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孤身探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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歙州地界是兵部尚書羅盡忠的地盤,這一點攸樂以前便聽馬淩雲和景王爺提起過。羅盡忠乃歙州人氏,自他出任尚書以來,便不斷勾連吏部尚書何為貴,將自己的心腹一個個安排在歙州,所以上至州官下至縣官,幾乎全是羅盡忠的人。當初若非為打出自己作為無憂公子的名聲,她是不願去觸羅盡忠這一派的黴頭的。說到底,自己是女流之輩,起初,她並無像父親那樣胸懷天下的大誌,她隻是想將籠罩在家族之上的迷霧廓清,讓這個早已破碎的家庭重新找回一點往日的氣息。可自了解了三哥慘死的全過程以及看清了曾乘風父子種種的惡行後,她內心的豪壯之氣便被激發出來了。
景王爺這些年雖是個表麵閑淡的清雅王爺,但並非不問政事,如今他欲重返朝堂,也是極力支持攸樂,定要將所有事情弄個水落石出,更是在她離京之前將先皇禦賜的黃岡玉牌鄭重交予攸樂。憑著這枚玉牌,她可以在各級衙門暢通無阻。這也是她敢大膽接下芸娘的請求的一個重要原因,隻是自己能否將那俊生解救出來,卻是毫無把握。
快馬驅馳僅兩個時辰,攸樂便到達了歙州。當攸樂騎著她的棗紅馬,剛奔馳入歙州地界時,便感受到了異樣。幾乎經過的所有人都向她投來目光,有人正眼直視,有人側目偷窺,甚而有人指指點點。她不知自己哪兒不對,臨出門前,她還特意換上了一套簇新的玉色上等絲綢長袍,頭束翡翠發簪,整個人不說玉樹臨風,至少也是齊齊整整。
莫不是覺得我太帥了,攸樂不禁啞然失笑。可下一秒,她便笑不出來了,正當攸樂打算向一過路的老農詢問之際,隻覺耳邊一陣急促的勁風呼嘯而來,這速度又快又狠,似要將自己立即掀翻在地。攸樂畢竟是習武之人,下意識便伸出去抓,果然緊緊握住的是一根長長的軟牛皮鞭。這皮鞭雖軟,可若以迅疾的速度甩至臉上,非得皮開肉綻破相不可。
攸樂也不回頭看,冷笑一聲,隻稍微用力將那皮鞭往前一拽,隻聽後麵一聲驚呼加慘叫,接著是撲通一聲,回頭看時,一衙門巡捕裝扮的人已在地上哀嚎,身旁一高頭大馬噴著響鼻,正無辜地盯著攸樂。這人應是被攸樂從馬背上拽下來,跌落在地的。此時那人齜牙咧嘴,雙手緊抱著膝蓋,見攸樂回過頭來,立時凶相畢露。
“哪裏來的大膽小子,竟然敢在歙州城裏騎馬撒野?”
這時,周圍已站滿了圍觀看熱鬧的人,均指指點點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街道如此寬,怎麽就不能騎馬了,跑馬都足夠了。”攸樂回應道,見周圍一片掩嘴唏噓之聲,估摸著自己是被當作剛剛闖入進來的怪物在看了。
“歙州城內除了知府,縣太爺能騎馬,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騎馬,爾等小子竟然不知?”那巡捕樣人大聲質問。
“連大梁的都城都能騎馬,歙州城還不能騎馬了?這是哪門子的規矩,確實不曾聽說。再說,即便是聽說了,本大爺照樣騎馬。”攸樂毫不以為然,將手中的牛皮鞭輕輕一擲,扔還給地上那人,又故意大聲問道:“歙州青樓怎麽走,哪位兄台方便指個道?“
周圍立即有人開始竊笑,並小聲交頭接耳,有膽大一點的便為攸樂悄悄指了個方向,見那巡捕眼光如劍般射過來,便趕緊收回手指,並迅速撤離人群跑開了。
