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凡人之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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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裙女子似乎對這些並不關心,她旁若無人地拿出一隻判官筆,開始在男童臉上作畫。
她的“畫技”顯然極為純熟,隻片刻的功夫,男童竟變換了一副容貌。
他不再木訥,他在笑,笑得栩栩如生。
這一幕,眾人看得頭皮發麻。
作畫完畢,黑裙女子默念咒法,隻見一道影子從老道的銅壺裏呼嘯飛出,鑽入男童身體。
黑裙女子掌心托起,將一團明黃色的光團送入男童口中。
下一刻,男童竟活了過來。
“娘親,是他!就是他打的我!娘親,你快幫我報仇,我想喝他的血,吞他的魂!”男童手指李默書,神態與活人無異,但說出的話卻令人毛骨悚然。
黑裙女子臉上有幾道疤痕,配合一張慘白的臉,看上去陰森可怖,但聽了男童的話,她臉上竟露出柔和之色。
她親昵地蹭了蹭男童的臉,溫柔道:“念兒放心,娘親這就把他抓過來,讓你飽餐一頓。”
說完,她掌心一翻,手中多了一杆白幡。
白幡一現,眾人隻覺耳邊到處都是淒厲地嘶吼之聲,腦袋嗡嗡作響,整個人都陷入了混沌之中。
也隻有一品以上的高手,才能夠勉強站定。
老道見到白幡,臉色刷白,驚恐道:“百鬼幡!畫皮術!鬼仙!她是鬼仙!原來這些鬼,都是她養的!”
李默書倒顯得很淡定,他已經大致理解了自己的實力,比鬼將高了七層樓不止。
老道之前說過,鬼將的實力堪比仙人,那他口中的仙人也就那樣了。
黑裙女子並非魂體,而是活生生的人,老道既然稱之為“鬼仙”,大約便是仙人之流了。
觀其手段,該是倚仗養鬼、禦鬼之類的法門,自身的戰鬥力幾何卻不好說,但料想是不太行的。
自身強大的人,並不會太過依賴外物。
當然,即便她真的很強,李默書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
戰鬥這種事,不打過又怎麽知道呢?
未戰先怯,他也成不了如今的李默書。
黑裙女子發出一聲厲笑道:“老牛鼻子,還算你有些見識。你既然敢收我兒,應該也做好被本仙扒皮煉魂的準備了吧?”
老道一聽,臉色更白,卻聽李默書問道:“她剛才手中的光團是什麽?”
老道麵現不忍之色,道:“那是精魄,用魂體提煉出的最精純的能量,對鬼魂之流是大補之物。想來,便是由剛才那個孩童的魂魄提煉而出。煉其魂,占其身。唉,他還那麽小。”
李默書聽得眉頭微蹙,覺得這鬼仙行事太過殘忍。
黑裙女子大笑:“卑賤的螻蟻,成為念兒的食物,是他的榮光。別急,今天這裏一個都跑不了。”
她將手中的白幡一揚,狂風平地而起,烈日驕陽竟被一團黑暗遮蔽,整個閑鶴山莊仿佛陷入了一個巨大的囚籠之中。
無數鬼魂從白幡裏鑽出,見了這許多生人,他們似乎興奮無比。對他們來說,這是一場饕餮盛宴。
李默書掃了一眼,隻剛才那種鬼將級別的鬼魂,就有十餘隻之多。
他再次看向老道,老道嘴角微抽,不過還是解釋道:“這是鬼域之術,百鬼幡中飼養的厲鬼,在鬼域中實力倍增,但生人在鬼域之中,生氣受到壓製,實力卻要大打折扣。”
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看向李默書道:“你”
李默書淡淡道:“完全沒有感覺。”
老道無語。
眼前這鬼仙的確厲害,可都在他的認知之中,李默書卻是個怪胎,究竟有多強他也無從判斷。
也許,今天這並非死局?
老道自然明白,破局的唯一希望就在李默書身上。
山莊之中,淒厲地嘶吼不絕於耳,厲鬼們仿佛野獸一般,瘋狂地撲向生人,撕扯著他們。不過片刻功夫,實力稍弱者已經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十餘隻鬼將瘋狂撲來,李默書周身劍氣狂湧,鬼將竟不能近身。
他將小花交與老道,看向黑裙女子的眼神已然帶著殺意。
於江湖行事,李默書胸中自有一杆標尺。他雖強,但從不淩弱,也不輕易判人生死。
可黑裙女子所作所為,已然觸及了他的底線。
李默書劍指並起,身上劍意轟然迸發。左近幾隻厲鬼在這狂暴的劍意之下,直接灰飛煙滅。
林家劍客們手中的劍,不由自主地脫手而飛;遠處,半山湖中,青羽再次破湖而出;閑鶴山莊的劍,有一把算一把,在這劍意引領之下,悉數飛出。
高空之上,無數飛劍聚攏而來,蔚為壯觀。黑暗的牢籠在這衝天劍意之下,竟似要破裂一般。
感受到這宛如實質地驚天劍意,黑裙女子臉色狂變。
但她是仙,怎會被一介凡人嚇到?
“有些本事,可憑凡人之劍,豈能傷仙?”
