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4 黎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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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3月15日
10:00a
於巋河帶著鴨舌帽,拎著行李箱來到給競賽生準備的五星級酒店門口,低頭給王神牛和任望珊分別發了個微信消息。
發完之後他把手機揣回黑色衛衣兜裏,朝大門口的保安出示了競賽證明後,就有酒店的禮儀鄰班迎上來,帶他去了二樓的一個大會議廳。
他進門的時候,已經有許多年齡相仿的同學在了。大家都是來自不同學校的,到這兒也沒幾分鍾,彼此間都不太熟,有幾個聚在一起說話,但大多還是低頭看著手機。於巋河掃視了一圈,視線停留在一個白色連帽衛衣的男生身上。
他不像其他人低頭玩手機,而是溫柔地垂著眸在看一本書。細框的眼鏡和額前的碎發遮住了眼睛,於巋河隻能看到他翻頁的時候手指骨節分明,溫和穩重的氣質與周遭格格不入,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會讓人聯想到馬爾大夫的清晨。
挺認真的啊,過來還看書。
於巋河把自己的行李箱往門口一放,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這才發現這位同學看的並不是物理化學的書,而是一本精裝版的莎士比亞悲劇集。
“你怎麽在看文科的名著?”於巋河抱著手臂隨口問了這麽一句。
那位同學在他坐下的時候就合上了書本,剛想說些什麽就給他逗笑了:“這位同學,你是哪兒人啊,你們那兒文科名著還考莎士比亞?”
於巋河這才想起來好像的確沒有。他哂笑了聲,伸出右手:
“於巋河。巋然不動的巋,山川河流的河。蘇州人。”
那位同學也伸出手:“黎陽。本地人。”
“北京人?看著不像啊。”於巋河打趣道,“看起來很像南方人。”
黎陽低聲笑了笑:“算是一半一半吧。家裏還有個妹妹,你要是見著了就信我是北京的了。”他摸摸書本上的封皮,精裝書封麵很精致,上麵花紋觸感分明:“這套書就是我媽給我妹妹買的,她靜不下心看,就扔給我。”說完笑著歎了口氣。
“你還有個妹妹?你妹妹叫什麽名字?”於巋河來了興趣。
黎陽答道:“黎向晚。”
“噢家裏人很會起名字啊。”於巋河笑笑,“我覺得你和我一個兄弟氣質還蠻像的。”
黎陽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就有一位指導老師模樣的人進了門:
“我現在點一下名字,點到名字的人站起來示意一下”
點到黎陽的名字的時候,於巋河看他站起來後有些驚訝,這家夥身高可以啊,跟他幾乎是持平。剛才坐著的時候都沒看出來。
“我們的房間是兩人一組的,請大家自由兩兩組隊,過來拿房卡。”
於巋河偏頭看了眼黎陽:“?”
黎陽點點頭:“。”
於巋河比了個k,撐著扶手起身上前拿了張房卡:喲,101。
好彩頭。
“大家回房間整理好自己的東西之後,就到一層吃午飯。下午兩點鍾我們會在隔壁樓有一個集合測驗,大家做好準備。”
於巋河和黎陽二人收拾好東西,拿好房卡準備去一樓吃飯。路上於巋河忍不住問道:
“黎陽,你知不知道為什麽這次江蘇省賽會辦在北京啊?而且非江蘇省考生學的東西和本省的應該不太一樣吧?”
黎陽搖搖頭:“隻是今年這樣,估計是增加點挑戰性吧。我來之前看了些江蘇省的物化卷子,題型的確不一樣。”
於巋河插著兜,在餐廳前台出示了房卡。
二人隨意找了張長餐桌坐下,於巋河漸漸發現黎陽和夏成蹊還是很不一樣的,雖然都不太健談,但黎陽要比夏成蹊的性子再溫和得多。
沒過一會,就有幾個男生端著餐盤走過來:“這位同學建議我們幾個拚個桌嗎?”