攸樂笑嘻嘻對那巡捕道:“爺現在要去青樓,別耽誤了爺的正事。要想來找爺,盡管來便是,隨時恭候。“說完一甩手中馬鞭,又故意大喊一聲”駕“,周圍人群立馬閃開一條道,讓攸樂的馬揚長而去,留下那巡捕在地上氣得大罵:”你小子給我站住,給我等著!“
待攸樂大搖大擺騎馬至青樓門口時,門前懶懶散散的龜公前一秒是驚訝得張大了嘴,後一秒則迅疾點頭哈腰過來扶攸樂下馬,並招呼門內幾位花枝招展的姑娘趕緊過來侍候。姑娘們見麵前這公子錦衣華服,麵如冠玉,且是騎著高頭大馬來的,爭先恐後地要過來招呼,一時間拉手的拉手,扯胳膊的扯胳膊,饒是攸樂身為女子,也不禁稍有麵紅。
她暗提真氣,將力道用於全身,幾個拉拉扯扯的姑娘立刻便感覺到一股震動,再伸手試探時,隻覺輕微麻木,便一個個滿麵狐疑,不敢再靠攏過來。攸樂故作鎮靜,清了清嗓子道:“叫你們媽媽過來,讓她喚芸娘過來陪我。“
“公子,芸娘哪裏有我美啊,我陪您不好嗎?“
“公子,芸娘會的琵琶我也會啊,我這就去取了來,怎樣?“
“公子,芸娘隻是去年的頭牌,今年的頭牌很可能是我阿紅啊。。。“
。。。。。。
幾個姑娘雖然不敢再近距離挨著攸樂,卻都不肯放過眼前這塊肥肉,看此人這打扮,這氣度,非富即貴啊。有稍微膽大點的又靠近攸樂一點,手剛一伸出來,卻似被電擊了似的,立即抽身回來,不知眼前這公子使了什麽法術。
“公子想要喚芸娘,是可曾見過她,還是慕名而來?“雙方正僵持著,一名身材微胖,頭上插滿珠翠的中年婦人搖著鵝毛扇走過來,一雙鳳眼在攸樂身上上下遊走。
“不曾見過,但聞芸娘琵琶藝極精湛,清麗脫俗,故而慕名前來。“攸樂猜到此人可能是老鴇,客氣地抱拳行禮。
“哦,”那老鴇又一次上下打量了攸樂一次,嬌笑道:“今天極是不巧,芸娘偶感風寒,恐怕不能見客。除芸娘外的任何姑娘,公子都可以隨便挑。”
“不妨事,偶感風寒不影響她彈奏琵琶,本公子坐遠些,也不怕她傳染。”
“這個,芸娘今兒個除了偶感風寒外,這身子也不大方便,公子你懂的啊。”老鴇將鵝毛扇輕輕撲在攸樂身上,嗤笑一聲。
“不妨事,本公子聽聞芸娘賣藝不賣身,今日專為聽其彈奏琵琶而來,今晨出發到歙州,我也趕了大半日的路了,所以,無論如何,今日一定要見芸娘一麵。”
“呃。。。公子,大家都是出門玩的,何必非得較這個真呢,芸娘今兒個真的不能來見客,還請不要壞了規矩啊。”老鴇稍收笑容,白眼一翻,鵝毛扇的力度便不再輕柔。
“本公子今日遠道而來見芸娘,便是想一睹其風采。若媽媽非不讓芸娘前來見麵,我可就不客氣了。”攸樂冷笑一聲,說完暗將真氣運至指尖,稍一指遠處,眾人隻覺一股勁風疾馳而過,身邊一龜公手上托盤裏的小酒杯便急急傾倒,酒香頓時彌漫開來,滿屋清冽。然此時,屋中人根本聞不到酒香,隻能感覺到殺氣,頓時個個嚇得花容失色,大氣也不敢出,隻偷眼瞧著這華服貴公子,都在暗自猜測此人來曆與身份。
“公子息怒。”老鴇見狀,也知此人並不好惹,立即換了副嘴臉,沉吟了半晌道:“既然您執意要見芸娘,那便請她帶病前來就是,隻是恐怕到時若擾了公子雅興,還請勿怪。”說完轉過頭對旁邊的龜公道:“去請芸娘來。”
那龜公愣了一下,但在老鴇悄悄使了個眼色後,立時便貌似懂了,答一聲“是”便躬身後退。很快,隨著一陣似有若無的脂粉香飄然而來的,是一位懷抱琵琶的紅衣姑娘。這姑娘容貌不俗,隻是略顯膽怯,毫無頭牌姑娘的自信與傲慢,她微微欠身,嗓音稍稍暗啞,低聲道:“芸娘拜見公子。”
攸樂瞟了她一眼,心中冷笑,問道:“你便是芸娘?”
