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4 EVER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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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05p

    地下車庫不像酒店底樓有很多電梯口,而是隻有一個電梯通向酒店底層。電梯門前排隊的人很多,望珊和家人排在後頭。電梯門緩緩打開,人群陸陸續續擠進去,剛好到望珊這邊人數滿了。

    任望珊道:“爸爸媽媽,要不我們直接走樓梯吧。”

    “也好啊,樓梯間都沒人走,也挺清淨的。”望溪笑道,“那咱們望珊開個路。”

    望珊走進樓梯間,身後是望溪和任幸川。她剛走了幾步看向手上拿著的手機,想起來自己剛把於巋河連麥上的麥克風關了,但好像還沒掛掉。

    她輕輕笑了笑,準備把連麥關掉後,把手機放回包裏。

    望珊打開連麥顯示屏,想點擊掛斷,卻手誤開了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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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麽?”於穆的聲音明顯有錯愕。

    於巋河笑道:“任望珊。”

    “哪個任望珊?”於穆蹙眉。

    於巋河莫名其妙地失笑:“就是高中那位。感謝咱爸給一中捐的實驗樓,我和她才能一直沒分開。”

    他說話時是笑著的,但逐漸注意到於穆臉色越來越難看,本來風度翩翩的眉目變得擰緊。

    何靜姝麵色瞬時變得蒼白。她艱難地,一字一句地開口:“——兒子。你說的那個任望珊,她的爸爸,是不是叫做任幸川?”

    於巋河愣了。

    “是。”

    何婧姝無力地扶著包廂內的沙發,嘴唇發白,垂著目光踉蹌著坐下。

    偌大的包廂內頓時一片寂靜,於穆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他走到包廂門口,拉開門探身朝外看了一眼,隨後把門關上。

    於巋河瞬時有些錯愕。

    於穆保持著冷靜,抬眼對於巋河道:“爸爸要和你說一件事。你過來。”

    於巋河有一瞬間覺得這樣的於穆陌生又眼熟。

    周遭的空氣冰冷,窗外狂風大作,像是宣告著暴風雨的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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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9月

    於穆筆尖無序地敲擊著桌麵,一身低氣壓,眼角散發的陰翳像是要把辦公桌前站著瑟瑟發抖的人吞噬。

    “我現在就問你一句話。”於穆一字一頓,聲音寒涼像是風刀霜劍,一根一根把眼前的人往冰錐裏紮,“公司丟了的那部分公款在哪兒。”

    “於總我我真的不知道啊!”眼前的人已經被嚇得站都站不穩,語氣哆哆嗦嗦:“公司的賬賬目前些天都還是好好的。我看得都很緊啊,誰知道誰知道就”

    “你不知道?”於穆“騰”地從扶椅上站起來,兩手重重得拍在桌麵上,此時的眼神像是要殺人,少見地爆了粗口:“你狗屁的你不知道!這一份公款根本不隻是於氏的錢!特麽的你當對麵任氏是好惹的麽!你現在跟我講這麽大一筆錢就這麽不翼而飛了!”

    於穆坐下重重地吐了一口氣:“我們兩家剛談好的生意,會因為你的疏忽一夜間損失幾百萬。報警這事小,這些損失呢誰來賠!你特麽來賠嗎?”

    “我我我賠!對不起於總!”財務經理被於穆這幅樣子嚇哭了,話都說不利索:“我我我我不要工資了我賠!”

    於穆抬手想把手上的鋼筆甩過去,又強忍著放下:“你賠個屁!當自己是神仙了是吧,按你這點業務量來算幹到下輩子也別想還清。別廢話了趕緊拿上東西,領了這個月工資就給我滾!”

    於穆端起茶杯給自己灌了幾大口,慢慢平複了呼吸。他真的是要氣瘋了,不過他也知道一個財務小經理不是真有膽子拿公款的人。要是給他揪出來公司是誰把公款偷挪了那麽多,非得讓他陪個傾家蕩產然後再送到牢裏麵把牢底坐穿。

    貼身秘書輕輕推開門開門走近:“於總,現在報警嗎。”

    “別。”於穆抬手,“先別走漏風聲。公司裏挪公款的人手段不太高明,漏洞百出,叫技術部立即查。查不出來全員給我解雇了,再去警局吧。”他捏了捏眉心:“離我們跟任氏碰麵還有多長時間。”

    “半個月整。”秘書言簡意賅。

    “足夠了。”於穆放下手抬起頭:“你去吧。”

    “好的於總。”

    五天後的一個下午,於穆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喂。”於穆的聲音裏有強壓著的不耐煩,他一手簽完一份文件,把電腦頁麵關掉。

    “於總,人找到了。是——”

    “直接帶來我辦公室。”於穆冷冷地打斷。

    沒過多久,辦公室的玻璃門被小心翼翼地推開。走進來的人穿著一身高定西裝,身形姿態卻與這身衣服不相匹配。年齡已近花甲之年,半頭的白發。

    於穆一撩眼皮,冷笑了一聲:“我當是誰呢,能有這個膽子。”

    來人“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帶著哭腔止不住地在地上磕頭:“於總我錯了,您原諒我,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去坐牢,我不能去坐牢的啊!”