二人笑笑:“好啊。”
那幾個同學坐下,其中一個看著比較健談,剛坐下就跟於巋河說道:“兄弟認識一下唄,我叫左弈,常州人。”然後其他幾個男生也先後報了自己的名字,有無錫的也有鎮江的。
“兄弟你也太帥了靠。”左弈看著他說道,“你一進門我們幾個就都在說你,現在參加物理競賽都要看臉了嗎。”話還沒說完就又瞥見黎陽。
“我去這位也帥啊。我剛才怎麽沒看見。”黎陽聽聞隻是笑了笑,報上了自己的名字。
於巋河也沒回應那幾個人的誇讚,隻是客氣地答道:“於巋河,蘇州人。”
左弈瞪大眼睛:“臥槽!你是不是那個”
其他幾個人也突然想起來什麽。
“那個連著蘇錫常鎮聯考四市第一的於巋河!是你啊我去!”左弈驚道。其他人也紛紛驚歎,看於巋河的眼神都變了幾分。
黎陽聽到這句,也忍不住看了於巋河一眼。
於巋河笑著擺擺手:“沒有沒有,題型剛好對口。”能來這邊競賽的也都不是什麽等閑之輩,雖然於巋河自己呢也不是個什麽善茬兒,但先還是不要太張揚的好。
然而並沒有什麽用,這幾個男生的大呼小叫迎來了其他桌上諸位正在吃飯的考生,下午兩點鍾以前,所有競賽的考生都知道了這麽一回事兒:
住在101房間的四市聯考常駐第一的於巋河,是個超級無敵大帥哥。
拿到小測卷子的時候於巋河笑了笑,他一掃就發現幾道自己課外練過的原題。老師在上麵宣告:
“十道物理小題,給大家半個小時的時間,計時開始。”
謔喲,半個小時啊。於巋河十分鍾後開始看第五題的題幹,還分出幾縷心思內心道:這肯定是得有人做不完。
果然,老師喊交卷的時候,有好幾個男生遲遲不站起來。
黎陽交卷出來的時候,於巋河已經在房間門口等他了。二人邊在走廊走動,邊討論了題目內容,於巋河發現黎陽麵對最後那題沒有做過的題型,居然也十分得心應手。
“黎陽,你是北京哪個學校的?”
“京城二中,我和我妹同級。”
我去。於巋河內心道,全國聞名的百年名校啊。
黎陽雖然成績特別好,但身上並無於巋河的那種不羈瀟灑之氣,反而謙遜又少語,麵孔也完完全全和於巋河不是一種類型的好看,棱角並沒那麽分明,身上帶有一種純天然的溫和氣質,所以有時候會造成一種假象,令人忽略這個人非同尋常的智慧和毅力。
考完之後考生隻要在走廊等待十幾分鍾,機器就能把題目全部批完。沒過多久,考場的門又開了,老師招呼他們進去。
“我們這次競賽,有一些新的規則一直是沒有對外公開的,所以現在我要說明一下。”老師手裏拿著剛剛大家做小題的成績單,繼續說道:
“我們這一次比賽的主體是江蘇考生,但卻把考場設在了北京,參賽的也有江蘇省意外的同學,所以賽製也有了相關改變。”
“先前大家也都了解過,物化集訓之後考完兩門筆試,一周後出成績。但這次不同,我們采用4+6的形式,平時成績占最後成績的40,最後一場考試占60。所以也就是說——”
她晃晃手裏的成績單:“這就是你們40裏的一部分。”
台下一片寂靜,清一色都是學霸,在這方麵從來不多話。
“還有就是,半個月後平時成績靠最後的20的同學,將無緣參與最終筆試。”
台下瞬間倒吸了一口涼氣。20,就是整整五分之一。
這是從來沒有的賽製。
於巋河內心:喲,運氣這麽好碰上改製,刺激。
黎陽內心:噢。
“我要說的就這麽多,這樣的賽製更有利於大家發揮出自己真正的實力。我們現在開始上課,我上的是物理,化學會有其他老師來上。”
競賽到底是競賽,強度和難度都比學校要上了幾個檔次,於巋河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黎陽從浴室裏出來,手裏拿著手機,屏幕亮著在發消息。
於巋河看了他一眼:“給家裏人發消息呢?”
“恩,我妹。”
於巋河想到了什麽,忍者睡意拿出手機打開微信。
“shane”:在北京好好的哦。
他哂笑,困意消了一半,打了幾個字回複。
“魚遇餘欲與”:收到。認識了個不錯的朋友,有點像夏成蹊。
那邊居然秒回:
“shane”:這麽好呀。記得留個聯係方式,說不定以後還能遇見。
於巋河這才想起來還沒留黎陽的聯係方式。
他回了句好,抬眸對黎陽道:
“黎陽,你用微信多還qq多?”
黎陽剛給黎向晚發了段語言,看向他道:“微信。本來是用qq多的,結果我妹偏愛用微信,我也就改過來了。”
“那我掃你一下。”於巋河把手機伸過去,黎陽打開了二維碼界麵。
於巋河在給黎陽備注的時候,也笑出了聲道:“我本來也用qq,結果我一個喜歡的女孩子啊,她愛用微信,我開始還嫌不適應,後來也就喜歡了。”
黎陽看向他:“沒在一起?”