那女子稍一遲疑,又點頭稱是。
“聽說姑娘蘭心蕙質,琴藝超群,今日本公子慕名前來,還請姑娘就坐,當眾彈奏一曲《鳳求凰》,如何?“
那女子立時麵露緊張之色,懷抱琵琶的手微微顫抖,顫聲回道:“公子,實在抱歉,因近日身體不適,這《鳳求凰》又好久不曾彈奏,有點生疏了。“
“哦,那就《十麵埋伏》吧。“攸樂似乎毫不介意,又換了一首曲子。
“這。。。“女子正不知如何回答,鴇母上前答道:”公子,《十麵埋伏》煞氣太重,實在不適合咱們這脂香粉弄之地,要不還是換一曲吧。“
“行,你說彈什麽就彈什麽。“攸樂隨意道,然後隨著龜公的指引,在廳內軟榻上就坐,翹起二郎腿,擺了個極舒服的姿勢,準備欣賞演出。
那姑娘想了想道:“那就《孟薑女》吧。“
攸樂不置可否,緊盯著那冒名而來的姑娘一言不發,直盯的她心裏發毛,見麵前的公子並不反對,才敢坐下來開始彈奏。
攸樂見她開始撥弄琴弦試音,便閉上了眼睛,似是在小寐,又似在靜靜欣賞。攸樂出生大家,特別是三哥還對韻律詩文等尤其有研究,即便自己不太擅長演奏,但欣賞水平卻是極高的。那紅衣姑娘試出的幾個音嘔啞嘲哳,不是琴太劣質便是琴藝著實太差,但她早知此人是冒牌貨,也便不動聲色。
直到那女子收完最後一個音調,將琵琶放至身旁,躬身一揖,攸樂都始終未睜開眼。琴音一消,此時廳內雖站滿了人,卻是沉寂無聲。不是尚在餘音繞梁的回味中,而是根本不敢作聲。眼前這位不明來曆的公子,剛才隨隨便便施展的幾下功夫,已足以震驚眾人了,不知他暴怒之下,會怎樣雷霆萬鈞。
歙州城內人均知,《鳳求凰》乃芸娘的成名曲,《十麵埋伏》乃經典的琵琶曲,這以琵琶聞名的“芸娘”卻偏偏都不演奏,反而挑了入門級別的《孟薑女》,簡單倒也算了,那琴音晦澀暗啞,斷斷續續,恰似這姑娘今日嘶啞的嗓音般難聽。
老鴇此時也有些緊張,絞著手絹不斷朝攸樂這邊張望。芸娘前些日子逃脫還未敢對外公布,今日就來這麽個瘟神偏要見芸娘,好不容易找了個湊數的卻又如此上不了台麵,現在隻指望這公子不懂樂理,看能否蒙混過關了。
眾人忐忑中,攸樂終於長長吐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睛,並伸了伸懶腰,故作驚訝道:“哎呀,演奏完了,可惜剛才睡著了。”攸樂瞟了眼老鴇,見其麵帶喜色,又問道:“媽媽,芸娘今日彈奏的如何啊?”
“哎喲,那可真是可惜了,芸娘今日發揮的竟比任何一次都好啊,餘音繞梁三日不絕,現在我們都還在回味呢。”那老鴇興奮地走到攸樂跟前,誇張的表情在攸樂看來實在滑稽至極。
“是嗎?”攸樂冷冷道,隨後輕哼一聲,手指稍一用力,將袖中的幾根銀針射出,直直刺向那把豎立在“芸娘”懷抱中的琵琶,隻聽得“錚錚錚”的清脆之聲,那琴弦便一根根應聲而斷。那“芸娘”嚇得花容失色,手中琵琶撲通一聲跌落在地。
眾人皆駭然,老鴇更是憤怒加驚懼,她柳眉一豎:“公子,人也見了,琴也彈了,卻毀我芸娘的琴弦,是何道理?”
