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陽光灑在兩人的麵上。

    葉禹之揉著眼睛，他的左邊肩膀已經酸麻。小月牙靠在這裏一夜，現在麵上還掛著笑容，顯然還沉浸在黑甜的夢境中。

    九皇子慣用的溫柔沒有從麵上流露，反倒從動作中表達。他遮住少女的眼睛，希望再一次營造好夢的氛圍。

    沈明月的睫毛在掌心中輕微顫動，悠悠轉醒。

    沈大小姐一時搞不清楚狀況，揉著惺忪睡眼，四處張望。直到一件繡著白色梧桐花的外袍從肩頭緩緩下落，她抱著衣物，麵頰上緋紅尚未褪去，小聲問道“什麽時辰了。”

    “巳初，你還能在睡一會兒。蘭芳樓今日該做桂花糕了。”葉禹之捏著她的頭發，從上麵撥弄下幾點黃色的花蕊。

    沈明月搖搖頭“這個時節，蘭廚子中午會做桂花宴，桂花糖藕，桂花排骨，餐後還有點綴糖桂花的杏仁豆腐。我可不想錯過。”

    小月牙腳尖點地，深嗅一口，鼻腔內充盈著甜膩的香氣。

    秋日如期而至。

    “想不到，我竟也在京城中蹉跎了這麽久的時間。”沈明月感歎道，順手拍落裙擺上的細小花朵，“如果不仔細想，我都忘記了，到底是為了什麽才來京城。”

    她揚起一張小臉，心滿意足地盯著左無因的臉“誰知道錢莊一事，竟然是你們九皇子賊喊捉賊，我竟傻乎乎地信了你們的鬼話。”

    “其實最開始的確是想利用你。”葉禹之愛憐地摸著小姑娘的耳垂，“月兒自然像月兒，你甚至比我印象中的月兒更加討人喜歡。”

    沈明月雙手撐腰，嗔怪道“難道我以前不討人喜歡？”

    “自然不是。月中雙姝不是浪得虛名，京中權貴哪個沒拜倒你們的石榴裙下。”葉禹之輕攬住少女的腰，使她靠近自己。

    檀香與含笑香氣混合交織，於狹窄的空間內肆意回旋。

    沈明月揉了揉泛紅的耳垂，雙手做推拒狀“所以在我不是沈明月的時候，你其實是想借助我的容貌，去蠱惑朝堂，就如達奚蓮希望我做的一樣。”

    “是。”

    “可是你後悔了，所以在孟九千府上，你才希望我再三考慮，絕不會讓我受到委屈。”沈明月長歎一口氣，接著說道“那如果現在我願意呢？”

    葉禹之抱住她“可我不願意，我希望你這輩子平安順遂，不會重蹈覆轍。”

    小月牙許久沒有說話，她其實早已下定決心。

    燕渡山隻能死在她的手上，以告慰沈家滿門。

    更何況一條繩上的螞蚱，燒死了一隻，其他的也別想好過。

    沈明月並未表露出這種情緒，她在葉二少的懷裏，乖順地點頭。

    但這一件事不僅人情不允，天命更是難為。蘭芳樓的桂花院也是煮熟的鴨子，插著翅膀逃逸天涯。

    隻因兩人回到客棧門口，看見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唐清月的手剛好掀開門簾，清臒的臉龐滿是笑意。

    “都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禹堂剛說你們二人深夜幽會未回，我也準備離開，就撞上你們回來了。”

    唐清月瘦弱的身體裏迸發出與她本人並不相配的熱情，如六月驕陽，盤桓至眾人上空，久久不散。

    小月牙早在白衣庵中就已經發現了這種奇異的變化，隻不過那時，她以為唐大小姐是為了迎合眾人的口味，努力改換社交手段。

    今日才發現這已經成為一種常態。自負的，勝券在握的笑容是施舍給牢籠中寵物的禮物。

    一隻有著藍、綠雙瞳的長毛波斯貓，從車輛中跳出，趾高氣昂地立在門前，喵喵直叫。

    沈明月這才發現馬車中不隻有唐師一人。

    花弄影垂著頭，雙手保持著抱貓的姿態，渾然不覺貓兒已經脫離桎梏。

    寶馬嘶鳴一聲，美人如夢方醒，將雙手落在膝上，冷漠地對著沈明月示意問好。

    小月牙問道“這又是去赴誰的約會。”

    “自然是如你所願，燕遠宜相邀。”唐清月伸出手，“這幾日的好戲，你可要錯過？”

    沈明月回頭看著葉禹之，欲言又止。蘇諒這一件事，她沒有做到坦誠相見，心裏有鬼，因此雙目相對的瞬間，少女立刻垂下頭，“今日的桂花宴……”

    “無妨，你們結伴出遊，我自然全力支持。桂花還未到盛放時，蘭廚子的宴會隻怕還有的開。”

    葉二少笑容和藹和親，卻在沈明月掉轉方向，上馬車的瞬間，風雲變化。

    唐清月敏感地察覺到，這是在警告她莫要輕舉妄動，“葉二少，請放心，我自然會照顧好小月牙。”

    話音剛落，馬通人情，撒開四隻蹄子，馳驅於長街上。

    馬車中，沈、花二人勉強坐穩身姿。

    唐清月的笑容裏藏著些沈明月看不懂的東西。

    小月牙疑惑甚多，卻又不好直言相問。她拿起擱在軟墊上的用金絲和孔雀尾羽製作的小旗，逗弄那隻勝雪的小白貓。

    她一邊觀賞著小喵咪伸出兩隻前爪去夠旗子的憨態可掬的模樣，一邊問道“這貓可是法蒂瑪的寵物，中原的貓花色斑斕與它大不相同。”

    花弄影微不可察地點點頭，又望向窗外，似乎在尋什麽人。

    長街上攤販棚蓋鱗次櫛比，京城人口密集，臨近中午更是熱鬧。

    人山人海中尋個人談何容易，花弄影撫摸著波斯貓的背部毛皮，失落地說道“這是教主特意尋來，送給長公主的禮物。聽聞長公主常年寂寞，身邊侍女都不合心意。”

    “那它可起名字了？”沈明月問道。

    “雪團。”

    小貓咪聽見有人叫它，歪著腦袋去尋聲音，喵喵叫了兩聲，撲在花弄影的懷裏，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不多會兒就打起了小呼嚕。

    京城內貴女甚多，要說權勢最盛的卻是兩位婦人。

    厚此薄彼，無異於昭示自己已經選定隊伍，勢要與另一方一較高下。

    蘇諒絕不會選擇這種方式擠入掌握權力的隊伍。

    沈明月追隨著雪團的身影，問道“既然雪團是為長公主準備的，那達奚貴妃處可有打點？”

    這個問題引發了短暫的平靜，就連進入馬車後開始閉目養神的唐清月也在詭異的氣氛中睜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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