“沒呢。”於巋河伸了個懶腰:“等畢業吧。”
“我們學校挺有意思的,不禁止學生戀愛。”黎陽笑道。
“這麽開明?那成績怎麽還這麽好?”於巋河躺下去。
“隻要是對自己負責的人,戀愛是不會影響成績的。”黎陽認真道,“而且優秀的人在一起隻會相互提高和督促,沒什麽不好。”
於巋河沉默,隨後來了一句:
“那你是不是有對象?”黎陽這種類型,在女生中間也是很受歡迎的吧。
“沒。”黎陽誠實道,“我妹要吃醋的。況且我是也真沒那心思。”
他也躺下,“所以我還挺羨慕你們這些有喜歡的人的人。”
“行,睡覺吧困死我了。”於巋河放下手機。
黎陽伸手關了床頭櫃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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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11日
17:35p
昆城一中。
期中考試已經結束,光榮榜上理科板塊的年級第一第一回不是於巋河。望珊看了看教室門口的日曆,於巋河還有不到一個星期就回來了啊。
她這次考試考得很不錯,越到了班級前三的位置,年級也已經進了前十。雖然數學還沒有能到於巋河想的140的水平,但也已經夠到130的線了。
英語考高分倒是越來越難,高二以後的難度明顯加大,她這回是英語年級最高分,也隻有103而已。
天邊落日緩緩下沉,口袋裏的手機突然嗡嗡震動。教室裏沒有其他人,望珊直接拿出手機接通了電話。
“挺久沒開手機了。期中考試成績已經出來了吧,怎麽樣?我這兒馬上也就解放了。”於巋河的聲音帶著笑。
“到年級前十了。”望珊嘴角上揚。
“我小前桌真厲害。”於巋河眼睛裏盡是驕傲。
“最近大家都很想你,程鼎頎和蕭宸每次見到我都要提上你兩句。”
“嗐,他倆啊真是。望珊,我這邊剛吃好飯,晚上還要上課,就先掛了啊。”於巋河看了眼書桌旁邊堆著的物化卷子。
望珊猜得到他在做什麽,乖巧地點點頭:“快去吧。我們都等你回來啊。”
“恩。”於巋河放下手機等她掛斷,看著屏幕由亮變暗。
“於巋河,過來看一下這題。”黎陽坐在另一張書桌前麵叫他。
“來了。”於巋河把手機放在枕頭下邊,起身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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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15日星期二
14:00p
考場上的人在半月前已經離開了五分之一,於巋河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等著老師發卷。
整整16頁的物理試卷,兩個小時內完成,先做完先交卷,沒有休息時間,直接拿化學卷子繼續做,仍舊是兩個小時。
若是沒有這一個月來的高強度訓練,誰都接受不了這樣連續的腦力風暴。這不僅僅是智商和體力的較量,更是耐力和心理的考驗。特別是排名靠後的幾個同學,看到於巋河第一個站起來換化學試卷的時候,心態其實是崩了的。
於巋河第一個出了考場,回酒店整理衣物和個人用品。學校原本訂好的機票是明天一早的十點整,他低下頭默默改了簽。
十分鍾後,黎陽也回來了。
“很快啊於巋河。”黎陽進門道。
“你也不賴啊。我馬上去機場,你呢怎麽回去?家裏近不近。”於巋河笑笑。
“恩,等會有人來接。”黎陽收拾好東西,把行李箱一蓋:“一塊走,送你去機場。”
於巋河提起箱子笑笑:“不用了,我叫了車。”
“真的順路,”黎陽偏頭道,“不用跟我客氣。”
於巋河抬頭看看他,低低地笑了聲,取消了專車服務,把取消頁麵給黎陽看。
二人提著箱子下樓,黎陽家的奔馳車就停在路口。於巋河一看牌照笑道:“政府家的車啊。”
黎陽略微有些驚訝:“這也看得出來。”
在機場門口,於巋河下車前朝黎陽笑道:“以後考q大?”
“試試看。”
“行,那我也試試。”
二人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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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5p
高二晚自習已經下課有一段時間,於巋河還沒來得及回家,直接讓司機停在了一中門口,把行李箱放在車上後跟梁叔打了招呼,直奔教學樓。
樓裏的人走得已經差不多了,於巋河爬上四樓,(2)班的燈已經熄了。他歎了口氣往回走,突然聽到身後一句驚喜的聲音:
“於巋河!?”
他一下子就聽出了這是誰的聲音,轉身就看到剛從(2)班教室門口出來的任望珊。
“我剛就進去關了個燈,出門就看到你了,不是要明天回來嗎?”走廊的燈都關了,隻有樓下的路燈發著些光亮,映得她的輪廓隱約又朦朧。
對於巋河來說,一個月太久,突然再見到她,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麽。過了良久,他才開口道:
“恩。”
“任望珊,我回來了。”
少年的聲音因為舟車勞頓顯得沙啞,樓下樟樹葉子婆娑,與這低沉的聲音相襯。
對麵高三樓的白熾燈依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