攸樂卻不理她,直直走到“芸娘”身旁,問道:“你當真是芸娘嗎?”
那女子見這副架勢,哪裏敢理直氣壯地回答,隻支支吾吾著“我,我。。。”看看攸樂,又看看老鴇,不敢回答是還是不是。
攸樂又拉著她衣袖在眾人麵前轉了一圈,大聲問道:“這是芸娘嗎?”眾女子個個驚恐交加,豈敢出聲。
老鴇到底見過世麵,估計紙是包不住火的,且恐怕眼前這人已早知這隻是個假芸娘,再企圖掩飾下去已是徒勞,於是冷哼一聲道:“不錯,她的確不是芸娘。我剛才已多次推辭,說芸娘抱病在身不便見客,可你偏要見,我隻得出此下策,找了個人來頂替了。”
“哦,是嗎?”攸樂放開那頂替的女子,踱步到老鴇身邊,“芸娘當真還在這棟樓裏,當真抱病?”
老鴇見攸樂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已知此人來者不善,絕不是隻來聽曲的,而是來攪局的,甚至是來為芸娘報仇的,不過,她倒是也不怕,在這歙州城裏,有縣太爺給她撐腰,她還會怕誰,於是心一橫道:“芸娘的確不在此處,前些日子,她不聽我再三勸阻,半夜出逃了。“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平日裏有姑娘們隻要不聽老鴇的話,必定會招來嗬斥怒罵,甚者一頓暴打,多數姑娘都曾有過出逃的想法,無奈龜公盯的緊,這青樓又與官府有勾結,想逃也逃不掉,隻得在這裏一天天混著日子。可芸娘不一樣啊,不管怎麽犯錯,老鴇都不敢對她打罵,反而是禮敬有加,她可是歙州青樓的一塊招牌啊,有她在,恩客們就願意不停地往這裏砸錢。這幾日芸娘一直未現身,有相好的姐妹問起,老鴇都推說是病了,她們還真以為芸娘是抱病在身,可想要去探病,卻被老鴇一概拒絕了,原來竟然是逃走了。
“那為何芸娘會出逃?本公子聽說芸娘一向尊敬媽媽,且從不敢隨意外出。歙州青樓的規矩我可早有耳聞,凡有膽敢出逃的,一旦被抓,可不經官府直接打死。她竟然冒著生命危險也要逃走,看來此青樓比地獄還要可怕啊。“攸樂不緊不慢道,挑釁般地緊盯著老鴇的眼睛。
周圍的姑娘們越聚越多,很多嫖客聽說這邊有熱鬧,也聚攏了過來,一雙雙眼睛齊刷刷地盯著大廳中央的攸樂和老鴇,此時二人一個波瀾不驚,一個卻早已氣急敗壞。
老鴇收起自己的鵝毛扇,扔到旁邊的龜公手上,叉起腰來冷眼對攸樂,“喲,這是哪冒出來的白皮書生,前些日子剛來一個要給芸娘贖身的蔣俊生,今日又來一個渴慕芸娘的野男人,你是蔣俊生的幫手?或者,是芸娘那小蹄子又在哪裏勾搭上的?我告訴你,蔣俊生不知深淺,想要來搶芸娘,老娘已經把他送進了衙門,現在死活都還不知呢!你是哪個道上的,又要來搶芸娘?且不說芸娘已不在我這,就是在我這,怎麽也輪不到你這野小子上位,看上芸娘的達官貴人可多了去了。會幾下功夫了不起嗎,就敢在我這撒野,我這歙州青樓可不是吃素的,你也不去打聽打聽,我這裏的後台是誰。。。哎喲。。。“老鴇雙手叉腰,越罵越起勁,可話音未落,已開始驚叫一聲,她麵部抽搐,齜牙咧嘴,剛剛還張狂高舉的雙手立即下垂,緊緊捂著自己的右邊屁股,忍著劇痛用力一拔,卻是一根寸許長的繡花針,針尖還帶著殷殷血痕,再看向攸樂時,後者仍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上啊,還愣著幹嘛,你們這幫蠢貨,看著這野小子欺負老娘是吧。“老鴇舉著那繡花針,勃然大怒,杏眼圓睜,向身邊一群不知何時已手上拿著各種武器的龜公們大吼著。
