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大梁公子墜崖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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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嫣兒,說說你那裏的進展。”司徒老先生洪亮的聲音響起,將攸樂的思緒又拉回現實。

    “是,爹。”嫣兒終於在嚴肅的老爹麵前不再放肆了,恭敬答道:“數月前,我順利進入京城最大最豪華的紅袖坊,在那裏彈琴賣唱,吟詩作畫,很快便與周邊的姐妹相熟。趕巧碰上各大樂坊聯合竟演,女兒一不小心獲了個頭牌。。。”嫣兒說著噗嗤一聲笑了,可眼見座中三人均麵色嚴肅,隻得又正色道:“很快我的名聲便在京城各大樂坊妓館茶肆傳開了,每天慕名而來的公子哥,據嬤嬤說都有好幾百個。。。”

    “好了,嫣兒,撿重點說,你說的這些我們都知道了,也無關緊要。”司徒老爹嚴厲道。

    “是。”嫣兒稍稍紅了臉,吐吐舌頭繼續道:“有兩個重點人物已入我糓中,一個是高莽枝,一個便是那曾無庸,哦,每次和曾無庸同行的,還有一個叫陳水深的。。。”

    “陳水深?”司徒浩接話道:“這人曾經在街市上毆打高伯,被我教訓一頓,這人。。。”司徒浩停頓了,因為他看見攸樂的臉色已變了,緊咬牙關,雙眼冒火,臉漲的通紅,雙手緊緊抓住楠木椅的扶手。

    “攸樂,你認識這人?”司徒老爺子也意識到了攸樂流露出的憤怒,問道。

    “何止認識,我恨不得將這賊碎屍萬段,食其肉寢其皮!”攸樂一字一句道,雙眼射出銳利的光芒,俊俏的臉上寒霜乍起,“這廝在十年前,殺死了我的二哥!”

    此話一出,連司徒浩都大吃一驚,他知道高倚邦多年前死於非命,也知道這陳水深無惡不作,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是這陳水深殺死了高倚邦,而這惡棍目前還在曾家混的風生水起,曾晚晚和那惡棍好像關係甚密,就連作為高家的長子高莽枝對陳水深,也並非有刻骨的仇恨。這些,實在讓他這個外人看不明白。

    “那,為何當初未將他處以極刑,當時天下並無大赦。”司徒老爺子頗為疑惑,“以高家當時的聲望,還不足以被人欺負吧。”

    “原因不明。”攸樂搖搖頭,“當時我還小,不懂這些。想必是這廝動用了朝廷的某些關係,免除一死,而後又遇天下大赦,這畜生便重新出來為禍人間了。”

    “是,這陳水深絕對是一罪大惡極的混混,他多次在各個場所吃喝玩樂,事後便找理由賴賬,可能大家都知道他身上曾有命案,不敢找他要賬。這廝還曾經有一次想要來占我的便宜,被我狠狠教訓了一頓,讓他長了長記性。”嫣兒說到興致勃勃處,正準備好好描述一番,卻見眾人都麵帶悲戚之色,隻得罷了話頭。

    “你們去查查曾家和朝廷到底有什麽勾連,為何能將一個死刑犯救出天牢,這也是曾家的罪證之一。”司徒老爺子道。

    攸樂和司徒浩都點頭讚同。

    “那高莽枝每次去找我,也就聽聽曲,喝喝悶酒,他似乎心思沉重。。。”嫣兒瞟了一眼攸樂,見攸樂麵無表情,不知道攸樂何以對這個大哥似乎並無很深的感情。

    “攸樂,你回京城,不願以如今的身份見伯父我可以理解,可為何你連高家也不回,你大哥高莽枝,你也為何不見呢?”嫣兒問道。

    攸樂不知該如何作答,隻默然垂首。

    “我覺得那高莽枝雖有些懦弱,但心地還是善良,每次還會對我有所體諒。。。”嫣兒話未畢,便感覺到衣袖被扯了扯,原來是司徒浩不知何時已繞到自己身後,連連給自己使眼色,再看攸樂,竟麵色煞白,牙關緊咬,似乎很不願意嫣兒再提起此人。

    “哦,那曾無庸卻不同了,大把花銀子在我這裏,隻為。。。”嫣兒趕緊換了個話題,但臉一紅,又沒繼續說下去。

    “不過本小姐是絕不會讓他得逞的。”她想了想又及時補充了一句。

    嫣兒歪著腦袋,聲音有些低,“那曾無庸,號稱是京城五少之一,還真是風流倜儻,且細心體貼,好多姑娘都迷戀他,不過,我倒是知道這人必是偽善至極的。。。”

