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葉禹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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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明月思前想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的地方,遂說道“我不能信你,無心山莊二少爺隻是你一人自稱,誰又知你真實身份如何?”

    “哦?這一回倒是破天慌地學聰明了。”葉禹之笑著將這把銀針收到一旁,另外換了一簇。他神情專注,隻是嘴上提醒道,“你可以與禹堂確認我的身份,他應該就在門外。”

    他話音剛落,門就被推開。禹堂與燕遠宜分立兩側。

    平日麵色蒼白的少年,此時麵上浮著一層不自然的潮紅,他小聲喊道“哥。”

    沉默寡言,一如往常。

    燕遠宜偷偷地瞄了他一眼,說道“沈小賊,你不知道,禹堂是無心山莊三少爺。你瞧他這個病秧子樣,看著就讓人生厭。”

    不過燕帝姬雖然嘴上不客氣,卻時不時看向禹堂,似乎在揣度他內心的變化。

    患難見真情。

    這二人間也少了劍拔弩張的對立氛圍。

    沈明月莫名生出一種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暢意來。燕帝姬終於不是隻會惹是生非的小姑娘了。

    不過她也有疑問“禹堂若是身體欠佳,應該去百花山求醫問藥。如何求師落星山”

    “百年時光流轉。落星山改換星辰軌跡者,就在這一輩中。家中想要他以此為目標,真正掌握自己命運。”

    “至於百花山,如今的掌門徐真人,與無心山莊上一輩恩怨紛擾,牽扯不清。禹堂前去反倒害了自身性命。”葉禹之道。

    這時,他已經處理好所有的銀針,詢問道“你現在該信任我的身份了,要不要我替你施針?”

    沈明月沉吟道“那煩請葉二少盡力而為。”

    “這是自然。”葉禹堂回頭說道“禹堂你在外麵等著。帝姬不用離開,就在此處,好見證沈姑娘清白。”

    沈明月不解道“清白?”

    “春夏衣衫再薄,也有一定厚度。我醫術不精,做不到既能穿透衣物,又能準確施針。”他頓了頓,“所以於姑娘昏迷時,我並未有所行動。”

    沈明月了然,但仍羞紅臉龐。此時空間內隻有三人,她慢慢褪去衣衫。

    少女皮膚光潔。

    另兩人卻忽然瞪大雙眼,隻因一輪弦月正懸於少女肩胛上。

    平日她穿衣洗漱,看不到這一處風景,所以不曉得如今這具軀體上還有如此秘辛。

    沈明月之所以為沈明月,正是因為她原本的身體上也有這樣一處胎記。她祖父認為是上蒼指引,遂取名明月。

    明月是物,是神明居址,是冷冰冰,空落落的。卻又在夜晚揮灑清明,為迷途者引一盞晚燈。

    沈明月是人,她胸膛內有一顆跳動的心髒。

    所謂人,應明是非善惡。

    換言之沈家希望這備受寵愛的小女兒既能遠離濁世,做高懸明月,又希望她心有天下。

    隻是她不知道如今換了一具軀殼,這種特征竟也完全地保存了下來。

    葉禹之難以自控,冰涼的指尖觸碰到火熱的皮膚,驚起一片寒栗。

    “還是不一樣。”他自嘲道。

    沈明月覺得奇怪,遂好奇地走到銅鏡邊,一扭頭就看到了肩胛骨上的弦月。她驚恐地摸上此處,半晌後才將心又收回腹中。

    到底是有差別的。

    這一處彎月並非身體與生俱來的胎記。平日掠過不覺有變化,今日仔細查探,才發現彎月疤痕略高於皮膚,是後天人為所致。

    不過這張家隻能算是一方鄉紳,家中略有薄財。除了原身的叔伯外,誰又想害她。但若隻有分家之事,為何小姑娘身上的毒素如此難解。

    左無因做不到,葉禹之也做不到。

    其次這月牙形傷疤的位置,與沈明月原本的胎記位置分毫不差。

    於沈大小姐而言,這更像是一場已經設定好了的陰謀。柳葉眉眼,月牙胎記,張家女兒如同為她準備的另一個皮囊,用以支撐她的魂靈。

    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所幸不想。誰讓她隻不過是在迷霧中潛行的稚子,如今做好了被紮成刺蝟的準備。

    葉禹之的醫術其實並不像眾人猜測,他雖比不上百花山的神醫們,卻也妙手回春之效。遑論誰家中有個一年到頭都離不開藥罐子的弟弟,都該對醫術有所涉獵。

    在他的施針下,沈明月感受不到疼痛。

    春意料峭間竟也升騰起一股暖流。她被溫暖包裹,渾渾噩噩間,竟又睡了過去。

    葉禹之正欲施下一針,手臂一沉,發現沈明月的半個腦袋都壓在上麵。他為難道“帝姬,還要麻煩你幫忙將她的身體扶正。”

    他的視線又落在肩胛骨上的傷疤,想要觸碰,手停在半空,遲遲落不下去。

    “這一針結束後,毒性就被封住。之後還要勞煩帝姬幫忙照料了。”葉禹之將最後一根銀針抽出,“若不出意外,再過三兩個時辰她就感受不到痛苦。隻是若要根除,還是要南行,尋百花神醫。”

    他說完這句話,將銀針用絲帕包裹,直接扔進旁邊的唾壺中,後施然走出房間。

    門外的禹堂見自家哥哥出來了,雙眸閃亮,卻害羞地低下頭,輕輕喊了聲“哥。”

    葉禹之用灑金烏木扇子,點了點他的肩膀道“這一回,做得不錯,我葉家沒有臨陣脫逃的男兒。”

    兄弟倆並排走下二樓,撿了一張靠窗的桌子,要來了一盤鹵牛肉,一盤花生米。

    驛站中的酒烈,禹堂不喝酒,葉禹之又喝不慣。

    葉家二少悠閑地剝開花生米,拈掉紅衣。將自己戴在臉上的麵具撥弄到一側,露出堅毅的麵部輪廓。

    “這一路可有什麽進展,唐清月是否真心信任沈月牙?”葉禹之一邊說話,一邊用手指沾滿酒液,於桌上寫下了“沈”字。

    “還未有什麽什麽發現。”

    “這倒是無妨。”葉禹之忽而展露笑顏,低頭擦掉這個字“實在有趣,沈月牙實在太像月兒了。你說是她本性如此,還是世上有人要另外造出一個沈明月,專門做給我們看呢?”

    “我不知道,隻是哥你百般籌謀,為得是唐師手中的東西。”禹堂麵露愁容,“沈師生性純良不似假裝,你也非要她性命相博,非得如此嗎?”

    “不是,隻不過既然被牽扯其中,也不得不為自己的行為買單。”

    天下事,皆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