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將一件紅袍子披在沈明月的身上，責怪道“你受了涼，還到處亂跑，若是被小姐知道了，肯定要罵我沒有把你照顧好。”

    小丫鬟急匆匆地追出來，看見孟九千的瞬間立刻縮在柱子後麵。九千歲那是何許人也，放在市井話本中就是吃人的大魔頭。

    隻不過在她看見小月牙被孟九千困在原地，姐妹情誼不能不顧，一咬牙一跺腳，裝成個沒有眼力價趕快把沈大小姐帶離是非之地才好。

    沈明月一時腦袋沒有轉過來這個彎，陳懇地到了一聲謝，擁著外袍將手抽出“我沒有理由責怪九千歲，在我第一次下水的時候，你尚且奮不顧身。是我自己不識好歹，忤逆您。”

    “隻不過水不深，也不湍急，德妃沒有自保能力，我卻有。如果不是耽擱那片刻功夫，我……”沈明月的柳葉眉眼彎起，“我無意與千歲有所牽連，大人不出手相救我同樣心生感激。”

    沈明月說完，叩響門扉。

    等了不到半刻，燕遠瑤紅著眼眶從裏麵把門打開，見是沈明月，沒有好氣道“怎麽又是你，一天到晚狗皮膏藥一樣，怎麽甩都甩不掉。怎麽不直接在水裏淹死你，免得礙眼。”

    “帝姬的話未免有失偏頗。”沈明月冷笑道，“我好歹是一條人命，我死了帝姬難道就能寢食皆安？”

    “還是說是躲在被窩裏幸災樂禍。你身為大燕帝姬，不考慮國家興衰。北疆戰局不穩，西南流寇頻發。你一不能帶兵打仗，二不能為父分憂。燕遠宜至少為了保證兩國國事暫緩，能夠休養生息，麵對聯姻即使百般的不願意，從未說過一個不字。”

    燕遠瑤指著沈明月的鼻子，說不出話來。

    沈大小姐直接把帝姬的手拍掉“是皇室的教育沒有告訴你，這樣是不禮貌的行為嗎？燕遠瑤你和傳聞中說的一模一樣，如果有一朝大眼燕帝國是從內部瓦解，定然也是因為有你這樣的蛀蟲帝姬。”

    “你的臉紅了，難道是羞憤難當。”

    “我警告你，在這樣不知天高地厚，遲早有你好果子吃，別以為背靠著燕遠宜那種賠錢貨就能高枕無憂。”

    沈明月冷眼看她，就像是看著一灘扭動的豬肉，和這種人交流，無非是對牛彈琴。她沒有義務使她向善，自己積聚一肚子氣，得不償失。

    說白了今天也真是流年不利，醒來後依次看見孟九千和燕遠瑤，惹了一身的怒氣，她深吸了兩口氣，平靜下來後，對著燕遠瑤說道“帝姬，我不想與你爭吵，今日之事我可全然不計較，現在請你讓開，我想去看看德妃娘娘。”

    燕遠瑤腦海中的某根神經忽然被觸動，她齜牙咧嘴地抓住沈明月的脖子，用盡全身的力氣“你，花弄影，達奚蓮，九皇子你們都是賤人，我的母妃出身不比達奚蓮那個小浪蹄子來的高貴。憑什麽她今日就是貴妃，我母妃就是妃位。”

    沈明月兩世練武，自然不是燕遠瑤這等久居深宮的小帝姬可比。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就推了一把燕遠瑤，才得以從魔爪中解放自己。

    沈明月捂住喉嚨，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反被嗆了一口不停咳嗽，腳步踉蹌向後退了兩步，正巧靠在孟九千身上。她回頭正欲表示感謝，就發現孟九千眉頭緊皺，死死盯著前方。

    燕遠瑤吃力地捂住肚子，跌坐在門檻上。

    莫非是燕遠瑤有異？

    沈明月自覺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帝姬養尊處優慣了，難道這一拳的力度都吃不消，那真是她的罪過。

    地位的不平等導致兩人受到的懲罰也是有差別的，若帝姬真有個三長兩短，那對於沈明月無異於滅頂之災。

    隻見燕遠瑤勉強抬起手，抓住小月牙的裙擺，口中喃喃道“好疼，救我。”

    沈明月感覺到不同尋常的濕濡之感，垂眸看去。燕遠瑤煙青色的裙裾上洇出一大團血跡，身下黑紅的汙血匯聚成一道小溪。

    小月牙這才慌了神，她把帝姬一把抱了起來，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轉。下樓梯的時候，忽略左腳腳踝的骨頭斷裂。

    一聲脆響，膝蓋跪在地上，骨頭又裂了幾道。

    綠意忙去找了太醫，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麽事啊。

    燕遠瑤和沈明月這一對冤家暫時都被安排在慈元殿的偏殿。沈明月整個左腿如今被包的嚴嚴實實，饒是她想走，也暫時不能脫離皇宮。

    帝姬比她還要慘一些，還陷入昏迷中沒有醒來。

    沈明月坐在桌子旁，剝著一個橙子，眼睛盯著帝姬清白的臉，好端端的一個人，白日裏還能對她頤指氣使，兩人吵架都是中氣十足。

    等到晚上，一個昏迷不醒，一個斷了條腿，真是害人害己。

    小月牙往自己嘴裏塞了一瓣橘子，剛剛咬破，五官都緊皺在一起。

    這也太酸了！

    但是有比沒有強，百無聊賴之際，沈明月的手也沒閑著，兩個橘子，半串葡萄。孟九千估計是覺得對不起她，還派人送來十顆荔枝，荔枝下麵墊著的冰塊還不停冒著白煙。

    華燈初上，這一處偏殿淒冷孤寂，沈明月打了個寒顫，摸出帕子將手上的汁水擦拭幹淨，轉頭去問綠意“綠意，你可知道太醫哪裏去了嗎？怎麽除了匆匆來問診的王太醫外，在沒有人過來了。”

    綠意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窗外。

    “燕渡山真是好大的手筆。”沈明月心中想到，原本堆滿的菊花，一眨眼的功夫已經被全部撤走，現在院中擠滿了人。

    小月牙借著月光認出幾個曾到沈府問診太醫，這是燕渡山將整個太醫院都搬過來吧。

    太醫令從正殿走出，眾人趕忙迎了上去“張大人，德妃娘娘怎麽樣了。”

    “聖人今天真是動怒了，若娘娘有個三長兩短，我們都要一起砍頭了。”

    “還有那帝姬做出那種不堪入目的事情。”

    張太醫愁眉不展，不耐煩地說道“諸位請安靜些，事已至此，我們聚集在一塊喋喋不休有什麽意義嗎？不如早點回去翻翻醫書，早點治愈這病症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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