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沈明月卻率先反應過來。落星山大比要求為山主做飯，定不能將注意力集中在飯食二字上。

    落星山所在正值冬季，萬物休眠，獵物難尋。後山那裏又不是一條淺溪，水流湍急，冬日不凍，並且緊挨著落星山群中地勢最陡的一處山崖。稍有不慎，定要摔個粉身碎骨。

    當然，落星山肯定在周圍埋伏各路人馬，防止出現意外。不過如此說來，落星山第一關考較的對象就漸漸明晰了。

    是隨機應變以及自身的武學基礎。

    沈明月心中有數，她腰背挺直，做神情專著狀望向渡鴉。她沒有發現她那位師兄就隱藏在角落中。

    左無因此刻並不似一尊雕像坐在眾人上首。他是一個超脫凡塵之人，做事不拘小節。被師父強行扣在落星山山主的位置上，每逢這種大日子就需要披掛上陣，裝成一尊大佛。

    而現在麵對這幫小蘿卜頭，自然不需要他撐場子。他樂得清閑，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捧著熱茶看這場戲。但看著看著，真叫他看出了些不一樣的地方。

    這一群人中，那個穿著破破爛爛的小丫頭，竟能將疑惑情緒掩蓋，一副胸有成竹的小模樣。難道是因為從小在街道上看盡人情冷暖，才能如此處變不驚。

    但最令左無因感到意外的還在後頭。

    渡鴉將這第一次大比的規矩囉囉嗦嗦的說了一遍，命人將準備好的武器工具抬上來後。眾人蜂擁而上，唯獨這小姑娘一雙瞳孔溜溜地轉著，似乎有在好好思索這幾把武器哪個更為擅長。

    眾人挑選完畢後，已是一片狼藉。左無因才看這小姑娘慢悠悠地走到那兩口大箱子前，從裏麵摸出一把小木弓。

    就看沈明月雙腳分立，與肩同寬，身體微向前傾，弓弦拉滿，在瞄準一處時，突然鬆手。這一瞬間的力道，將她的頭發揚起。

    沈明月並不知道她這一番動作，讓暗處觀看者內心震動。她鬆開咬緊的牙關，甜甜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

    身體的原主，並沒有進行過相關的訓練，氣力稍弱。但沈明月畢竟從小受過正規教導，拉弓射箭的標準姿勢爛熟於心，如今也能使出這個年歲時該有的三四分力氣。

    心中高興，一直緊繃著的心弦，倏而就放鬆了。落星山莊內到處燃著火盆，溫度漸暖。沈明月本來在雪地中凍僵的小腳丫因為冷熱交替，而變得奇癢無比。

    她像隻狡黠的小狐狸，偷偷打量四周，見無人看她。才悄悄地將腳趾背部，蹭著青石板。她是大小姐，哪裏在冬天裏受過這樣的苦頭，也就不知道這種凍瘡日後還會反複發作。

    此刻隻能羞紅了臉，用手指使勁挫了兩下耳垂，直到上麵也綴滿了紅霞。

    左無因本窩在一旁，看這小丫頭尋個樂子，卻突然瞪大眼睛，他那柄玉骨扇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沈明月尋聲望去，似乎在陰暗角落尋到他的蹤跡，又是甜美一笑。

    “隻願長醉不複醒。”左無因苦澀道，“這世上哪裏有重新來過的機會。”

    渡鴉此刻也摸到了左無因身後，小聲喚道“少爺，您在看什麽？”

    “沒什麽。”左無因搖搖頭，似乎又想到什麽，“渡鴉，你去為那個小姑娘找一雙鞋子，一件夾襖。”

    渡鴉沒有想到自己少爺還有這麽體恤旁人的時候，張大嘴巴，遲遲沒有離開。

    “你還愣在這做什麽，還不快去。”

    “不是，少爺。我們落星山雖然提供弟子服，但是貿然給一個還不知前路如何的小姑娘，不太好吧。”渡鴉見左無因沒有責怪他的打算，壯著膽子詢問道“不過倉庫中倒是有幾件貴女們留下的小衣服。您看我取出來可好。”

    左無因遲疑片刻，點點頭。

    沈明月不曾注意這一處變化，握緊小弓，背上箭囊，低頭跟隨著領路人去往後山。

    在落星山的地盤，這群人就是這般不講道理，不說提供些幹糧充饑。沈明月這一月來饑一頓飽一頓，此時大半天未曾進食，勉強可以穩住。

    但這群小孩可就不行了，那個她有幾分眼熟的小胖墩，走到半路，“哐當”一聲坐在地上，放聲大哭“你們憑什麽不給我飯吃。我要吃紅燒肉，獅子頭，四喜丸子。”

    那領路人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叛逆時期看這群比他小上三四歲的小蘿卜頭，沒有半點好感。

    他走到少年跟前“我看你就像個四喜丸子。”

    小胖子哪裏知道自己是被嫌棄了，抹了把眼淚“我哪裏像丸子，我又不能把自己吃了。”

    “說你胖你還喘上了。”那少年作勢就要踢那小胖子一腳。

    沈明月忙上前，硬拖著小胖子往後走了幾步。

    她本不想管這閑事，奈何路途遙遠，若在這麽耽擱下去，到後山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而且若論腹中空空，這群少爺小姐們，哪個也不及她。

    沈明月還指望快點到山野中，捉個小動物烤了充饑，她遂彎腰湊在小胖子身邊說“你快點起來，等到了林子中，我打隻兔子，咱倆打打牙祭。”

    “你可別誆我，冬天哪裏還能吃到兔子。”小胖子這一會兒倒是腦袋靈光，不依不饒了。

    “你看今日落星山大雪，後山寒冷積雪厚重。冬日草木枯萎，兔子難以躲藏，又因為腿短容易陷在雪中。你說好不好抓。”沈明月耐心說道。

    小胖子將信將疑，最後算是承認了她說的話，點點頭“我就勉強信你這一次。”說完還不忘用眼睛剜了一眼那少年，似乎憤憤不平。

    沈明月見此情狀是哭笑不得，明明是這小胖子驕縱太過，怎麽還是旁人受氣。

    不過別看這小胖子圓滾滾一團，但有了動力後，動作麻利，飛快站起，拍著衣服上的泥土問道“我叫馬玉卓，不知道女俠如何稱呼。”

    “在下沈月牙。”

    “我馬玉卓知恩圖報，若我今天吃到兔子肉，來日一定百倍償還。”

    沈明月此時此刻還不忘看著那少年臉色。她和馬玉卓這一頭看似惺惺相惜，恨不得立刻結做異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另一頭的少年卻麵色不善，不知是因為被兩人忽視，還是因沈明月橫空出世，使得他少了一個出氣包。

    －－－－－－題外話－－－－－－

    沈明月現在的身體是十四歲，營養不良看起來十一二歲。左無因現在二十一，七歲的年齡差。

    如果是本身年齡，這其實是年下戀愛來著。

    謝謝大家，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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