    於穆歪了歪頭,聲音淡淡的像飄過來一樣:“蔣老先生啊。我沒算錯的話,您還有兩年就能順順利利地打著為於氏服務兩代人的光榮名號,風光無限地拿著公司給你的退休金和房子安度晚年去了。”

    他點了根煙,猩紅色在眼前一閃一閃:“您拿這些錢去揮霍的時候,怎麽就沒想到今天呢。”

    “我不是!我其實不能算是全都揮霍了!我——我還——”蔣老年紀大了,一著急話都說不利索,斷斷續續地,眼睛翻白眼似的往上瞟,“我有點不舒服——”

    “行啊。”於穆淡淡得抬起雪茄抽了一口,吐出的煙霧繚繞在他眼前,迷迷糊糊讓蔣老看不清楚:“那我現在就讓警察來帶你去看醫生。”

    “欸別別別——於總我又好了。”蔣老哆哆嗦嗦地又跪直,突然換了個叫法哭喊:“孩子啊——你小時候我還帶你去過——”

    “滾。您還真以為我還把您當個人看呢。”於穆把雪茄在煙灰缸裏摁滅,白眼絲絲縷縷打著旋兒,發出尼古丁的氣味。他聲音冷得讓蔣老連皮道骨子裏都發麻:“喲。別跪著了,還是起來吧蔣老先生,您這聲孩子我可真受不起。”

    他輕嗬了一聲:“嗤。真以為自己年輕給我爹賺了點小錢,死皮賴臉留在於氏就是個主子了?就你那點業務量,在現在的於氏裏根本微不足道。”他危險地眯起眼睛:“要不是看著我爹年輕時和你關係好,我早把你給踢了,還用得著留到現在?”

    “這樣也好。早點離開我早點省心。”於穆嘴角歪了歪。

    他最恨的就是這些仗著年紀大,能力低還手腳不幹淨的人。

    “於穆!你不能這樣!你看看我,我快六十了!”蔣老指著自己雙目通紅,嘴唇發癲:“你要是現在真把我送進去,我一定在牢裏死給你看!”

    “哦。”於穆仔細端詳著那根還在冒著白煙的雪茄:“一路順風。於某衷心希望您這次可別再食言了。”

    他不想再看到這副惡心嘴臉,厭惡地把臉別開,欲叫人趕緊開門把這吃裏扒外的蔣老狗送警察局去。

    但開門的卻是於老先生。

    於穆一愣,隨即禮貌道:“爸。”

    於老先生看了一眼地上的蔣老,無聲地歎息。眼裏不知道是什麽情緒,或許除了厭惡還有惋惜。

    蔣老瞬間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跪著挪過去就抱住於老先生的大腿,嘴唇青黑地顫抖:“我求求你了,拿我這條老命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能坐牢,絕對不去,你們要是送我去警局我一頭撞死在這裏!”

    他好像又突然想到了什麽,雙目赤紅瘋狂扯著於老先生的褲子:“你不能見死不救,你不能忘了我對於氏的恩情——當年資金鏈全斷的時候是我救的你們!是我!我救的你!你們一家都欠我一條命!你現在該還給我了!”他兩眼瞪得巨大,雙手發著顫,就像是獵人槍下垂死卻卑微求生的獵物。

    於穆內心對蔣老此時已經厭惡到極點,他眼不見為淨地別開臉,想讓自己的父親先離開辦公室,等自己處理好了再見麵。可他眼神瞟到自己父親的時候,愣住了。

    他的父親臉上的那份厭惡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憐憫和痛苦,以及——掙紮。

    於穆一時間說不出話。

    於老先生搶在他前麵開了口:“來幾個人,把蔣老先帶下去看著,別讓他跑了。”

    蔣老的哭聲隨著時間漸漸消弭,辦公室地毯上一片狼藉,於穆惡心地想吐,又不好現在叫人來打掃。

    於老先生緩緩的開口:“於穆。”

    於穆抬眸:“恩。有什麽話爸您直接說吧。”

    於老先生遲疑了一下,下決心似的開了口:“這件事,你不要管了。”