黑裙女子冷笑一聲,手中打神鞭驟然向虛空抽出。強大的仙元波動,竟讓虛空震顫,滿天的飛劍竟是被全部震碎。
無數劍屑碎裂,化作點點星光,竟將這暗夜裝點的十分美麗。
做完這些,黑裙女子嘴角翹起,頗為自得,示威般地看向李默書,山莊眾人卻是麵如死灰。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
下方,李默書卻不為所動,劍指下按,淡然開口道:“大河!”
滿天的劍屑竟星河倒掛,如瀾江之水傾瀉而下,席卷了整座山莊。那些凶神惡煞的厲鬼們,被這劍屑一絞,登時魂飛魄散。
神奇的是,仿佛無處不在的劍屑竟似長了眼睛一般,不傷生人分毫。
眾人看得神魂顛倒,好似徜徉在漫天星河之中。分明是一個劍意凜冽地修羅場,可他們竟覺得美輪美奐。
“星河”璀璨,將這片黑暗撕得粉碎。
陽光重新普照大地,山莊重回人間,林家眾人正自慶幸著劫後餘生,李默書卻發出一聲輕咦。
黑裙女子匍匐在地上,身上鮮血淋漓,已經沒了氣息。
李默書驚訝的是,她竟沒有逃,而是用身體將那鬼童護在了身下。
在他看來,這些鬼魂應該隻是鬼仙祭煉的兵器,工具一般的存在,死不足惜。對於手段殘忍的鬼仙來說,當是不帶絲毫感情的。
可臨危之際,鬼仙的本能竟不是逃走,而是以身相護,這就有些不尋常了。
莫非這鬼童竟是她的親子?
鬼童逃過一劫,正在黑裙女子身下瑟瑟發抖,顯是被嚇得不輕。
“道長,這鬼童該如何處置?”李默書轉身問道。
老道正要開口,忽地麵色大變,驚呼道:“小心!”
其實不用他提醒,李默書已經飄然而起。但這異變竟不是衝他,而是與他背道而馳,衝進了林家人群之中。
李默書暗呼大意,他於這鬼神之道,到底還是太稚嫩了。
便在這時,林家人群之中發出一聲慘呼。李默書看去,卻見黑裙女子抓了一個人質。
人質一副富家翁打扮,和周圍的林家人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李默書一眼便認了出來,是林煜堂。
黑裙女子現在是魂體狀態,但她卻生生從林煜堂脖頸上咬下一塊肉來,滿嘴是血,場麵極其殘忍血腥。
李默書原以為這隻是為了警告他,讓他不要輕舉妄動。可他萬萬沒想到,黑裙女子竟就這麽和鬼童一起,將林煜堂活生生咬死了。
這變化太過突兀,以至於李默書到現在都沒緩過神來。
“相公!”林煜堂妻子一聲慘呼,幾乎暈厥過去。
便在這時,林煜堂的魂魄從殘破不堪的身體裏浮了出來,他臉上依舊帶著茫然和痛楚,仿佛剛才那修羅般的感覺仍沒有揮去。
看到黑裙女子,他麵露驚懼之色,本能地想要逃走。黑裙女子哪裏肯依,隻是隔空一攝,便將林煜堂定住。
“林煜堂,看著我!”黑裙女子一拂袖,滿身的血跡消失無蹤。
她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一般,林煜堂瞬間安靜了下來。
他看向黑裙女子,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你你莫非是珺兒?”林煜堂震驚道。
一些早已深埋的記憶,從林煜堂內心深處翻湧而出。
隻是他無法將那個溫柔婉約,仿佛從畫中走來的奇女子,與眼前這個凶神惡煞,殺人不眨眼的鬼仙聯係到一起。
對方的容貌氣質都發生了極大變化,若不是棱角之中還有一絲當年的影子,他也認不出來。
聽到“珺兒”二字,黑裙女子眼神裏的複雜一閃而逝。
“難為你了,林郎,竟還記得我!”黑裙女子冷笑道。
“刻骨銘心,豈能忘懷?”林煜堂信誓旦旦道。
“好一個刻骨銘心!”黑裙女子聞言厲笑不止道,“林煜堂,今天我們娘倆索命來了!本想將你收入百鬼幡,日夜受百鬼撕咬之痛,隻是沒想到林家竟請來這等高手!也罷,今日你我便在此同歸於盡吧!”
黑裙女子顯是狠辣,壓根就沒有聽林煜堂辯解的意思,大袖一卷,鬼童化作一陣狂風被送走。與此同時,她一掌按向林煜堂。
她顯然早就戒備了李默書,這個距離他就算發動風雲也來不及。
忽地,一道青光閃過,黑裙女子這一掌沒拍下去,竟是被直接釘在了地上,任憑她如何掙紮也掙脫不了。
李默書眼前一花,被黑裙女子送走的鬼童竟又去而複返,站在原地一臉茫然。
仔細看去,將黑裙女子釘在地上的,竟是一小截樹枝。
李默書嘖嘖稱奇,以樹枝殺人,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可將一個魂體釘在地上,這就不是他能辦到的了。
“明心,打酒。”樹梢上躺著一名男子,他朝老道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