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3 初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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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3月2日星期天

    這周日返校沒有周周練,於巋河拿著冰百事路過王神牛辦公室,裏麵吵吵嚷嚷的。他一眼就看見程鼎頎和蕭宸擠在最前麵。王神牛實在受不了這群孩子鬧騰,無奈地站起身:

    “都來自己看吧,我也不給你們一個個找了!累死我了。”說著撥開人群擠了出去,在櫃子裏拿了奶茶包和馬克杯就往外走。

    在門口剛好遇見於巋河,王神牛自然地拿馬克杯碰了碰他的冰百事罐,發出清脆的聲響。

    “恭喜5分到手啊班長。”

    於巋河一點都不謙虛地笑笑:“這不應該的麽。”

    “嘖,真謙虛啊班長。”王神牛搖搖頭,就往茶水間走去。

    文漾笙和戚樂從湯魔辦公室出來,麵上喜笑顏開的,於巋河忙叫住她們:“漾笙,你們幾個都考得”

    “我可去你的大頭鬼吧。你關心的是我們幾個嗎?”文漾笙毫不猶豫地打斷他,隨後哂笑。

    “嘖,快點說啊,我前桌是不是4a啊。”

    “你覺得呢?”文漾笙也不逗他了,這人要是不給他個準話兒估計就得衝進湯魔辦公室直接明目張膽地問去了:“當然了,我們都是4a,望珊那麽聰明,怎麽可能不是呀。”

    於巋河鬆了一口氣:“謝了。”

    “謝什麽啊你,”文漾笙挽起戚樂,邊跑邊朝後丟下一句:“我看咱們望珊馬上就要來謝謝某人嘍——”

    於巋河也懶得和漾笙貧,他現在心情特別好,把喝空了的可樂罐抬手一扔,做了個投籃的動作——

    可樂罐穩穩地落進走廊轉角處的垃圾簍,把拐角處剛想走過來的謝欽猛地嚇了一跳。

    “神經病啊。扔個可樂罐都要耍帥。”謝欽抬眼看了看於巋河。

    “唉,這我也沒辦法啊。”於巋河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就是隨手扔個可樂罐,也要被誤會是在耍帥。”

    “你他媽的——我操!”謝欽被他這話氣得要命,抬腳就往辦公室走去,眼不見為淨。

    於巋河一蹦一跳地往教室走,在樓梯口遇上了任望珊。

    “成績知道了?小前桌?”於巋河在四樓樓梯口插著兜。

    “你不也是?”望珊笑如春風,高傲地抬起下巴,舉起右手上的文件夾晃了晃:

    “還記不記得,之前我說過什麽?”

    於巋河盯著那個眼熟的文件夾,想到很久以前他和任望珊在(1)班的畫麵————

    ——————————

    “哈,你信不信,明年的這個時候,就是我國旗下講話了。”

    “噢?是不是太沒把副班放眼裏了啊課代表。”

    “我說是就是啦,明年你等著看吧。”

    “好好,我等你。”

    ——————————

    “噢,想起來了。”於巋河莞爾,“老錢剛剛直接找你了?這麽厲害。”

    “你看,是在夏成蹊之前就輪到我了吧!”任望珊眼裏藏不住笑意,“明天周一,班長請穿好正裝校服好好聽課代表講話哈,領帶別再歪了哦。”說著揮揮手與他擦肩而過,蹦蹦跳跳回了(2)班。

    於巋河在原地愣了兩秒,耳根“刷”地一下紅了。

    我的小前桌啊,能不能不要再提那天領帶的事

    任望珊完全意識不到,這麽一句“領帶別再歪了哦”,對於巋河的衝擊力和殺傷力是有多大。

    於巋河在樓梯口右手捂著臉: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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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3月3日星期一

    8:30a

    “請全校師生到操場集合”仇銘的聲音伴隨著出操的音樂在音質粗糙的喇叭聲中響起。望珊拿起文件夾先一步下樓到達司令台後麵,找老錢報了道。然後靜靜地站在後麵,打開文件夾再順了一遍國旗下講話稿,一手還拽著馬尾辮繞啊繞。

    望珊站上司令台的時候,台下開始竊竊私語。

    “是任望珊欸太美了吧”

    “喂喂你們還記不記得貼吧上她那個照片?”

    “她好全能啊我靠。”

    “上次你去問她微信號問到沒啊?”