    於穆倏地睜大雙眼:“爸,您瘋了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於老先生閉上眼,“我是不參與商場競爭了,但我還沒老,腦子也清醒地很,知道這裏的水有多深,他犯下的錯有多麽不可饒恕。”

    “但他救過我的命。當時公司麵臨倒閉,我有過想尋死的心。”於老先生歎了一口氣,“是他二話不說把家裏的錢全投進來了,裏麵還有當時要給他家裏老母治病的錢。”

    “我欠他一條命,這沒錯。”於老先生真沒想到,退隱商圈了好幾年,以為斷的幹幹淨淨,卻還是有那麽一根絲,一直纏著他不放,令他身不由己。

    “我知道你的性情,最看不慣這種事。”於老先生緩慢道,“你不需要做任何事,隻要不說話,不要再管此事就好。”

    “這怎麽可能——”

    “你現在出去,”於老先生無情地打斷他的話,指著辦公室那扇門:“看看我留給你的這個大公司,這些員工是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於穆愣住了,眼神裏都是不可思議:“爸?”

    於老先生歎了口氣:“於穆,我也希望你能一直保持這份正直。所以我不會讓你參與進來,這些事情我來做,你隻要當沒看見就好了。”

    於穆腿彎下來,緩緩坐回椅子上,像是無可奈何地笑了一聲。

    “那您打算怎麽做。”

    “你不用管。”

    “明白了。父親。”

    晚上於穆到家的時候,於巋河正霸占著他的書房刷數學題。他聽見動靜他欣喜道:“爸?你今天也回來了啊。”

    “恩。”於穆克製地點點頭:“開學考怎麽樣。”

    “那都過去好久了爸。”於巋河失笑,“我第一。”

    “繼續保持。你寫作業吧,我和你媽說說話。”

    於穆走到三樓,把事情跟何婧姝說了一遍。

    何靜姝沉默了很久才開了口:“我覺得這樣不對。”

    “我知道。”於穆捏了捏眉心,“但我們沒辦法了。”他抱緊何靜姝,讓她的額頭貼在自己胸口上,安撫似的拍著她的背:“一步錯步步錯,我不參與進去已經是最大的讓步。因為我要保全你跟巋河,不受到任何一點傷害。”

    於老先生動作很快,兩天內找全了切入點,把目標放在任幸川身邊的林深身上,叫人搜集了他的全部資料。

    萬事俱備之後,他以於氏代表的身份打電話私下找到林深,以詳談項目明細的理由在當晚把他約了出去。

    不明所以的林深欣然同意與於氏見麵細談,帶著項目報表去了約好的地點。

    在得知事情前因後果後,林深“騰”地站起來,不可思議地指著於老先生的眼睛:“你們內部出了這種事,想用這種方式脫罪?你當我是什麽人!”

    “先別急啊,看看我們給出的條件。”於老先生並不為對方的氣急敗壞所動,輕輕把文件推到前麵,做了個請的手勢。

    “就算你們給我這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我也不會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林深盡量保持著冷靜,但內心的怒火此時根本壓不住:“我可以當做沒聽見今天的事情,於氏把該賠的錢賠給任氏,然後把秉公執法,把犯罪者送入監獄才是虧損最小的處理方法!你們這樣是不對的!”

    他拿上東西,對眼前於老先生給出的條件視若無睹,準備離開包廂:“告辭!”

    於老先生笑了:“果然沒看錯人啊,以後你這樣的人進了於氏,我也不怕再有敢貪汙公款的人了。”

    林深氣極反笑,轉身義正辭嚴:“我再說一遍,我——不會幫你,光做假賬隻是一回事。於老先生,您想幫自己的恩人,但您不知道,任先生和望女士也是我的恩人!沒有他們我也到不了今天這個位置,也更加不能遇見我此生所愛。為了保護目前的一切,恕我無法幫您,也還請您放棄這種不道德的想法,盡早報案吧。”

    於老先生嘴角提著,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那您就走吧。”

    林深沒再回答,轉動了包廂門把手,卻發現門被反鎖了。

    “於老先生您這是幹什麽!”林深怒極。

    “年輕人,你還是不夠穩。”於老先生笑了,“我不這麽做,怎麽能讓你聽我把話說完呢?”

    林深壓著火:“聽您說完,我就能走了嗎?”