    “那你到底打探到什麽有意義的信息沒有?”司徒老先生沒有理會女兒的小心思。他知道自己的兒女個個身懷絕技,對付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哥綽綽有餘,毫不擔心她的安危,更關注的是是否有新的進展。

    “呃,目前這三人正在我掌握之中。。。”嫣兒有點不好意思道。

    “攸樂,你自己有什麽收獲?”司徒老先生不再理會女兒,轉向攸樂,和氣地道。

    攸樂麵色如霜,在這慈愛如父的老人麵前,她多想放下身上所有的包袱痛哭一場,但萬事才剛開端,還遠不到可以痛哭的時候。她穩定了下自己的情緒道:“曾家已開始注意我的行蹤,估計不久便要找上門來,到時候我便好大展手腳了。還有,我已得知三哥當年慘死的真相。。。“話音未落,雙眼已漲的通紅,淚珠撲簌簌滾落。

    嫣兒一改剛才的調皮模樣,挪到攸樂身邊將她抱進懷裏,並對司徒浩使著眼色,示意他向前一步,安慰攸樂,司徒浩卻猶豫著搖了搖頭,不敢靠近。妹妹深知這個哥哥對攸樂的情意,極力想要撮合二人,但司徒浩卻知道還有馬淩雲的存在,從來隻任憑這個妹妹玩笑嬉鬧,不敢靠近攸樂半步。

    “義父,景王府人多嘴雜,李大新作為重要人證,長久呆在那裏畢竟不安全,可否。。。“攸樂忽然想到這件大事,抬頭望向老穀主。

    “沒問題,“司徒老先生明了攸樂的意思,幹脆地答道:”你尋到合適的時機,將他帶到穀中來,這裏絕對安全。“

    “多謝義父,多謝浩哥,多謝嫣兒,你們的大恩大德,攸樂永世難忘。”攸樂起身退後,欲朝三人行大禮,司徒浩和司徒嫣兒趕緊上前一步攙住她:“答謝的話你都說了幾籮筐了,今日怎麽又提起,還要行大禮,我們怎麽受得起。”

    司徒穀主麵色沉重,沉默片刻後緩緩道:“攸樂,幫助你,不僅僅是幫助高家勘破迷霧,更是為天下蒼生討回公道。若那曾無庸父子果真十惡不赦,在朝堂上拉幫結派,為一己私利不惜禍害大梁百姓,那我藥聖穀舉全穀之力,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將那惡賊拉下馬來。”

    攸樂含淚點頭,掙開兄妹二人手臂,再次鄭重下拜,朗聲道:“攸樂謝義父高德大義!”起身時已是英氣滿麵,毫無小女兒的軟弱嬌怯了。

    吃罷早點,已經日上三竿,山穀中霧氣漸散,空氣中到處彌漫著各種花香。司徒老先生又交待了下一次三人相聚的時間,便放兒女們各自離開了。

    三人牽馬執轡,緩緩從穀中步行而出,因山道狹窄,穀內通往山外跑馬大道的這段路都隻能步行。馬兒不懂人的心思,在春天也格外雀躍,時時甩甩馬臀擺擺馬尾,時而伸長脖子去偷吃路邊的野草。三人卻一直沉默著,嫣兒偷眼看了看二人,故意咳嗽一聲道:“浩哥啊,你今兒怎麽無精打采的啊,以往見到攸樂,哪次不是打了雞血似的?快點上前一步,幫攸樂牽馬啊!“

    司徒浩背對著攸樂,故意對妹妹晃了晃拳頭,作了個要揍她的姿勢,嫣兒趕緊將頭一偏,假意要躲,不過司徒浩倒確實聽了妹妹的話,乖乖地將馬繩從攸樂手中接過。攸樂毫不反抗,也一語不發,任憑手中的韁繩被拿走。

    嫣兒知她想問題出了神,也不去打攪她。她不知道,攸樂的心裏還埋藏著一個秘密,一個百思不得其解的秘密,一個縈繞了她四年卻不能為人道的秘密。

    這個秘密是否與家庭的敗落有關呢?