    “嘖別提了,我不好意思要麽你去”

    “別講話了開始了”

    於巋河聽著身邊的討論聲,心裏有些煩躁:

    嘖,別太過耀眼啊。

    望珊的聲音細膩又清澈,枯燥無趣的國旗下講話稿在她的聲音下也變得動聽起來。她的上空是飄揚的五星紅旗,身後是樟果遍地的林蔭道,耳畔有麻雀在為她的言語伴奏,清風也愛慕她,揚起她淺色的發梢和額前碎發,更增添幾分靈動。

    掌聲嘹亮,身邊討論的耳語不止。於巋河一動不動盯著紅旗下的她,看著望珊欠身致謝,轉身走下司令台。他不自覺的牽了牽嘴角,眼眸微微閃爍著驕傲的光芒。

    小前桌,你怎麽這麽棒。

    望珊走到台下鬆了口氣:剛才在台上腿其實有點發抖。

    還好練的次數多,都順利地念下來了,也沒出什麽差錯。

    老錢走過來滿意地道:“任望珊同學很棒啊,非常可以。”又豎了個大拇指:“聲音能演講能主持。”

    望珊點點頭說了聲“謝謝錢主任”,把文件夾還給了老錢。

    國旗下講話結束就要整隊回班了,相比其他上學日的跑操和做廣播操,周一的出操時間都會相對較短一些。任望珊沒直接歸隊,在混亂中往另一道跑去行政樓,準備洗個手。

    行政樓走廊空氣清涼,製服鞋踩在瓷磚上回聲響亮。望珊洗了洗手,拿出手帕紙把白皙的雙手擦幹,出了盥洗室。在轉角處就看見於巋河走近。

    她一見他就笑,快步走過去想問他“我剛才棒不棒呀”。

    於巋河卻還沒等她開口,伸出手一把就把她拉過來抱住,下巴埋在她肩窩裏。

    望珊霎時懵了,腦袋瞬間當機:

    “欸?於巋河你怎————”

    “別動,”於巋河打斷她,聲音不知怎麽的,有些帶著疲倦和雜質的沙啞。

    “讓我抱抱。”於巋河又把頭再低下了些,重重呼了口氣。

    任望珊眨眨眼,最後也沒說話。

    走廊裏很寂寥,沒有其他聲音,四周隻有他們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小前桌。”於巋河聲音很低。

    “恩?我在的。你怎麽了呀。”望珊的聲音溫和又柔軟,於巋河心都快要化了。

    “你怎麽能這麽棒呢。”

    望珊“噗嗤”一聲笑了:“怎麽我還沒問你呢,你就先答了。”

    於巋河閉上眼:“是真的很棒。你是我見過,最棒的人。”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望珊拍拍他背笑道:“你怎麽回事啊今天這麽奇怪。”

    於巋河睜開眼,重新挺起身。他也覺得自己很奇怪,剛剛台下大家都在討論望珊的時候,他莫名地感覺到強烈的不安。

    “你當時國旗下講話的時候我也覺得你是我見過最棒的人,”任望珊退了一步。認真地看向他的眼睛:“沒有之一。”

    於巋河漂亮的眼睛笑了:“真的?”

    “恩。當然是真的。”望珊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眼睛。

    於巋河,其實不是那時候,是還要更早更早以前,我就這麽覺得了。

    “所以,為了保持這麽棒的自己,我們該回去上課啦。”望珊歪歪腦袋,馬尾辮一晃一晃的。

    “好的。”於巋河抬手碰了碰她的發尾,柔軟又有淡淡的檸檬香。

    空曠的走廊裏,製服鞋的聲音回聲尤其明顯,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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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3月12日星期三

    每周三下午連著最後的兩節課都是活動課,但一般都會被各科老師無情占用。結果給正校長知道了,立刻下了明令,禁止老師占用活動課。王神牛想想也好,就讓大家活動活動去吧。

    大家都歡呼起來。

    下午第二節課大課間,於巋河出去道走廊上打電話。程鼎頎慌慌張張來說老錢馬上到的時候,他剛好說完,差點被老錢抓包。

    “老於你幹啥呢,啥事兒啊。”程鼎頎看著於巋河憋笑的表情,感覺肯定有什麽好事兒。

    “我跟管家說,讓他給我買棵樹。”於巋河道。

    “???”程鼎頎麵露不解:“沒事買棵樹幹嘛?”

    “我想和任望珊一起種棵樹。”他笑得爽朗,“就活動課的時候,今天不是植樹節麽,一起為世界帶來點綠色。”

    程鼎頎暗自覺得老於是真的完蛋了,臨走時忍不住想道:

    你這哪是給世界帶來點綠色,明明是大片粉紅色吧日。

    “望珊望珊望珊。”於巋河打開窗戶朝裏喊。

    任望珊抬眸對上他視線,沒說話,用眼神示意了一個問號。

    “待會活動課等我下行嗎。”於巋河咬住下唇。

    望珊點點頭,比了個k的手勢。

    16:00p

    “那望珊我們去打羽毛球咯?”文漾笙過來拉起戚樂。

    望珊點點頭:“去吧。”她上節課已經和她倆說好了要等於巋河。

    沒過兩分鍾,於巋河走進(2)班教室。雖才三月,但今天下午出奇的熱,於巋河隻穿了件白色連帽衛衣。

    “我們到底要幹嘛呀。”望珊問道。

    “小前桌,我們一起種棵樹吧。”

    望珊微微睜大眼睛:“種樹?就因為今天312?”她失笑。

    於巋河內心道:誰每年312都種樹啊,還不是因為有你。

    “心血來潮嘛。跟我走。”

    二人來到上回於巋河翻出去的地方。經過那次之後,於巋河過來藏了兩把折疊梯子。

    任望珊看著於巋河在灌木叢裏把梯子拖出來。

    “小前桌,敢不敢跟我逃活動課?”