    於老先生笑著朝麵前空缺的椅子做了個請的手勢:“當然,於某說到做到。”

    林深大步往回走,坐到原來的位置上,坐姿明顯是不想久留的樣子。

    於老先生也沒嫌他不禮貌,十指在桌麵上交叉,緩緩開口道:“林先生怕是理解錯了我方的意思。”

    林深一挑眉:“我可沒覺得。”

    於老先生慢慢地搖搖頭,抬眼間都是商場混跡多年的沉穩和精明感:“林先生其實要是不答應的話,這碗髒水,可就要潑到林先生自己身上了。”

    “你說什麽?不可能。”林深猛地抬眼,直勾勾地盯著對麵。

    “怎麽不可能?”於老先生聳了聳肩,“我還沒跟林先生你坦白呢,在你之前,我已經找了任氏其他幾位中流砥柱,他們全都答應了。”說著,他把林深沒拆開的文件袋打開,白紙撒在桌麵上支離破碎。

    林深眼睛倏地瞪大。

    “看看,是不是這些人?你以為的好盟友。”於老先生像是在看戰利品一樣看著林深的表情,不緊不慢道:“這些人,我隻用了兩天時間,就讓他們變成了於氏的人。還有,你現在在這個房間的事情,他們全都知道。你猜猜你要是還像剛才一樣走出去,他們會跟你的恩人——怎麽講?”

    林深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簡直是怪物。”

    “謝謝。所以林先生你說說看,要是你就是任幸川,你會不顧公司整體去保一個人,還是選擇舍小人保大局?”於老先生嘴角揚著,聲音也是上挑的:“如果你認為他們是優秀的領導者,那你就知道他們會怎麽選。”

    林深後背發著冷汗。

    “到那時候——你的妻子,我沒記錯的話是叫鹿嫻?名字還挺好聽。”於老先生看向自己眼前交叉的指尖,突然緩緩地站起來兩手撐著桌麵,靠向林深那一頭:“她也別想好過。”

    “林先生那麽厲害,學曆又高又聰明,也懂得世故。做個賬而已,我們保你全身而退。”於老先生又緩緩坐下去,微笑著盯著身體已經僵硬的林深:

    “一頭是兩邊都吃力不討好的事,一頭是拿著於氏頂層高管的工資,最頂尖的福利和最大的房,跟老婆好好過日子。”於老先生翹起腿,身體往後靠:“林先生是聰明人,該怎麽選,現在知道了吧?”

    林深無力的蜷起手指。他感受到了被支配的無奈感。

    這個人,他玩不過。

    他艱難地開口:“他們還有個女兒。”

    於老先生自知已經取得了勝利:“知道,跟我孫子好像差不多大。”他笑了:“怎麽,還擔心這個?我肯定給他們找最好的——”

    “事情過去之後,我會當任望珊的第一監護人。”林深冷冷地打斷他,“我隻希望,於氏一輩子都別再摻和進她的生活。她以後交給我來管,就不勞煩你們操什麽心了。”

    於老先生挑了挑眉:“那更好。”

    一個月後,鹿嫻晚上整理林深的書房時,無意間看到了他桌上的文件。她笑著打開隨意地翻看了幾頁,滿臉幸福地一邊想著待會怎麽跟林深說,她想要一個孩子。但她的眉頭漸漸蹙起來:鹿嫻在日本學的就是這方麵的內容,她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林深進書房看到鹿嫻手上的東西時,那種錯愕的表情更證實了鹿嫻的懷疑。

    “林深你之前跟我說的,因為任幸川挪公款你一氣之下換了工作的事情是不是假的?”鹿嫻滿眼透著不想相信的哀傷,可林深躲閃的眼神告訴了她答案。

    “你瘋了嗎林深——你是不是瘋了啊!”鹿嫻雙手發著抖,鬢邊垂下的發絲沾到淚水貼在臉上,“他們是你的恩人,他們還有個那麽小的孩子!她才十六歲都沒滿啊,她又到底做錯了什麽!?”

    林深手足無措:“鹿嫻你先聽我解釋好不好,你別急,不是你想的那樣——”

    “好啊。你解釋吧。”鹿嫻把文件擱置在書桌上,滿臉淚痕:“我聽著。”

    “”林深欲言又止,發現自己無論怎麽解釋,事實都已經擺在眼前,他逃不掉,掙不脫。

    “林深。”鹿嫻垂下眼眸,“我們離婚。”

    任幸川和望溪入獄沒到半年,蔣老在一家夜總會被發現吸毒已長達一年之久,由於拒捕加上襲警,就地執行槍決。同年,於老先生心髒病突發去世。

    一切都死無對證,上一輩的這場慘痛的冤情,以含冤者的入獄和沉默者的懺悔,從此悄無聲息,宣告落幕。世界上知情者,唯獨剩下了林深鹿嫻,於穆何婧姝。

    這件事情就像是巨石一樣,壓在他們心頭近五年之久,壓得他們每一個人,都無形間喘不過氣。

    但一切都在輪流轉,林深將含冤者唯一的女兒轉入了昆城一中,卻不知道於穆的兒子,於巋河也就讀於這所高中。

    一切又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