    “要上馬了,攸樂。“司徒浩輕輕扯了扯攸樂的衣袖,將韁繩遞到攸樂手上。攸樂接過韁繩,想也不想便翻身上馬,縱馬狂奔,嫣兒和司徒浩趕緊打馬急追,生怕攸樂有失。

    幽靜的山道上,隻聽得三匹棗紅馬得得的馬蹄聲。

    嫣兒一直在大叫:“攸樂,慢點,小心啊。”

    司徒浩則保持了高度的警戒,始終緊緊跟在攸樂的身後,以防意外發生。

    而狂奔在最前麵的攸樂卻始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那飄飛的思緒已隨著兩邊呼呼倒退的黃楊木而回到五年前。

    那一日,是攸樂十五歲生辰。從記事時起,她每年的生辰便是整個高宅最開心的日子。她是家中的幺女,父母的掌上明珠,所有哥哥們百般嗬護的對象。俗話說皇帝愛長子,百姓寵幺兒,她的生辰之日比任何一個哥哥的生辰都要隆重,甚至比節日還要盛大。

    每次生辰前一個月,高伯便組織下人們開始籌備,把整個高宅裝扮得富麗堂皇。入夜,高宅到處掛著祝福小姐生辰的大紅燈籠,燈籠全都是定製的,每個燈籠上都寫有一句吉祥語,是高宅裏從上到下好幾十號人的祝福。生辰日當天,高宅除了會宴請所有親朋好友外,還會在京郊外設十裏粥鋪。這一日,下人們也可以沒了規矩,和大小姐打鬧嬉戲。高府上下一片喜氣洋洋,熱鬧非凡。

    然而,自攸樂十歲那年開始,生辰日便被籠上了陰鬱的色彩,且參加的人數逐漸減少,一年比一年冷清。那一年,二哥高倚邦死了,死於械鬥,且不知什麽原因,沒過多久,父親竟然將大哥高莽枝的腿打斷了。整個高宅開始陷入悲戚和迷亂之中,仿佛身陷沼澤,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攸樂十二歲那年,三哥高蠻專出差在外,沒過多久也傳來噩耗;她十三歲那年,已經懂事,對家中的事情也大概知曉,一日官府來人羈押五哥,說是五哥殺了一名茶農,且很快被判斬首。自此,母親便經不住連串的打擊,開始陷入瘋魔狀態,一時清醒便以淚洗麵,一時糊塗則六親不認。她十四歲那年,更大的打擊出現了,有人狀告父親高普滄二十年前殺人,父親很快伏罪,從此再未回到高宅。

    然而打擊還未結束。就在攸樂十五歲生辰前一月,四哥革登竟然莫名其妙失蹤。攸樂派出下人四處尋找,始終不曾得到任何消息,四哥猶如人間蒸發了一般。家庭的變故,讓十五歲本是天真爛漫的攸樂整日鬱鬱寡歡,從此臉上再也沒有了笑容,她對家庭一連串的變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日,攸樂望著冷清而顯得有些陰森的高宅,憶起往日宅裏歡笑嬉鬧的場景,不禁悲從中來。這種悲涼的感覺促使她不自覺地想往外走,想要逃離。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迷迷糊糊中似乎在往遠離京城的西山而去。

    此時正是盛夏,清晨還有日頭,此時卻開始飄起毛毛細雨,攸樂一路走一路神思不屬,她沒帶雨具,很快頭發已濕潤潤的了。良久,她感覺頭頂的雨貌似停了,微微抬頭才意識到,不知什麽時候頭上多了一把雨傘。再抬眼望向傘的主人,竟然正好與大哥高莽枝四目相對。

    “大哥。”

    “攸樂,你要去哪裏?”高莽枝關切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攸樂低沉答道,眼中滿是痛苦與迷茫。

    至此,家中唯一能依靠的就隻有大哥高莽枝了。可她明顯地感覺到,大哥與這個家庭卻有些格格不入。多年前,父親不知何故,狠心將大哥的一條腿打折,至今大哥還是一瘸一拐,自此後,大哥便對家人恨之入骨了。除了對攸樂偶爾展露下笑顏,對其他兄弟和父母,大哥都是冷眼相對。隨著家中禍事一件接一件的發生,攸樂感覺整個家庭似乎被一張無形的大網不斷拖向深淵。她和父母都痛不欲生,而大哥卻依舊在外花天酒地,對家庭變故不但不感到痛苦,從其言語中反倒時常流露出幸災樂禍。高莽枝自小性格懦弱,沉默寡言,攸樂也從來隻當他是家中的長兄來尊敬,卻很少有親近的舉止。隻是現在家中已無男丁,大哥便挑起了家庭的重擔,攸樂才發覺,這個大哥其實也還是有才華的,以前隻是被其他優秀的兄弟掩蓋了光芒而已。