那些龜公因常年生活在青樓裏,已沾染了脂粉氣,平日僅靠著裝出來的幾分狠勁嚇唬人,即便是老鴇要打人殺人,也都不會真正讓他們動手,而是直接串聯了歙州衙門內的衙役的。所以一旦真正遇事的時候,個個都是膽小如鼠,何況他們剛才已見識了眼前這華服公子的厲害,更是隻把手中的刀劍舉得高高的,卻不敢向前一步。
那老鴇立時凶相畢露,衝到一體態最威猛的龜公後麵,照著屁股就是一腳,那龜公踉踉蹌蹌著隻得大喊一聲“殺啊”,直衝攸樂而來。攸樂麵不改色,見眼前一大團衝過來,隻輕輕一側身,便躲過了那迎麵而來的大刀,趁那人還未轉身之際,又朝他後背補上一腳,本就踉蹌不穩的步伐更加亂了章法,一時控製不住撲倒在地,發出一聲悶哼。
周圍一片哄堂大笑。老鴇氣得臉煞白,咬牙切齒地衝到一個個龜公麵前,手舞足蹈嘶喊道:“一起上,一起上。。。”,見龜公們仍然不敢動彈,不禁氣急敗壞地拳打腳踢。
龜公們自知今日碰到了高手,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眼見著周圍十數個男人手舉大刀長劍,步步緊逼過來,攸樂卻依舊手捧熱茶,麵帶微笑。這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更是讓一群人心裏沒底,拿刀握劍的手都瑟瑟發抖。於攸樂而言,這些小嘍囉根本不需要她多費一絲力氣,幾根手指頭就能將他們放倒,不過,這並不是她的目的。既不傷及無辜,又能順利救走蔣俊生,才是此行之意。此時,她倒是期盼著剛才在半路被自己抽了皮鞭的衙役能趕過來解這個圍,也省得這些毫無縛雞之力的龜公再受傷。
所謂想瞌睡就送枕頭,說的就是此情此景。正當龜公們內心叫苦不迭,想退不敢進的當兒,隻聽門外一聲大喝:“誰敢在歙州撒野?”
眾人抬頭,見門口已湧入數十名全副武裝的衙役,一進門,他們便訓練有素地排列到大門兩邊,隨著一衙役拖得長長的一聲“縣太爺到!”,一矮胖身材,身著褐色官服的太爺不緊不慢地走上前來,那威風八麵目空一切的樣子,竟不似九品官,而是京城的一品大員。
眼力見好的龜公趕緊搬了椅子過來,那縣太爺落座後便緊緊盯著攸樂,見其雖服飾華麗,但仍是一副平民打扮,料想不過是鄰縣哪個富貴人家的公子不懂規矩跑來逛逛窯子而已。
”聽說你無視縣規,毆打捕頭,還騷擾民眾,橫行霸道?“他斜睨著攸樂,輕蔑地哼了一聲,又吼道:”哪裏來的大膽狂徒,報上名來!”
對這種作威作福的縣太爺,攸樂是沒有半分好感的,再則她早聽說歙州地界都已“姓羅”,從上到下都聽從羅盡忠的號令。羅盡忠依仗皇帝的器重,把持朝政,魚肉百姓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兩年前的圈地案僅僅隻是其中一項小小的罪狀而已,大梁近幾年屢次打敗仗,與羅盡忠不無幹係。若是動這麽個小小知縣,雖無法傷到羅盡忠半根毫毛,但至少也可給羅氏一黨敲敲警鍾,給歙縣的老百姓出一口惡氣,想到這,攸樂不禁心生一計,決定好好戲耍一番這芝麻小官。
“你又是誰啊,敢在此大呼小叫?”攸樂往剛才的軟椅中間一坐,雙腿叉開,做出一副傲慢十足的神情。
“你,你剛才沒聽見嗎?”旁邊一師爺模樣的人厲聲道:“你這狂徒,見到縣太爺還不下跪?”
”一個縣太爺就敢對本公子吆五喝六,還敢讓本公子對你下跪,你也不看看你大爺我是誰?““攸樂一拍桌邊的餐幾,這一拍用力過猛,餐幾竟隨之斷成了兩截,哐啷一聲倒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