    望珊才不怕,挑了挑眉回了句:“這有什麽不敢。”

    於巋河笑出了聲,把梯子朝牆上一架。

    現在回想起來,一年多前這位任望珊同學剛轉過來的時候那一副溫溫熱熱的乖乖女模樣,真是能騙過所有人。其實呢又皮又可愛,可愛到於巋河想把她捧在心尖尖上。

    於巋河在上邊往外跳下去,在另一頭把折疊梯子架好。

    望珊很順利地跳了下來。於巋河帶著她往之前和家裏司機約好的後街路口走。賓利停在路邊等他們。

    “去哪兒種啊。”望珊笑道。

    “你家那個院子行不行?”於巋河試探地征求她的意見。

    任望珊一愣,隨即莞爾一笑道:“好呀。”此時此刻爺爺在工地,奶奶也在絲織廠做工,家裏也沒有人。

    於巋河現在一看她笑心就軟了,甜得像是咬了甜筒最上麵的那個尖,美到驚豔。他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守護這份單純的笑容,不讓它受風霜,亦不讓它染塵埃。

    子衿路188號。

    圖書館旁邊的梧桐大道依舊是長得沒有盡頭,賓利車緩緩停下。二人下車,腳踩在梧桐葉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青黃相交的梧桐葉把太陽光切成碎片,投影在任望珊身上的藕粉色木耳邊毛衣上,顯得軟軟糯糯,氣氛醉人。

    望珊看見自家小院裏有棵小小的樹,不過她沒看出來這是什麽品種。

    “是枇杷。”於巋河笑笑,“這棵樹算我倆的啊,以後結了枇杷,要分我一半的。”

    任望珊無奈:“知道了知道了。”

    望珊指指柵欄角:“就種這邊吧。”

    二人一起拿院子裏的鏟具把深深的泥土坑挖好,合力把小樹苗栽了進去。望珊細心地把挖出來的泥土又蓋回去,小心地鬆了鬆土。

    於巋河站起來拍拍手,輕輕推了推小樹苗放下心來,埋得很實,不會倒。

    地上塵灰飛揚,深綠色的樹梢向天宇舒展,枝葉細碎卻毫不走形,細小微風吹不落琵琶葉的風華。

    “走了,”於巋河動了動脖子,“我們還得回去。”

    “欸好。”望珊也站起來,眼前一片黑,差點沒站穩。於巋河忙扶住她胳膊。

    “嘖,蹲太久了吧,緩一緩。”他關切道。

    望珊倒是習慣了,隻是擺擺手。於巋河白色的衛衣上蹭到了土灰,望珊抬手幫他輕輕拍掉。二人一齊回到車上,此時已近傍晚五點整,活動課快下課了。

    車上,於巋河偏頭跟任望珊道:“我接下來一個月都不在。”

    “恩?”望珊抬眸不解,“怎麽了?為什麽不在?”

    “前幾天王神牛找我說的,”於巋河越過任望珊的肩膀看向那一側窗外的街道景色,又轉移回視線:“省級物化競賽。每個學校就一個名額,去年學校派的是成醉,他拿了一等獎。今年是我。”

    “然後今年的考試還不太一樣,外省也有學校參加,所以集訓時間更長。考試時間是4月15日,3月15日要全員到齊北京集訓一個月。所以後天我就要走了。”他接著道。

    望珊愣了兩秒,隨即展開笑顏:“恭喜你,真為你驕傲。”她又正色道:“一個人在北京的話,那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給你加油。”

    於巋河一怔,答應後低頭哂笑了兩聲。

    他先前到底是在擔心些什麽啊。

    二人沿原路返回,把梯子折疊回去再藏好,趕到操場時剛好是五點二十分。五分鍾後,體委點名確認都到齊了,大家解散去吃飯。

    “望珊,我想吃一樓的紅油麵啦”文漾笙跑過來,身上因為剛剛運動過出了些細汗,雛菊香發散得更為明顯。

    “好啊,那我也陪你吃麵。”望珊挽起她手,一齊向食堂走去。

    身後樟樹鬱鬱蔥蔥,橙黃色的雲霞漸漸染開來,一點一點暈在學校上空。校園裏長長短短的呼喊聲驚飛了樹枝上的白頭翁,整體色調如同一幅濃墨重彩的油畫。

    “這麽說,一個月都要見不到你老於,我想著還真有點不適應。”程鼎頎在食堂二樓抱著一碗比臉還大的螺螄粉嗦得正香,一邊抬起頭跟於巋河說道。

    蕭宸附和了一聲。

    於巋河撐著頭懶懶地道:“我看你和老蕭過二人世界也挺好。”

    窗外仍舊是晚霞連天,少男少女各自的夢紮根在地底發芽。望珊的奶奶此刻回到家,發現柵欄角落居然有棵樹。她走近一看很是喜歡,抬手摸了摸細細的樹幹,卻發現上麵刻著兩個字:

    珊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