    “大哥,你說父親是真的殺了人嗎?”這是攸樂最想不透的。父親在她心目中,從小就是愛國愛民,品行高潔的楷模,她從未想過,父親的形象會在自己心目中轟然倒塌。自父親入獄後,她滿腦子縈繞的都是這個問題。

    “當然,他要是沒殺人,怎麽一句辯解都沒有?他要是沒殺人,怎麽會有人前來告狀?他要是沒殺人,官府怎麽會把他抓走?”莽枝的回答很冷淡,語氣如冰,這種態度令攸樂遍體生寒。

    “可是,父親怎麽可能殺人呢,他那麽。。。”

    “他怎麽不可能殺人?他多年來偽裝隱藏自己,就是要掩蓋自己殺人犯的事實!他就是個偽君子!”

    “大哥,你怎麽如此說父親?除了這件事,你從哪看出父親偽善了?”攸樂很生氣,將莽枝的傘一把推開。

    莽枝忙賠笑著又舉起傘,“好啦,我的好妹妹,就讓我陪你在雨中走一走,別再討論這個話題了好嗎?”

    攸樂一時有些氣結,但也不願再開口。她實在不明白,大哥怎麽會對父親是如此態度,即便父親打折了他的腿,他也不至於如此仇恨父親,仇恨這個家啊,就像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莽枝撐傘,陪著攸樂慢慢在雨中踱著。

    漸漸地,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彌漫了攸樂的周身,取代了適才的痛苦迷茫,這感覺異常詭異,令她不寒而栗,她敏感地意識到,這種感覺來自於大哥。

    大哥離她越來越近,撐傘的右手幾乎要繞過攸樂的脖子了,身體也幾乎貼著攸樂,她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傳遞而來的強烈男人氣息,那氣息如此強烈,強烈到似乎要將其吞噬。這種感覺很異樣,雖然大哥是男人,但作為親兄長,攸樂從未把大哥往一個異性的方向去想。攸樂終於忍不住向大哥望去,迎上眼簾的竟然是大哥灼熱的目光。那目光熾烈而熱情,似乎要噴出火來,除了馬淩雲偶爾曾給她這樣的感覺,她還從未從任何一個男人的眼中獲取過這樣赤裸裸的信息,攸樂心中不禁咯噔一下。

    “大哥,你,你怎麽了?”攸樂的嗓音有些發顫。

    她下意識地想要遠離大哥,卻被大哥輕輕抓住:“攸樂,在下雨,小心著涼,我會心痛的。”那語氣溫柔得似能掐出水來。

    這絕不是哥哥對妹妹的關切,而是情郎對渴慕已久的女子的深深愛戀!攸樂更加心驚,見大哥雙唇似在輕輕顫抖,顯然內心已波瀾萬狀。

    攸樂緊張到極點,毫不猶疑地從大哥懷中掙脫,朝雨中奔去。

    這時,雨越下越大,天黑沉沉的,偶爾有閃電在低矮的雲腳中劃過。高莽枝在後麵緊追不舍,不停大叫:“攸樂,你要去哪裏,等等我!“

    攸樂不敢停下腳步,她在狂奔,狂奔。。。

    前麵就是西山了。這是離京城最近的一座山,雖不夠高,但也足夠險峻。攸樂以前時常和馬淩雲來攀爬,因此對其小路相當熟悉。她什麽也顧不得多想,此時隻想擺脫掉高莽枝,她知道高莽枝腿腳不便,應該不會跟隨她上山,或者根本無法跟上她的步伐,至於此時的擺脫是否就能杜絕此後的糾纏,她根本就不曾細想。

