前你一直說竄地，我也沒同意，這次把地也竄了，並不是因為合作，是你有心在溫室智能大棚上投資這麽大，讓我很動容，你發展起來了也會讓大家意識到新農人的發展未來和方向，所以我隻能盡自己的微薄之力送你一程。”

    高朋舉哈哈大笑，拍著他的肩：“我還想著今天說動你，過幾天在和你說竄地的事，現在你小子這麽一說，反而讓我覺得自己心胸小了。”

    張新陽也笑了。

    之前和高朋舉相處，兩人也不近親，今天幾句話，卻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原本是過來細化大棚規劃的，沒想到兩人幾句話竟變成了合作關係，既然這樣，那麽要做的事情也就多了起來。

    照例，晚上高朋舉又住在張家，東屋張母忍到十二點見人還沒有走，也撐不住早早睡了。

    西屋的燈一直到淩晨兩點多才關，因為天氣冷高朋舉不想回家，就又在這裏睡的，雖然沒有回家，但是在屋裏的炕上，就能眺望到誰從村前路過，他沒有看到妻子的身影，應該是住下了。

    高家那邊董薇是一直盼到天亮，也沒有見到高朋舉回來，心裏難受得厲害，又暗暗哭了一場，第二天自然是起晚了。

    高毅江夫妻不是小心眼愛計較的人，昨晚高毅江就已經和兒媳婦談過話，先批評了自己兒子，又代兒子道歉後，才又訓了兒媳婦，不過到底是做公公的不好多說，隻說了兒子如今有多辛苦又有多拚，作為一個妻子要怎麽做。

    董薇謙虛地聽著，也為自己的不懂事道歉，特別是下午在大棚裏吵架的事，麵對公公的包容和大度，董薇也在心裏反複的問自己，是不是她太作了，這麽好的公婆竟然還不好好過？

    雖然受了丈夫冷遇，第二天董薇的怨氣也淡了，主動和婆婆聊起天來，甚至還把昨晚生出來的想法說了。

    “眼看著要過年了，小溪在村裏待著的時候也少，我想讓董林把她送過來，今年咱們全家過個年。”

    高母自是樂意：“那會不會耽誤小溪的功課？”

    昨天懟兒媳婦，晚上和丈夫也低聲說了這事，被丈夫訓了，今天高母提起事，也站在兒媳婦的角度去想。

    “媽也說了，孩子的天性就該是玩，她還那麽小，讓她開心過個童年才重要。”這也是董薇的心裏話。

    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昨日婆婆說的話她聽不進去，可今日婆婆換了態度，處處考慮她的感受，她反而慚愧地覺得自己太強勢了。

    當爺爺奶奶的想孫女，想讓孩子多待在身邊沒有錯。

    高母高興：“行，那就讓董林把小溪送回來，今年在農村過年。”

    婆媳兩個說說笑笑，快中午時高金鳳回來了，這些日子高金鳳被派出去學習，一直沒在家，對於家裏的事高母不想讓女兒擔心，所以也沒有說。

    她回到家看到嫂子回來了，還很意外，不過沒發現孩子的聲音，知道是嫂子一人回來的，多少有些明白是出事了。

    麵對小姑子，董薇想到當年她不許丈夫拿錢，小姑子也沒有去大醫院工作，反而回到了鎮裏，一時愧疚，一時麵對小姑子又很不自然。

    高金鳳卻像不曾有過那事發生，拉著嫂子說話，很是親近。

    等中午吃飯時看到大哥沒回來，她也不問直接打電話叫人回來，看著小姑子話不多，又這麽體貼，董薇搓了搓手，越發自愧不如。

    高朋舉這一天很忙，朋友那邊在忙著打包，這邊也在下雪，因為秸稈的處理，很多人家聽說了生物質鍋爐，到村裏來看過後，陸續有人找到張新陽幫著買，這樣就涉及到燃料也要一同買，天氣越來越冷，張新陽一整天沒閑著，高朋舉在一旁幫忙。

    妹妹來電話時他是拒絕回家的，還是一旁的張新陽勸著，高朋舉這才回家去。

    高金鳳看到大哥進門，就開始調侃：“你這人可真難請，我聽要不是張新陽勸你，你還不會回來吃飯。

    “忙啊。”高朋舉和張新陽談好合作之後，整個人精神頭更足了，“你這些日子不在家，家裏出了很多事，大棚那邊蓋了起來，就差裏麵慢慢規劃了。更重要的是，昨晚我和新陽談過，我們兩個合作了。”

    高金鳳眼睛亮了：“大哥，這是好事，恭喜你啊。”

    “是應慶祝一下，我想著等這些日子忙完，咱們去鎮裏吃一頓，把村裏人都叫上。”

    “打住，你這種土豪的做派在農村收一收，你是好心，可有些人想不通，還覺得你裝大款呢，你要真有心買幾頭豬，在村裏殺了，叫上村裏人一起來吃，最後剩下的肉給各家分一分，也算是買年豬了。”

    現在村裏養豬的不多了。

    “這樣會不會太小氣了些？要不然這樣，我再買些水果，讓大家分分。”

    “也行，畢竟很多人家把地承包給你，也算是答謝了。”