    誰知攸樂一路向上,高莽枝也一瘸一拐地跟上來了。他扔掉手中的雨傘,大叫道:“攸樂,別跑了,快下來,我們回家去!“此時已是瓢潑大雨,嘩嘩的雨聲幾乎淹沒了高莽枝聲嘶力竭的喊聲。山路上的岩石越來越濕滑,攸樂幾次都險些摔倒,回頭看時,高莽枝跛著一條腿,手腳並用,更加艱難地攀爬著,卻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怎麽辦,前麵眼看就是懸崖了,攸樂心內焦急,腳步卻不敢停下來。她不敢麵對大哥,家中已經有太多太多的變故,她不能再承受意外了,大哥為何會對她產生別樣的感情,她根本想不通。她不敢去想象,一向用來尊敬和依靠的大哥,會變成另外一個人,這無異於將她最後一個親人從身邊奪走。此時,她不想去麵對,隻想要逃避。

    再抬頭看時,她已到了山頂,遍地怪石嶙峋,雜草叢生。失去了山道上大樹的遮擋,山頂的雨似乎更加瘋狂,大雨像瓢潑似的兜頭而下,雙目幾不能視物。

    攸樂又急又氣,靠在一塊大石上放聲大哭,多年來的委屈與無助,似乎在這一刻釋放了。隆隆的雷聲與嘩嘩的雨聲震耳欲聾,掩蓋了攸樂的痛哭之聲。大雨如注中,隻見她雙肩聳動,幾欲暈厥。

    此時,高莽枝已趕到了攸樂的麵前,他急忙將自己濕漉漉的外套脫下,蹲下身來披在攸樂的頭上。

    他拉著她的手,大喊道:“攸樂,雨太大了,我們下去再說。”

    攸樂用力摔開他的手大聲喊道:“有什麽話就在這裏說,你不說清楚,我絕不下山!”

    攸樂態度堅決,她看到高莽枝全身已盡濕,雙唇被凍得發紫,上下牙不斷打顫,但眼中的光芒依然是灼熱的,縱傾盆大雨也澆不滅這熱情。

    他用力抹一把臉上的雨水甩掉,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噗通一下跪倒在攸樂的麵前,不管不顧攸樂的吃驚,大聲說道:“好,攸樂,我說,今天我便將這十五年憋在心裏的話通通說完。我喜歡你,我喜歡了你十五年。從你出生開始,看到你肉tuan團的笑臉,我便對你有特殊的感情,我想抱你,卻又不敢抱。別的兄弟都敢和你隨便地嬉笑打鬧,唯獨我不敢,你在我心目中就像仙女一樣,我絲毫不敢放肆和親近。以前我一直不懂,你是我的妹妹,可我為何總是見到你就臉紅心跳,為何想拉你的手,親近你,甚至想親吻你,多少次你都出現在我的夢裏,我們在夢中纏綿。這十五年,我痛苦地壓抑著自己,我覺得自己是個畜生,竟然對自己的妹妹產生褻瀆之情。現在,我終於明白了,我是可以喜歡你的,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我,我恨不能全世界都來祝福我。攸樂,你知道嗎,我們並非親兄妹。。。”

    攸樂一直聽得觸目驚心,這“並非親兄妹”幾個字更像是平地驚雷,她完全懵了。

    “我不是父母的親生兒子,我是他們撿回來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隻有我,隻有我能擁有你,攸樂,我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我們是可以結合的。你相信我,我愛你勝過愛自己的生命,你要我為你做什麽我都願意。當初之所以我要去妓院找曾晚晚,又把晚晚娶回家,我就是想要讓自己擺脫你,忘記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我要不斷壓抑自己的感情,還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現在,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障礙了,我可以休了那個女人,馬上就休!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她根本不配做我們高家的兒媳。我們兩結婚,為高家重新找回希望,為高家開枝散葉。。。”高莽枝越說越激動,撲上前去將攸樂緊緊抱住。

    這時,一個炸雷在空中驟響,驚天動地,似就在身邊爆炸的一顆炸彈。

    攸樂此時已顧不得問任何問題,隻覺得眼前這個人已經瘋了,徹徹底底地瘋了,恐懼吞噬了她的全身,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將高莽枝推開,不顧一切地向前跑去。

    “攸樂,別跑了,小心,前麵是懸崖。。。”大雨中,高莽枝的聲音微弱地傳向攸樂,然而僅僅一瞬間,攸樂的身影便消失了,隻餘一聲驚恐的叫聲隱隱傳來。高莽枝嚇得魂飛魄散,飛奔向前,卻隻見向前幾步便是懸崖,如注大雨和藹藹霧嵐中,攸樂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高莽枝在懸崖邊哭得撕心裂肺,捶胸頓足,幾欲發瘋。<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