    兄妹兩個說的熱鬧，董薇坐在一旁插不上嘴，其實她也不想說，那天和高朋舉喊得硬，現在卻又低頭賴在這，董薇麵子窄，高朋舉進屋都當沒看到她，她也拉不下臉來主動開口。

    高母端著燉的小笨雞從後屋進來：“你們倆合作是好事，和你爸說了嗎？你爸要是知道了非得喝上二兩。”

    一小盆雞肉放在桌子中間，還有四個小毛菜，高母坐在炕上，用身前的圍裙擦擦手，嘴上催著吃飯。

    高金鳳先給嫂子夾了一塊肉放在碗裏，才自己夾，董薇也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她本能地抬頭看向丈夫，發現丈夫掃了一眼移開目光，莫名的鼻子酸了起來。

    哪怕一個眼神，裏麵隱著的含義她也明白，以前她總在背地裏看不起小姑子，甚至在小姑子需要幫忙時，她還不高興攔著，可看看小姑子，沒有記恨那件事，還待她這般好，這份赤誠都讓她慚愧得無地自容。

    一家人說著話，高母也用眼神示意兒子哄哄媳婦，最後高朋舉被母親一直瞪他，才不情願地夾了一塊肉放到妻子碗裏。

    “吃吧，自家養的雞，城裏就是有小笨雞，也不如這個味道純。”

    聽到丈夫又變成之前那個體貼人的，董薇紅了眼圈，又不敢抬頭怕眼圈裏的淚掉出來。

    高金鳳也在一旁活躍氣氛：“哥，你和嫂子吃的這雞還是我春天買的小雞仔養大的，你可不能白吃啊。”

    高朋舉笑了：“行，你說要啥吧，哥給你買。”

    “不要啥，你不是弄那個溫室智能大棚了嗎？給我種一片向日葵吧。”

    “這個可不歸我管，我也不能答應你，不過你可以去求張新陽，他指不定就答應了。”高朋舉對著妹妹擠眼睛，然後問一旁的母親，“媽，金鳳也不小了，有沒有對象呢？是不是處得了？”

    “你勸勸吧，我是勸不動了。”高母沒像兒子說得那麽含蓄，“要說合適的人選，我看新陽就不錯，可也得人家看上她啊。”

    “媽。”高金鳳道，“我咋也是個女孩，你當麵說我不好，這樣也太不給麵子了吧？”

    “這裏也沒有外人，有外人我就不說了。”

    高金鳳無力，幹脆不接這話。

    董薇聽丈夫提起過，還是因為張新陽看到樹苗那樣處理不行，幫著補救，所以才聽說這個人，回來這一天也時常聽人說起，知道對方是個研究生，年輕有為，條件確實很好。

    以前她會覺得小姑子配不上人家，可今天讓她受觸動的時候太多，她覺得還要看看對方什麽樣，才能知道對方配不配得上小姑子。

    “好了，不拿你打趣了，我就這麽一說，感情的事外人也管不了，不過新陽這人真不錯，你要真有心可以考慮一下，現在他還單身，萬一哪天有女朋友了，你後悔也找不到地方哭。”

    “哥，這事以後別提了，我們倆不合適。”高金鳳又說自己現在還沒有想過個人問題，家裏人也沒多想，隻以為是她不想找。

    高金鳳卻知道張新陽一直和她保持著距離，哪怕現在和大哥合作了，兩人的關係也不會改變。

    要說為什麽，她也很好奇，張新陽看著對誰都親近，唯一看著她都避開走。

    隻是人家做了，她也沒必要厚著臉皮纏上去。

    一家人在一起，高朋舉和妻子之間也緩和了，飯後躲開的高母叫上了女兒，屋裏隻有夫妻二人，高朋舉也站起身來。

    “我這邊挺忙的，你要是沒事就回去吧，孩子那邊也離不開人。”

    董薇抿著唇。

    “你也看到了，我現在忙得回家住都少，實在沒時間和你吵，這日子你要是覺得能過，咱們就好好過，不能過也別這麽痛苦。”

    董薇低著頭：“我和媽說好了，讓董林把小溪送過來，今年冬天我們在村裏過，等來年開春要開學時再回去。”

    高朋舉很意外，他張口就想問你能受得了農村嗎？不過看到妻子能退讓到這一步，冷硬的心也軟下來。

    “好，那就讓董林把小溪送來，這兩天我把車給你用，你去市裏買些生活用品。”

    “行。”董薇抬頭，臉上有了笑。

    高朋舉想了想：“楊彤的事我不再提，到時樹苗有多少損失我也不在提，不過董林欠咱們的錢你得讓他抓緊還回來，我這邊鋪開的大，到處都是用錢的地方。”

    “行，我和他說，正好前兩天我聽說他有筆款到了。”董薇沒猶豫，一口應下。

    妻子的改變，高朋舉很意外，眼睛不知不覺瞪大了。

    董薇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怎麽？就不行我改一改啊。”

    “行，改的好。”高朋舉一把抱住妻子，“以後咱們好好過日子。”

    董薇錘他兩下，將臉貼在他胸口，“以前是我不好，以後咱們好好過。”

    “好。”

    外屋高母收回偷看的頭，對著女兒高興的笑了，高金鳳搖搖頭，下午還要去醫院，早早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